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宏新
冬至,这天儿,冷得跟冰窖似的,一早醒来,窗子上白茫茫一片,霜花儿厚得能掐出水儿来。这霜啊,像是老天爷夜里悄悄洒下的白糖,一层又一层,把个小村庄裹得严严实实。村里头,老少爷们儿都缩着脖子,呵着气儿,脚步匆匆,往各自的屋里钻。
俺家在村东头,那几间土坯房,虽说年头不短了,但每到这时候,奶奶总是早早地生上火炉,屋里头暖烘烘的,跟外头那寒气逼人比起来,简直是两重天。爷爷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袋,眉头紧锁,望着窗外那片银装素裹,嘴里念叨着:“冬至有霜,腊雪有望啊。”
俺知道,爷爷这是又在担心来年的收成了。庄稼人嘛,靠天吃饭,啥节气有啥讲究,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冬至这天儿,要是下了霜,那接下来的日子,雪水就足,来年开春儿,地里的庄稼就能喝个饱,收成自然也就好了。
奶奶在灶屋里忙活,热气腾腾的,不时传来一阵阵香味儿。今儿个是冬至,奶奶说,得吃顿好的,饺子是少不了的。奶奶的手艺,那可是顶呱呱的,饺子皮儿薄馅儿多,咬一口,满嘴都是香。
“妮儿啊,快来帮奶奶包饺子。”奶奶在灶屋里头喊。俺堂姐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跑到灶屋里,跟奶奶一块儿忙活起来。奶奶一边包饺子,一边跟俺絮叨着:“你爷啊,就是个操心的命,天天就惦记着那几亩地。不过话说回来,这地,可是咱庄稼人的根儿,得好好侍候着。”
俺点点头,心里头明白奶奶的话。地里的庄稼,那可是咱庄稼人的命根子,一年到头,就指望它换点儿口粮,供俺跟弟弟上学。虽说现在政策好了,日子宽裕了些,但爷爷奶奶的心里头,还是惦记着那几亩地,惦记着收成。
饺子包好了,爷爷也放下了旱烟袋,一家子围坐在一块儿,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再配上奶奶腌的腊八蒜,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爷爷吃了几个饺子,眉头也舒展了些:“这饺子,真香。乖孙女儿的手艺,快赶上你奶奶了。”
爷爷的夸奖,那可是比啥都强。堂姐抿嘴笑了,奶奶也笑了:“妮儿啊,你爷爷这是夸你们呢,你们可得好好学着,将来嫁人了,也能给婆家露一手。”
一家人说说笑笑,屋里的气氛温馨得很。吃完了饺子,爷爷又坐回炕沿上,抽起了旱烟袋。奶奶收拾碗筷,俺则坐在爷爷旁边,听他讲那些陈年旧事。爷爷说,他小时候,家里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那时候的冬至,能吃上一顿饺子,那可是比过年还强。
“现在,日子是好过了,可咱庄稼人的根儿,不能丢。”爷爷说着,又叹了口气,“这地啊,是越来越金贵了,可得好好侍候着。”
俺知道,爷爷这是又在担心地的事儿了。这些年,村里头不少人都出去打工了,地都荒了。爷爷心里头急啊,生怕这地给荒废了。俺十几个堂兄弟都劝过爷爷,说现在政策好,可以流转土地,让有能力的人种,咱也能收点儿租金。可爷爷就是不听,说那是祖宗留下来的地,说啥也不能丢。
“孩儿,你爷,就是个老顽固。”奶奶在一旁插话,“可话说回来,这地,是咱庄稼人的根儿,没了地,咱还算啥庄稼人?”
俺点点头,心里头明白爷爷奶奶的心思。地里的庄稼,那是咱庄稼人的命根子,也是咱庄稼人的魂儿。没了地,咱庄稼人还有啥指望?
冬至这天儿,过了晌午,太阳就懒洋洋地躲在云层后头,不肯露面了。村里头的人,也都早早地收了工,回到屋里头,围着火炉,烤着火,聊着天儿。这天儿,冷得能冻掉下巴,可屋里头,却是暖洋洋的,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
冬至有霜,腊雪有望。望着窗外那片银装素裹,俺心里头暗暗祈祷,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让爷爷奶奶少操点儿心,也让咱这庄稼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夜深了,屋里头渐渐安静下来。俺躺在炕上,听着爷爷奶奶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头踏实得很。这冬至的夜,虽冷,可心里头却是暖的。俺知道,有爷爷奶奶在,这日子,就有盼头。
窗外的霜花儿,还在悄悄地融化着,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希望的故事。而俺,也在心里头默默地许下一个愿望,愿这冬至的霜,能带来腊月的雪,让咱庄稼人的日子,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