今天是我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的日子,此刻却被我的哥哥抵在楼梯间。
他手上的力度不断加深,双目死死的盯着我:“许夏,你怎么学不乖呢,嗯?谁允许你找男朋友的,你怎么那么贱呢?”
许宴清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摁住我的腰,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我耳边。
我不挣扎,只一双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喉间的力度慢慢变轻,我知道我赌对了。
我脸色涨红,止不住的咳嗽,却突然笑起来,眼底的泪都笑了出来。
许宴清烦躁的扯开领带。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许夏。”
我将眼泪摸掉,对上他的眼睛:“哥哥,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许宴清又急了,抓住我的头,摁向墙面,一字一句咬牙道:“许夏,不许你提她。”
我动弹不得分毫,开口却丝毫情面不给他留。
“那哥哥,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便不再是许南栀。”
气氛凝结,楼下许父的声音传过来。
“小江好好待南栀,我们家可就这一个女儿。”
我听到江北回答的干脆,好听的少年音传过来。
“放心吧伯父,我一定会好好待夏..南栀的,给她一个家。”
霎时间,我泪水决堤:阿北,我走不了了,我回不去家了。
……
我是许家的养女。
五岁那年,许家的小女儿许南栀溺水身亡,许家找来剃度大师为女儿超度。
大师说:“多行善积德,为小姐积攒阴德,小姐便会早日超生。”
许父扶住早已站不住的许夫人,问:“还请大师说的更明确一点。”
大师转了转手里的佛珠:“阿弥陀佛,唯有替养。”
于是,许父从福利院带走了父母双亡的我,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的眼睛长的与许南栀最为相似。
来到许家的第一天,他们说:“以后你就叫许南栀,我们都是你的家人,这是你哥哥许宴清。”
面前站着的男孩,眉毛蹙起,看起来很不耐烦,他说:“我才你不是你哥哥,你是个冒牌货,你不是栀子。”
没人反驳,我被保姆牵着上了楼。
房间是书房改的,很小的空间,只摆放了一张床和一架钢琴。
保姆说,许南栀多才多艺,尤其弹的一手好钢琴,所以我也要学会。
许父不常在家,许母却对我格外严厉,谱子弹的不够好,不够流畅,我就没有饭吃。
所以此后的很多天里,我常常被关在这间房里,一遍又一遍流着泪的练着琴谱。
只有许宴清踹我房门,说“吵死了”。
许母才会允许我停下来。
短短的一个月,我瘦了十几斤,却也练会了一手好琴。
这个家没人喜欢我,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知晓的。
2.
江北走了。
许宴清说:“许夏,让他走。”
我用尽力气扇了他一巴掌:“你做梦!”
他不怒反笑,摸挲着我的脸,丢给我一句话:“你知道我能做出来的,妹妹。”
我当然知道,他有一万种办法让我过的生不如死,只是这些办法不能用在江北身上,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啊。
他对江北说:“妹夫,南栀说困了,先睡让你先回。”
江北当然不信他,他笑着,依旧温和:“哥,让我跟南栀说下,我回的安心。”
许宴清努力压着不耐烦,拧眉:“许南栀,大点声告诉他你困了,你要睡觉。”
我被他锁在房里,努力压下哭腔,说“阿北,你先回去吧,我今天陪陪妈妈,明天就回去了。”
江北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宴清打断他的话:“林升送客。”
江北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见他,我恨我自己的软弱无能,恨自己没能把自己的户口迁出去,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回这个家。
月光透过窗子撒了一地,门被打开了,是许宴清。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许宴清靠在门上,低声警告:“被子掀开,看着我,保证不再和他联系。”
我没应答,江北会等我的,我现在要等待能逃走的机会,我能做的就是等。
许宴清被激怒了,他发狠的用力捂住我的头:“别再想着找他许夏,许家给你吃给你喝,还不够吗!你是白眼狼吗喂也喂不熟!”
我几次窒息,想着不如就死,可是又想到江北,我答应要给他一个家,我还没兑现承诺。
不知道哪来得力气,我猛地推开江宴清,大口的呼吸起来。
他没有预兆,往后退了好几步,推了推眼睛说:“许夏,没有我的允许你走不出这间房子,别再痴心妄想”。
我没和他争论,因为许宴清向来说到做到,他说我走不出,不知道四周有多少保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我的手机——我唯一能联系上江北的东西。
江北:“他没伤害你吧,夏夏。”
“没有,按照我们说的来就好,你不要冲动,他不会拿我怎么样,过几天见。”
担心手机没电,我匆匆结束了话题。
我和江北商量好的。
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许宴清不会轻易放我走,他偏执又变态,不喜欢我,却把我当成许家的私有物。
可是我想和江北结婚,就必须回家取户口本。
五天之后,许母的生日宴便是我永远离开许家的日子。
没人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几年。
欠许家的家我会全部还清,也只是如此。
3.
许宴时把洗漱的东西丢给我,冷声吩咐:“我在隔壁,有事敲门。”
我仔细的检查了热水器,掀开被子一遍又一遍的仔细翻找,确认没事才放下心。
从小到大,许宴时都把捉弄我刻在心底。
到许家的第一天他皱眉,捂住鼻子:“爸妈,她好臭,快让她洗澡。”
然而他早已经把热水器里的热水全都倒了出来,我以为是自己不会用,又想起来他嫌弃的神情哆哆嗦嗦的洗了个凉水澡澡。
直到许父洗的时候才知道。
他笑的恶劣,说:“我就是要冻死你,谁让你来我家的,你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永远不是,不是南栀。”
可是没人问过我的意见,没有人问我是不是想来,又或者是想不想回去,我是院长花三万块钱卖给你们的,我没有办法决定我的命运,从来都没有。
许父说:“哥哥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我曾也以为是他还小不懂事,可是这个恶作剧整整持续了七年,现在我每次洗澡之前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热水器,仔仔细细的检查床上是不是被倒满了垃圾,背后是不是让人贴上了难听的字眼。
不会有人关心我过的怎么样,他们只会说:“许家家大业大能被他们收养还真是福气啊。”
没有人认真叫过我的名字,提到我,他们叫的最多的是“许家收养的女儿。”
我是被许母叫醒的。
她打扮的珠光宝气,推门进来的时候嫌弃的扇了扇鼻子。
“也不知道宴清留你干嘛,毛手毛脚的,什么也做不好,要是南栀还在,肯定比你优秀的多。”
这是她最常对我说的话,钢琴弹不好的时候她会说,成绩没拿第一的时候她说,就连青春期长痘的时候,她也会尖声说:“哎呦,南栀肯定不会那么丑的。”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的眼睛不那么像许南栀我是不是就不会被选中,不会被比较。
所以我开始发了疯的想让自己近视眼,好带上眼镜,遮住眼睛。
我在晚上关着灯,借着台灯微弱的灯光眯着眼睛读书,故意趴在桌子上看书,很快学校体检的时候我就患上了近视,度数不低。
我庆幸,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被人比较
许母带着我去眼镜店,看到我带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眸子中的慌乱。
我知道,我不再像许南栀了。
她上前一步,扯下我的眼睛,不顾店员的阻拦,把我拽出了眼镜店。
他们要求我带隐形眼镜,为的就是那一双眼睛。
“下去帮王姨做菜,一会若初要来家里吃饭”
思绪拉回,我轻声答应。
乔若初喜欢许宴清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奇怪的是许宴清却迟迟没有答应联姻的事情。
他们说许宴清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许宴清从来未对外界回应过此事。
4.
高中毕业以后,我为了离家远远的,报了北方的大学,一路北上。
所以今天做了许多北方菜,都是江北喜欢吃的。
大学期间,为了省钱,我俩经常自己做菜,江北口重,我做饭因此也喜欢上重油重辣重盐
不出所料的,看到菜的那一刻,许母和乔若初的神情都愣住了。
许母拔高音量:“什么意思啊,你故意的是吧!”
乔若初很快反应过来,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算了伯母,南栀妹妹刚从北方回来,口重是正常的,倒掉就好了,我让饭店重新送几个菜来就好。”
许母还没来得急答应,便被人打断。
“将就吃,哪来那么多公主病。”
许宴时回来了。
他这样说,许母和乔若初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落座。
我看见乔若初握紧了拳头,便开口解释:“我未婚夫口重,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做了他喜欢的,大家还多多担待。”
许宴时拧眉看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饭后,许宴时装不住了,攥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上了楼。
他掐住我的脖子:“你就这么贱是吧,上赶着给别人做菜!”
我笑:“那怎么办呢哥哥,阿北喜欢吃。”
他手上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我说了许夏,不许你再提他。”
我几乎喘不上气,从嗓子眼挤出声音:“为什么呢哥哥,难不成你喜欢我?”
他像是被踩住了尾巴,拽着我的头发狠狠的撞向墙面,我顿时头脑发昏,听见他说:
“许夏,你也配?”
我确实不配。
许宴时的变态是刻在骨子里的,一遍遍的极尽的贬低你的人格,表现对你的厌恶。
对你说:“你不配得到爱,靠近你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高中的时候,我身体开始发育,长相也开始发生改变,因为许宴时的带头孤立,我没有一个朋友。
高二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老师将他安排给我做同桌。
青春时的好感来的朦朦胧胧,那时候可能算不上喜欢,更多的是对爱的渴望以及懵懂。
当那个男生对我告白,承诺只爱我的时候,我答应了他。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许宴时耳朵里,他像现在一样,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给我送饭。
那时候,我强烈的反抗坚持,他问我。
“要不要分手?”
我狠狠的瞪着他:“绝不!”
那个男生性子也烈,或许是叛逆,或许是没见识到许宴时的狠厉。
他翻墙进来,从窗子处给我送了饭,他说:“南栀我不会放弃你的。”
只是第二天,许宴时就把他绑了起来,捆着送到了我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踢踹着他,男生鼻青脸肿。
他又看向我,发疯似的扒下我身上的衣服:“你俩不就是为了睡吗?睡啊!”
5.
我终于见识到他的可怕,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给他磕头,保证不会在和男生联系,许宴时才算满意。
他让人把男生抬下去,将校服外套披在我身上,托着我的脸,又哭又笑。
“这才对,许夏,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许家的狗,我不让你走,你怎么敢走,不会有人爱你的,你不配得到爱!”
后面的事情我不在知道,只是听说那男生的腿被打断了,许父拿钱摆平了这件事。
我被罚在客厅跪了一个晚上。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糟糕,只会带了麻烦,是不是不配被爱,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
直到江北的出现,彻底的改变我,我像终于从梦里醒来,终于找到归属。
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次熄灭这一束光。
我和江北相识于一场科普讲座。
他是隔壁警校的学生,通俗的来讲是一名网警,来我们学校是为了科普网络诈骗的知识。
因为不想欠许家太多钱,所以一上大学我就开始兼职,那段时间刚好被线上兼职骗了一笔钱。
舍友苏苏是个社牛,当江北问身边有没有被骗住熟人,她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话筒来到她手里,她指了指身边的我:“她刚被骗了钱。”
江北:“那请这位同学分享一下心得体会吧。”
我红着脸,在一片笑声中硬着头皮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江北笑着点了点多媒体。
“这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有疑问或者是想要知道更多防诈知识的同学可以加一下。”
就这样,我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
我们没有聊过天,本来就是特定的场景下加了特定的人。
只是没想到我会再次被骗,我qq上并没有几个人,加上的都是些兼职的好朋友。
那天一个好友发信息问我有没有银行卡,让我帮她转钱。
我们前几天刚见过,所以我也没有想那么多,便把我卡里剩的钱全转了过去。
只是过去好久,她承诺的会转回来的钱迟迟没有到账,我脑袋发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应该是被骗了。
我正着急的时候,舍友说:“你先问一下上次警校的那个男生,问问他怎么说。”
于是,我给江北发了第一条信息。
他回的很快:“先报警试试吧,看看钱能不能追回来。”
只是那笔钱我也没能追回来,江北将他兼职的钱借了一部分给我,我们逐渐熟悉了起来。
后来,我知晓江北选择做网警的原因是他的妈妈死于网络暴力,因为身体不舒服没给老人让座被人拍成视频,招来一大片谩骂侮辱,叫嚣着让江北的妈妈去死。
6.
江北的妈妈自杀了,那些人便重新隐匿起来,时刻准备着像疯子一样扑向下一个人,他们就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无比凶残。
江北说:“希望我能为网络环境的重塑做出微小的贡献”
他坚强又隐忍,温柔又克制,其实我对江北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寄托,他是这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就好像是支撑着我能活下去的支撑。
在许家的这些年,没有人爱我,没体会过爱自然也就不会去爱人。
江北像我告白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
晚上九点我刚结束一天的兼职,匆匆往学校赶。
江北就在外面,捧着一束花,大雪淋了他一身。
我一愣:“不是让你走吗”
“我走了,可是下雪了,他们说在初雪的那天,向你心爱的人告白,一定会成功的。”他把花举到我面前,鼻尖、耳尖都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却格外亮。
当时的什么心情,我已经忘了,只记得泪水糊了满脸,我说:“江北,我可能不太会爱人。”
他摸着我的头,低声说:“没关系,只要我来爱你就好。”
他说:“许夏在我面前就做自己吧,无论怎样,我会给你幸福。”
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记住我的生日,记住我的喜好,记得我对鸡蛋过敏。
他第一次给我过生日的时候,问我喜欢吃什么,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挑。”
江北没再追问,只是又接了几个兼职,每天连轴转,在我生日的前一周,带我吃了鲁菜、粤菜、川菜、东北菜.....
他面容疲惫,却笑的温柔:“夏夏,我知道了喜欢吃川菜那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就去吃川菜。”
他说:“许夏,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家,20岁之前没得到的爱,我全都补给你。”
我当然相信他。
他说:“等攒够钱还给许家,我们就走的远远的。”
现在钱攒够了,我需要的就是户口本,然后彻底迁出许家。
我需要找到户口本在哪,就需要进许宴清的房间,他疑心病重,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会放在身边。
他不在的时候常常锁住房门,所以最好的机会就是今晚。
晚上十一点,我敲开了许宴清的房间。
7 .
许宴清摘下眼睛看向我“有事?”
“我想喝牛奶,冰箱里没有,你去给我买点。”
他语气不耐烦:“大晚上喝什么牛奶?”
我拧了一下大腿,眼睛浮上一层雾气:“晚上睡不着,就想喝点助助眠。”
许宴清果然愣住了,他揉了揉眉心,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等着。”
门没锁,我快速的翻找起来,书架第二层锁着一个小盒子,我猜那就是。
可是还有密码,我把家里人的生日输了一遍都不对,脑海一闪,我试着输了那串数字。
锁开了,是我来到许家的那天。
我有片刻愣神,还没反应过来,许宴清的脚步声传过来,我连忙将户口本装进衣服,然后放好东西。
许宴清端着一杯牛奶:“林姨睡了,没加热将就喝。”
我点头接过。
“后天妈过生日,你练练琴别让她丢脸。”
“知道了。”
到时候我会送她个大礼物的。
许母生日前一天,许宴清命人给我送来了礼服。
白色的长裙,裙摆缀了一圈流苏,收腰设计做的很好,很漂亮。
他把我拽到镜子前,一只手握住我的腰,我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果然,下一秒他说:“许夏,你说明天我宣布咱俩订婚会怎么样?”
我神情一愣,狠狠的甩开他的手:“你做梦,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他不恼,依旧是神情淡淡的看着我:“那我们明天拭目以待!”
晚上,我将房门紧锁,翻出手机给江北发信息。
“这些天还好吗?”
许宴清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如果我和江北不哭不闹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江北这些天会去他公司,或者是来许家找我要求带我回去。
许宴清没告诉过我,却一定会找人教训江北,因此这些天,江北没少挨打。
江北:“我没事,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户口本我已经拿到了,明天我会找机会溜走的。”
江北:“明天我会放假火警,警报响起来,人乱起来的时候你就往外跑,我把车停在那。”
江北:“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打到卡里了,你明天出来的时候,夏夏,就会有个新的人生了。”
眼泪滑落,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明天以后,我又可以做回许夏。
许母生日宴摆的很大,商界名流几乎都来了。
许宴时带着我招呼客人,有人称赞:“南栀出落的越发好看了,这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有喜欢的人了?”
许宴时笑着陪酒:“南栀还小,不着急。”
我也附和的点头。
生日进行到一半,有人提议:“早就听说许家小姐钢琴弹的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听到。”
众人纷笑,钢琴已经摆在了台上,我提起裙摆,一步步走过去。
突然,警声响起,不知谁喊了一句:“着火了!”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人们互相推搡着往外跑,许母摔倒了,许宴清连忙挤回去。
我看准机会,脱下鞋子努力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