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日,第十届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发现奖”揭晓,贾煜凭借展览《陌生人》摘得大奖,艺术家由策展人王泡泡提名。来自西宁的贾煜是一位小学美术老师,从2003年开始,他给大量康巴藏族家庭拍摄合影以及生活照,2020年,他决心找到那些曾经拍摄过的牧民,把照片还给他们,并再次记录他们拿到照片时的情景,牧民们为感谢那个没有相机的时代记录下他们过往记忆的人,回赠糌粑、酥油、牦牛绳等作为礼物。在展览里,照片和礼物都被呈现了出来。那些留下照片的牧民里,有些人已经去世多年。在没有帐篷的支架中的一段纪录片里,他们谈及了这些照片的处理方式,给予亲人,不打扰亲人,放在墓前等。萍水相逢的人与人最朴素的情感在言语和薄薄的7寸照片里透露出来。
贾煜,《更桑昂毛和她的家人》,2004年拍摄于扎陵湖畔。黑白胶片。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贾煜,《陌生人》(视频静帧),牧民更桑昂毛和她的哥哥,2021年拍摄于扎陵湖玛拉查锥牧场。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得知获奖时,贾煜已经赶飞机回了青海。“看直播知道自己得奖了,很意外也很惊喜。”贾煜并非一位职业艺术家,对于此次获奖,贾煜说,“对我而言,只是更有理由和勇气去推进自己想做的艺术项目。”
本次奖项的评委之一,马格南图片社主席克里斯蒂娜·德·梅德(CristinaDeMiddel)在颁奖现场致辞说这件作品是诚恳简单的,“这个作品回到了摄影的本质:帮助我们了解我们是谁、并保留我们曾经是谁的记忆。它重申了摄影作为联结和反思工具的作用,鼓励我们超越审美维度的考量,去思考其更深层次的影响。”德·梅德说。
作为每年国内备受关注的摄影奖项,集美·阿尔勒发现奖采用提名制,今年邀请的4位(组)策展人提名了8位艺术家的作品,这些作品在现场根据各自所有的空间进行了充分地呈现,每位艺术家都怀有对不同事物的兴趣和对生命的感悟,并运用摄影作为其中主要手段进行表达。由策展人甘莹莹/周一辰提名的程晓敏、王凝慧是两位女性艺术家。程晓敏的展览《向水之洞》讲述了一个女人从恋爱到成为母亲的过程中对其家族史的回望,影像既是自我表达,又是她自我疗愈母爱缺失的一种通道。程晓敏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中国移民,展览现场运用投影、切光和照射带来影子等展呈效果以及时而出现的水所有的意象,隐喻了生命和跨越国界的纽带。王凝慧的展览《地球朝太阳坠落却擦肩而过》中,艺术家把对宇宙的兴趣和认知通过多种途径展现,摄影图像、现场摆置的石头和几段录像如渺小的个体与宏大的宇宙之间的一次次对话,将艺术家对人与宇宙之间关系的困惑和试图探寻的状态表现了出来。
由郭鹤天提名的郑安东的《如何(未)命名一棵树》围绕着自己出生地的树种黄山松,以及台湾二叶松与琉球松三个近缘种之间定名问题的争议展开。他巧妙地使用了不同的摄影手段和材料所具有的语义,如在历史照片上重新框取,海水洗印等方法,展览中松树的背景信息被模糊,进而松动我们对植物,对世界的分类和定义方式。艺术家阚辛的展览《新天使》由两条线索构成,一条以父亲为主角创作了多件影像作品,另一条则以摄影回溯了自己因抑郁症而无法动弹的经历,奔跑的身影在展览里反复出现。
现居香港的提名人万丰带来了艺术家罗玉梅与马琼珠的作品展。罗玉梅的展览《客途秋恨,第二现场》在集美的展览空间里再现了一种被称之为“电影现场”的工作方式,被再现的对象,也就是“第一现场”是她曾在特定场景中进行的行为表演,参与其中的观众像看电影般地跟随她的状态展开体验,运用影像、声音、文本、装置等,艺术家也邀请来到“第二现场”的观众展开对地水南音和华人离散历史的想象。马琼珠在游牧般的旅途生活中不断创作,在展览《形状之鸟》里,艺术家用相机拍下的鸟的身影,自己和女儿的视角,以及一系列通过剪切拼贴重构的图像如日记般,成为自己生活的寓言。
策展人王泡泡提名的两位艺术家是徐喆与贾煜。徐喆的展览《寻金记》在上海金山的一处非著名公园——纬一路小公园,这个他童年记忆的地方展开,他用相机在这寻找、迂回、徘徊。也领着观众的视线随着目之所及上下起伏,凝视公园凉亭、叠石、台阶、镂花,以此进入个体生命经验和历史记忆之间的错位和空缺。
从2015年至今,集美·阿尔勒发现奖已连续举办了十届,如今已成为国内具有世界影响力的聚焦中国摄影先锋力量的奖项之一。纵观十年来所推出的艺术家和作品所形成的面貌,从被提名的入围展览来看,艺术家使用摄影进行的创作不断拓展原本形成的评判。从以摄影作为“提出问题”和“自我表达”途径,并以图像作为最终呈现结果的平面化观看之后,新一代的创作者们并不把摄影作为唯一,而是作为其丰富手段中的一种去介入问题,消解摄影在一场“摄影展”中绝对主导的同时,重视图像内外的功能,并把感知和体验传递给观者,用向外融合的自由姿态使之焕发新的生命力。若仅从评选结果来看,该奖近两年呈现了一种以“回归”的倾向往前走的状态。无论是去年摘得大奖的拉黑,还是今年的贾煜。他们都用质朴的直接摄影,经历时间之风,去审视生命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同时,在一个现实与虚拟边界进一步被模糊的图像时代,再次提醒人们摄影最初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