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公爵与训导员刘伟。
警犬雷克和训导员腊宏伟（左）。
警犬鬼鬼与训导员刘永杰。
公安队伍里，有一群无言战士，它们“可盐可甜”，能追逃犯能救人，活泼可爱惹人怜，它们就是警营中的“汪汪队”。
每条警犬都有自己的故事。今天就让记者带你走近它们，探访这些警营中的“毛孩子”，围绕它们从入编、执勤到退役的职业生涯，讲述警犬一步步成长为技能满格、勇敢的“特警”经历，以及它们和训导员们之间的动人故事。
入编帅气，也是条件之一
“搜！”一声令下，警犬卡卡开始寻找目标。它东闻闻西嗅嗅，不放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一会儿，便在电视机柜的正前方蹲了下来，转头坚定地看向郭帅，仿佛在说“就在这儿，准没错”。
12月6日，在吴忠市公安局警犬训练中心，训导员郭帅将几颗子弹壳“藏”在职工宿舍的电视机底下让卡卡搜寻，卡卡发挥稳定，一如既往。
3岁的卡卡是一条史宾格犬，与郭帅成为风雨相伴的“战友”一开始并不顺利。新犬入队训练首先要与训导员建立一对一的“亲和关系”，这就需要新犬能够分辨训导员的呼唤并加以回应。而那时的卡卡却时刻摆出一副孤傲高冷、生人勿近的模样，很多时候都自顾自地活动。“眼看着同事们带的犬日渐亲密，且逐步开始训练。再看卡卡对我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那时候真是有苦说不出。”郭帅说。
尽管如此，卡卡仍旧是郭帅眼中那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于是，他每天跟卡卡套近乎，和它做抛物衔取、送物衔取、拔河等游戏，每天给它喂食、梳刷毛发，定期为它打扫犬舍卫生、洗澡，甚至睡觉时卡卡也在他的宿舍里。形影不离一个多月后，卡卡变得亲人起来，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等待指令的“期盼”。建立了“亲和关系”的卡卡训练进度快得让人不可思议，别的犬一两周才能完成的训练科目，它只需一两天即可。
“想要成为一条合格的警犬成功入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西吉县刑事侦查大队警犬中队中队长腊宏伟说，除了需要具备高智商与学习能力、强健的体魄与耐力、忠诚勇敢的性格特征、出色的感官能力、稳定的遗传基因等这些自身条件外，还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和社交化培训，以确保它们能够在不同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和忠诚。
腊宏伟介绍，目前警队的警犬一部分是公安部“招聘”的，另一部分是警队根据实际情况申请“招聘”的，不论通过什么途径，各方面的考核条件可是一条都不能少。“狗狗10个月至11个月大的时候是最佳训练期，这对训导员来说还有一个和它磨合熟悉的过程，当然从小养亲进度更大，但对警队来说有难度，时间也太长了。”腊宏伟说，民警成为合格的训导员需要到公安部所属基地里接受培训，从入警的犬只里挑选后，便要和它朝夕相处一起训练，结束3至4个月的训练，经过追踪、搜索等一系列科目考核合格后，才能持证上岗，入编成为合格的警犬，训导员也才能合格毕业。
“警犬的素质和能力很重要，但作为它的训导员，各方面的能力素质也很重要。每一次成功完成任务，考验的都是人与警犬的配合默契度，及两者的综合能力。”腊宏伟说，对训导员来说，在长期且复杂的警犬训练过程中，需要训导员具备足够的耐心、毅力和爱心，还需要具备扎实的警犬训练知识、技能和身体素质，以及良好的解决问题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通过日常的喂食、清洁、游戏等互动，建立与警犬的深厚信任关系，才能有效地训练和管理警犬。
自治区公安厅警犬基地的马里努阿犬鬼鬼是一只追踪犬，负责协助警方追踪案件线索。问及它的入编条件时，训导员刘永杰笑着说：“长得帅毋庸置疑！毕竟代表了警队形象。”但比起外貌，更重要的还是专业能力。“对追踪犬而言，嗅觉灵敏度必须高，这样才能在案件现场排除气味干扰，准确地识别出目标物的微弱气息。另外，为了适应千变万化的追踪环境，追踪犬的体型不能太大，动作必须灵活。”
刘永杰介绍，为了培养警犬的追踪能力，训导员需要将同一个训练项目重复上千次。在培训的初始阶段，他将带有自己气味的小物件交给鬼鬼嗅闻，激发它的追踪本能和兴趣，让它学会寻找自己的踪迹。在鬼鬼掌握“追踪”这个行为后，再逐渐提高任务的复杂程度，比如增加时间间隔，从几分钟逐渐延长到十几分钟；加入不同地形，包括草地、树林、沙地；添加干扰因素，如周围的声音、其他动物的气味……“鬼鬼在参加追踪训练时非常努力，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能够出任务了。”刘永杰骄傲地说。
服役大数据时代，警犬依然不可替代
白底黑色斑纹、下垂的卷毛耳朵、结实紧凑的身材、跃过高台的矫健动作……11岁高龄的史宾格警犬豌豆帅气依旧，丝毫看不出年迈迹象。已退役两年的豌豆曾是银川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安检搜排爆大队民警周文华的“战友”，担负着银川市重点场所安检搜爆和节假日助巡任务。
周文华介绍，搜爆任务要求警犬在巡查区域来回嗅闻，通过嗅觉找出可能存在的爆炸物或其他危险物品。要顺利完成这类工作，搜爆犬需要具备一些特别的品质。“首先要有足够的胆量，需要用到搜爆技术的场合，多为大型活动场地、机场、宾馆等，具有人流量大、噪音干扰大、气味混杂的特点，会给犬类带来不小的压力。”他说，胆量太小的犬类无法适应人群集中的环境，自然也就无法开展危险的防爆工作。
此外，巡查酒店、招待所等住宿场所时，搜爆犬需要挨个房间进行嗅闻，任务量很大，因此，这类警犬还需要拥有充足的耐力、强烈的捕猎动力和兴奋性。“狗和人一样，有好动的，也有喜静的。对外界有好奇心的狗，更愿意进行探索，与人互动，训练过程会更容易，也能更好地完成任务。有些场合，它已经很累了，但是个性中的热情能让它坚持下去。”周文华说。
作为一只符合所有苛刻条件的优秀搜爆犬，豌豆与周文华一起参加了中阿博览会、中国（宁夏）国际葡萄酒文化旅游博览会、北京冬奥会等数十次重大活动安保工作。在冬奥会期间，豌豆经历了连续30多天的高强度工作，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但只要需要检查的车辆到位，随着训导员一声令下，它又立刻站起来开始嗅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中。
今年8月，卡卡和郭帅携手并肩共同备战全区警犬技术搜爆比赛。一次结束训练返回犬舍的路上，卡卡突然呼吸急促，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经检查，确诊卡卡患有支气管炎。医生说卡卡现在每剧烈运动一次都会加重病情。“一边陪着它治疗，一边还要坚持高强度训练，那段日子太煎熬了。”郭帅说，最后在全区警犬技术搜爆比赛中，卡卡用时2分58秒，搜索全部正确，无扣分点，得分满分，荣获搜爆科目全区第一名，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霸犬。
西吉县因为山大沟深，警犬工作时发挥作用的空间更大，西吉也成为宁夏最早组建警犬基地的县域。“我2005年毕业入职警察队伍，因为喜欢狗，私下里没少搜集资料信息，跟民间一些养犬组织学习驯养犬类。2017年基地建成，我与警犬打交道至今。”腊宏伟坦言，警犬归类于警用装备，与一般的装备区别在于，它需要反复的训练和使用，在使用中特别需要注重人与犬的磨合。腊宏伟说：“目前侦破案件都是利用大数据，警犬技术虽然是一种传统的刑事科学技术，但它具有不可替代性，在很多案件中警犬都能发挥独特的作用。”
有一年，西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指令警犬中队协作破获一起盗窃案。腊宏伟和同事带着德国牧羊警犬小七到达案发现场，但现场仅留一枚足迹，周边也没有监控。腊宏伟以嫌疑人作案时踩踏的地面为嗅源，向警犬小七指嗅。案发现场地处乡镇集市旁，当时正逢集市，街道人员密集，气味混杂，给追踪工作带来很大难度。小七在腊宏伟的指领下，穿越密集人群，前行3公里后进入一移民搬迁点，在一处院落的门口以“坐”示警。院门一打开，小七便迅速奔向一房间内，对该房间地上一双拖鞋反复嗅认后以“坐”示警。经技术人员对该拖鞋勘验，确定该鞋斑纹与案发现场地面留有的足迹完全吻合，案件告破。
从建队到现在，腊宏伟先后带出了辛巴、孤狼、小七、雷克、闪电5条工作犬。它们各有所长，每一个都战绩累累：辛巴与他配合搜索出了一起命案需要的重要物证、吸毒人员藏匿的残留毒品包装，小七与他配合追踪到了一具自杀的老人遗体……“我也有过因为没领会警犬的示警而造成搜索不顺利的经历，也有过与它们共同战斗胜利的喜悦，更有过与它们伤离别的痛心，它们是战友，也似亲人。”腊宏伟说。
退役领养需满足三个条件，且不能转送
8岁的德国牧羊犬辛巴离开腊宏伟已有一年多了，但是这个随他从警犬基地建成便入职警队的“战友”却成为他心头永远无法挥别的记忆。每当独处和夜深人静的时候，腊宏伟就从手机里翻出辛巴的照片和视频反复观看。“我不想删除这些记忆，虽然看到会心痛，但这是我们互相陪伴的美好记忆，是我从警生涯永远无法跳过的经历。”他说。
警犬和人一样，也有工作不动的那一天。在和训导员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们如影随形如亲人一般。
2019年，腊宏伟带着辛巴准备参加全国大赛，在银川集训时，三十八九摄氏度的户外温度导致辛巴中暑，“当时辛巴躺在地上都僵直了，我带着它赶去医院抢救，寸步不离地守着它输了七八天液体，每天五六个小时，那种心悬在嗓子眼、害怕失去的感觉太痛苦了。”他说。
辛巴康复后，肾脏受到了损伤，随着年龄的增加、身体机能的退化，辛巴又得了眼疾，在它这一生的最后时刻，腊宏伟选择将它带在身边精心照料。他仍记得过去逢年过节在单位值班，辛巴都会寸步不离。
办案、巡逻、搜救……2023年，带着一身病痛的辛巴离世后，腊宏伟和同事们在它墓前为它立了一块刻有功勋犬的石碑。“听得懂德语、英语、汉语指令，拥有一身本领的辛巴离开我了，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它。”腊宏伟说。
自治区公安厅机场公安局民警刘伟的“战友”——马里努阿犬公爵也快要退役了，他回忆自己2017年在公安部昆明警犬基地第一次见到公爵，“当时它还是稚嫩的幼犬，眼神中闪烁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从此我就被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深深吸引。”
有一次，公爵在训练过程中突然后腿无法触地。刘伟焦急万分，急忙送医就诊。经诊断，公爵右后腿患盆腔性滑膜炎，当被告知这个病症无法永久根治时，刘伟伤心失落到了极点。患病期间，刘伟时刻陪伴在公爵身边，亲自为公爵准备营养丰富、有助于病情恢复的病患餐。康复期间，刘伟在网上搜集了大量关于盆腔性滑膜炎的病例，并自学警犬腿部按摩，每天给公爵进行腿部按摩。在刘伟的悉心照料下，公爵很快康复并回到了工作岗位。但公爵有时后腿根本无法进行蹬地起跳，随着长时间的磨损，右后腿还出现了骨质增生，但是公爵在训练中依旧全力以赴，刘伟看在眼里痛在心中，“我不想和它分开，退役了也会继续养着它。”刘伟说。
“退役的警犬是否公开向社会征集收养，我们都要尊重训导员的意愿，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有感情，不能不考虑训导员和警犬的情感。如果训导员同意，会公开征集收养人员，但筛选和回访都有要求。”刘永杰说，发出公告后先要考察领养人的条件，除了要有足够的生活空间，还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爱犬之外还要有养犬经验。签订协议后，2至3个月就要回访一次，确保警犬的生活如协议约定一样，保证警犬的健康状态，且不能转送。
“目前，我们所有的退役警犬都留在单位养老，待遇和其他正在服役的警犬一致。”刘永杰说，自治区公安厅警犬基地生活着十余只退役警犬，在工作岗位上奉献多年后，它们终于可以享受一段清闲时光。彼此陪伴了这么多年，每一头警犬退役都让训导员不舍，继续照顾这些老伙伴是训导员的职责所在，更是他们的情感所系。
周文华表示，虽然有留恋，但他还是希望能有称职的主人带走退役警犬，给它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作为豌豆的‘战友’，我很想全心照顾它，但是作为训导员，我还要继续训练其他警犬，时间和精力有限，有时候就顾不上它。”周文华说：“豌豆年纪大了，但还是活力十足，爱笑爱闹，辛苦了这么多年，它值得拥有幸福的晚年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