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在叙利亚发生的军事冲突，震惊了世界。12月5日，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声称已进入并解放了叙利亚中部哈马市的“大片街区”。同日，叙利亚政府军也承认反对派武装已进入哈马，并称将予以反击。而此前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已占领叙第二大城市阿勒颇。

上月底，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突然发起大规模军事行动，打破了叙利亚北部的战场平衡；叙利亚问题上的主要外部力量，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相互关系也进入了新的微妙阶段。未来叙利亚战场态势将围绕中部的哈马展开新的拉锯战，而叙利亚问题的“阿斯塔纳”和平机制也将受到严重挑战。

叙利亚局势变化原因

叙利亚战场形势的剧烈变化，是叙利亚国内外一系列复杂因素导致的结果。从叙利亚外部情况看，俄罗斯和伊朗力量削弱，影响了叙利亚战局平衡。受到俄乌冲突影响，俄罗斯从叙利亚调离了大量驻军，从巅峰时期的65000多名军事人员，减少至2024年6月的5000多名军事人员。俄罗斯在叙利亚的武器装备也大量调离，比如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曾经部署在叙利亚的S-300防空导弹系统被调回俄罗斯本土。

伊朗及其领导的“抵抗轴心”组织，在叙利亚的军事实力受到削弱。随着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同伊朗关系密切的中东地区民兵组织，包括黎巴嫩真主党、巴勒斯坦哈马斯等受到了严重削弱。尤其是2024年10月以色列大举攻击黎巴嫩真主党之后，真主党高层受到严重打击，先后从叙利亚代尔祖尔周边的迈亚丁和布卡马尔，哈马和霍姆斯等地，调动精锐部队回到黎巴嫩作战。伊朗的地区援助也优先配给真主党和哈马斯，导致叙利亚政府获得的援助大大减少。

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周密准备，叙利亚政府军防范疏忽。从2024年8月起，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省前线，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开始频繁侦察叙政府军的防御阵地，反对派武装同时组织了一些零星的攻击，试探政府军防卫态势。与此同时，土耳其也积极向反对派武装提供武器和装备援助，协调两个主要的反对派武装力量——驻扎在阿扎兹的叙利亚国民军和驻扎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的沙姆解放阵线之间的关系，最终促成两个派系联合行动。从2024年11月末，沙姆解放阵线和叙利亚国民军先后从叙利亚北部中心城市阿勒颇西部和东部，发动钳形攻势，击破了叙政府军在阿勒颇周围的防卫阵地，随后控制了阿勒颇城市。随后沙姆解放阵线沿着叙利亚北部重要的M5公路，向南攻略沿途交通要道，兵锋直指叙利亚中北部重镇哈马。

未来战场态势

尽管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在短期内获得了大量战果，且仍在向南发动攻击，但是军事行动已经受到了一定的阻滞。与此同时，叙利亚政府军正在集结兵力，并且同伊朗和俄罗斯协调，策划发动新的反击。

叙政府军有能力稳定当前的战场态势。一方面叙利亚精锐部队已经开始集结并接战。叙政府军已经在哈马周边集结，包括最精锐的“老虎师”（第25特别行动师）已经加入战斗。另一方面，俄罗斯和伊朗已经明确表达了对于叙利亚政府的支持，伊朗外长紧急访问叙首都大马士革，同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举行会谈，强调了对于叙利亚局势的信心。未来伊朗和俄罗斯料将投入更大的援助，帮助叙利亚稳定局势。

哈马是连接大马士革和俄罗斯控制下的叙利亚港口塔尔图斯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防御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南下大马士革的重要通道，反对派武装攻占哈马后，叙政府军必全力与之争夺。哈马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双方交战的中心。在政府军主力部队向哈马集结的同时，俄罗斯也不断在周边发动空袭，阻止战场形势进一步恶化。

伊朗已经开始调动军事力量，援助叙利亚政府。亲伊朗的伊拉克什叶派民兵组织“人民动员军”，已经沿着N4公路，向叙利亚中部挺进，帮助叙利亚政府稳定战线。后续更多的“人民动员军”部队也将通过伊叙边境，向叙利亚中部挺进，协助叙政府军发动反攻。

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战线拉长，无法长期发动攻击。反对派武装在短期内控制了阿勒颇省大片土地，控制区域几乎增长一倍，但是其后勤体系压力也随之增大。未来反对派武装能否在中部进一步扩大战果，尚未可知。

叙利亚冲突的有限性

叙利亚北部战略态势发生剧烈变化。在阿勒颇北部，一些叙利亚政府军仍然在坚守阵地，但由于他们所在地区已被反对派武装包围，而哈马一带的叙政府军集结和准备发起反攻仍需一段时间，因此阿勒颇北部的叙政府军若得不到及时增援，其坚守之地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叙利亚北部大片区域被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控制，未来叙利亚政府的军事行动可能更加困难。

俄罗斯和伊朗的支持力度有限。俄罗斯和伊朗无法直接抽调大量军事力量，前往叙利亚境内作战。俄罗斯和乌克兰前线作战已经捉襟见肘，而且近期卢布快速贬值，已经无法再组织大规模军事力量直接深入叙利亚作战。伊朗更倾向于通过“代理人”组织，尤其是伊拉克的什叶派民兵协助叙利亚作战，而不是派遣革命卫队等武装人员进入叙利亚。

土耳其也不会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武装过度扩张。土耳其尽管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发动攻击，但是其目的在于扩大反对派武装在叙利亚北部控制地区，既可在未来安置更多在土耳其境内的叙利亚难民，又能藉此向叙利亚政府施压，推动叙利亚政府同土耳其的和解。但是如果反对派武装和叙利亚政府军重开激烈战争，必然要求土耳其长期“输血”介入冲突，不符合土耳其当前的国内利益。

对于土耳其来说，叙利亚的有限军事冲突升级为全面冲突，不符合自己利益。更为重要的是，土耳其、俄罗斯和伊朗在叙利亚问题上，形成的“阿斯塔纳和谈机制”的微妙平衡，很可能会随着军事冲突的延续而被打破，进而恶化土耳其和伊朗的关系。事实上，随着叙利亚军事冲突重燃，土耳其驻伊朗大使馆门口已经出现了大量抗议示威游行，伊朗强硬派媒体也要求政府向土耳其施加更大的压力。

从2020年之后，叙利亚国内战略态势发生了新的变动，曾经被广泛认为长期僵冷的叙利亚问题，也因此出现新的动荡。但是叙利亚危机已经不再是2011年后的态势，由于中东主要国家间博弈烈度下降，叙利亚冲突不会蔓延至其他国家。

（王晋，西北大学以色列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