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nLee向前|专访

好大一只胖皮卡 2024-01-09 00:40:38

2023年对于Gin Lee而言,是很特别的一年。

这一年在她身上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变化:签约英皇、推出五首新歌、做生日会、拿到冠军歌、被更多人知道和喜欢……相对于过往一些遗憾,Gin Lin坦言这一年过得很开心,她可以完成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在采访中Gin Lee分享到,「最大的收获就是有很多新的突破和尝试,有很多尝试是我自己曾经想要的,可能真的等了太久,终于在现在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加入新的唱片公司后有了很多自由,可以去实现一些东西,公司都很支持我。所以无论你看到的Styling造型,还是音乐风格,大大小小好像最终的呈现方式等等,只要是我提出的,基本都可以被实现,是很满足的一年。」勤劳如Gin,从年头到年尾一直在推出新歌,累并满足着,她终于可以逐步完成自己希冀中想要完成的变化,更多大小事都在按照她想要的方向达成。做自己喜欢的音乐,让更多人因为她的作品认识真正的她。

这样的她,身处时代变化的潮流中,自10年代出道,到23年完成歌坛人生的又一次飞跃。纵然现在不会再如上一代歌手只要唱好歌就会得到命运的垂青、拥有更多赏识,但这代歌手自有适应当代乐坛的生存之道,需要摸索的不只是音乐的出路,还有决定成为一个怎样的歌手。Gin一直在奔跑向前,适应着周遭环境不断的变化,努力让每个阶段都不再留有遗憾。

采写:皮皮

DUM DUM

皮皮:23年推出的几首歌,最开始是跳舞歌,然后R&B,第三首《企好》又是一首抒情,风格的变化都是你最开始想要做的吗?

Gin Lee:对。

皮皮:其实最开始第一首《DUM DUM》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意外会是这样风格的作品。

Gin Lee:对,那时候觉得很难得一个歌手能够在出道十几年之后,还有一个可以重新出发的机会,像到了一个新阶段。所以我想要在重新出发的开端,让大家有个耳目一新的感觉。那时候就想到做跳唱,用一个之前完全没有用过、没有唱过的音乐类型来和大家Say Hi。

皮皮:所以最早收的Demo是这首歌吗?

Gin Lee:是。

皮皮:当时是一听便决定要这首了吗?

Gin Lee:那时候我听了有100首,才选定这一首。我听了100首之后,因为第一首歌我们想要的是有Power的歌曲,所以也在寻找。当然快歌有好多不同类型,有太多可能性,听了很多不同的类型,有韩风的、有欧美的,也有Rock的,什么类型都有。听到这首我觉得好有新鲜感想尝试一下,所以听完那100首歌便选定了它,后来打响一个开头之后就正式回归乐坛了。第二首也是我自己想做的,R&B一直是我很想要做的,每一首都有精心思考过。

皮皮:这首歌的现场对你而言会是挑战吗?

Gin Lee:跳唱的话,确实会比较有挑战性。但如果只是唱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我又跳又唱的话,压力会比较大一点,因为要练习、要彩排,要和Dancers一起排,这是我比较少经验的一环,所以压力会大一些。

皮皮:第一首歌合作填词人黄伟文,你很早之前就说过想合作,这次终于实现了,并且一年有三首歌都由他来作词,和他的合作有什么故事吗?

Gin Lee:其实很久以前,我和他的徒弟陈咏谦是合作过的,很早就和他有合作,第一次合作是《下一位》,然后是《含蓄》和《芝麻开门》。那时候在香港的“词神”有好几位,作为一位歌手很想有机会和这些大人物合作。那时候就很想和林夕,和Wyman,和周耀辉老师,和潘源良合作了。这些的大师级,是一定很想要和他们合作的。我记得和陈咏谦合作的时候,那时候大家有一个共同朋友,他有和那个共同朋友说过,Wyman好像有提过「为什么Gin还没有找我帮他填词」,我听到是在2013年左右,我觉得好棒,原来大师也有留意到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存在,会想要找我合作,我很开心并且很想要有这个机会,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没办法直接找到他合作。所以加入了新公司之后,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我的同事说我出道十几年好像该合作的都合作了,唯独Wyman还没有机会合作,所以我希望能够在第一首歌的时候找他。所以我就在第一时间,而且是我亲自去找他聊合作事宜。那时候我还没有真正加入新公司,我说应该有机会未来可以合作,就先跟他这打个招呼,他当时就说「没问题」。他也等了很久,所以我真的很开心。本来想的是一年可能合作两次,因为我找他填的是快歌,他说他最想为我填慢歌,因为他觉得慢歌最能够帮到我。我说没关系,你先帮我填一首快歌,慢的我会再找一首适合的。实在没想到,竟然合作了三次,很意外,我终于实现了愿望!

皮皮:那第一首歌的成绩是在你的意料中吗,还是特别意外?

Gin Lee:我蛮战战兢兢的。虽然我自己觉得很新鲜想尝试一下,但我并不知道我的乐迷,尤其是听了我十几年比较多柔情感觉的乐迷,看到我突然间摇身一变又跳又唱,做这样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我不知道大家的接受程度到哪里。所以还没有推出歌曲的时候是蛮紧张的,直到推出了之后,我有马上每隔5分钟就刷下看看大家的留言是正面还是负面,看到大部分人都觉得好棒,说原来李幸倪有这一面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皮皮:这首歌有一句特别洗脑「肯定就是你」,当时灌录的时候会笑场吗?

Gin Lee:没有唉。

皮皮:反而录制时很顺利?

Gin Lee:我觉得歌词实在写得太棒了!因为广东歌的快歌真的很难写。因为它是需要有很多的声调配合的,不像国语歌或者英文歌要怎么写就怎么写,广东歌它有一定的限制在那里。如果是快歌,有节奏感的,那个歌词如果填得不顺的话,对歌手而言是灾难,你就唱不出气势。这首词填得太厉害了,声调又100 Percent的Fit In,是最完美的结合。它有气势,又有Message,那么多事情能做得到真是很不容易。所以那时收到歌词,我就觉得唱得好顺,真正到我去Studio录的时候,感觉更加深刻,我记得录完音的那天晚上,我就有再发一条短讯给Wyman,我说「真的太谢谢你了,因为唱起来真的太顺了,太开心了」。能够发挥到歌手想要发挥的地步,他是真的很厉害。绝对没有笑,我反而觉得这个洗脑很好。23年来说,它绝对是代表作,现在大家看到我都不叫Gin,一来就是“肯定就是你”。

皮皮:关于快歌,我注意到很多听众之间会有一些Argument,他们似乎觉得快歌填词重要,但作为业内我们可能会更重视快歌的节奏和律动,包括怎样做一个更顺畅的表达,它会更重要一些。

Gin Lee:对,我觉得是。快歌重点是在节奏感,你要有节奏感的话,整个Groove和律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配上一个很顺的歌词,是能够更容易把节奏感唱出来的,如果没有那么顺畅有时候就很难唱出来。所以填广东歌的快歌,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恋这件小事

皮皮:同样难的还有广东歌的R&B。我之前和林奕匡做访问也有聊过这个话题,他说广东歌很少有好的R&B的作品。因为粤语有九声六调,很难在R&B上做功夫,相对来说可能国语和英语更简单一点。为什么会想到去做《单恋这件小事》这种类型的R&B歌曲呢?

Gin Lee:自己喜欢,然后乐迷想听,就这么简单。我自己很喜欢R&B,它是影响我很多的一种音乐类型。我之前有做过一些,比如《潜水》和《First Day》这类作品。很多乐迷都说过很难找到在香港市场上流行的R&B,但之前比较少,现在多了很多。比如有Jay Fung、Gareth.T等等,他们都做得非常棒。之前很少,所以我也想让他们可以听多一点。我自己很喜欢R&B,所以想在自己的歌库里面可以多点这种类型的作品。

皮皮:它录制的时间好像比较久?

Gin Lee:最久的可能是《单恋这件小事》,因为那时遇到一点挫折,我录音的时候遇上肠胃炎,录到一半就不行了,完全用不到气。所以有一些耽误,录了比较多天。

皮皮:就前三首歌而言,第二首的成绩可能不如另外两首歌好,它有一个受众的原因——可能大多数人没办法去接收到歌曲的Message,包括这首歌旋律也致敬了很多欧美歌手。你的演唱有受到一些欧美Diva的影响吗?

Gin Lee:小时候很多。因为我爸爸听很多西洋音乐,他从小会让我听很多不同类型的西洋音乐,听不同歌手,听不同年代的歌,听不同类型的作品,有让我的音乐视野打开。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和爸爸、姐姐一家人一起看一些演出,那时候还是CD/DVD的年代,就看一些欧美歌手的Concerts,看很多遍。像是Christina Aguilera、Jennifer Lopez这些Diva,Beyoncé、Mariah Carey和Whitney Houston……看很多她们在舞台上的展现,听她们的唱功,感受她们舞台的魅力。因为我看了很多这些Concerts,那时候自己就已经有了一个愿望,我长大了想要这样的舞台,想要有很多很漂亮的舞台设计。我看过很多,我还记得小时候看Jennifer Lopez,她早期有一个演唱会是荡着秋千出来的,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当时就想为什么在舞台可以有这种展现呢,想到长大了自己也要做歌手,做很棒的表演。这些真的有影响我很多。

皮皮:你之前有和林忆莲一起上一个内地的节目,她的音乐有影响你吗?

Gin Lee:绝对会。我其实在认识她之后,收到的影响更大。我真的很荣幸能够认识她本人,感受到她的那种气场,温柔,爱心,和她音乐上的一些想法。认识她以后,我再去听她的作品就更了解到她的吐字,她的每个发声,她也有给我一些很好的Tips,影响了我不少。

皮皮:现在的香港乐坛里,Sandy会是你的一个榜样或者目标吗?

Gin Lee:会。女歌手而言,除了王菲,我打从心里敬佩的是Sandy姐。她上一次开的巡回,我有去看过,我觉得当了歌手那么多年,还能够保持这样的水准,真的很棒。男歌手就有学友哥,我觉得好棒,出道几十年,他的声音状态和体力都能够保持那么高的一个水准,他们是我的学习的榜样。

皮皮:他们两个歌手都属于技术性很强的,你对技术的钻研会受到这些歌手的影响吗?你会想把自己的技术,包括唱功去修炼到一个特别强的地步。

Gin Lee:会,我自己是一个比较技术型的歌手,对我而言唱歌是一门很深的艺术,是需要一直去研究和改善的,一直要有新的不同想法,再从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的音乐中再展现出来的过程,一直需要有新的东西出现。它类似工艺,你需要花很长时间去累积更多经验,需要慢慢地打磨。所以我对于技巧,对于声音的变化,对于声音的运用,我的要求会高一点。

皮皮:你有做一个节目,去教大家关于唱歌方面的一些技巧。因为我很少看到歌手会讲到Ear Mon。

Gin Lee:我是一个很技术型的人,无论是在唱歌、音乐工程等各方面,我都很喜欢分析和研究东西。我自己是练音乐出身的,所以很多关于音乐的东西,可能一般听众会觉得音乐是虚无的,但它又是很实际的,每个音符都有它的频率,每个声音都是一个物理。你的声带、你的动作,然后唱歌怎样去协调,各方面都是很实际的东西。我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我也觉得可以和大家分享。我本来一开始没有想过做这个节目,但当时公司同事问我有什么想法可以帮到我开个Channel,想有什么东西可以分享。一开始我只是分享我的歌,怎么能够唱得好一点呢,我就给大家多一点Tips,大家反而觉得很好,想再听多一些一个歌手或者表演者会遇到的事情,就慢慢有了更多灵感,大家一起再去发掘。像当时我提议的时候,都是一些比较Technical的东西,因为很少歌手会这样做,但我是比较分析型的人,所以很多东西我能够把它变成具体去讲解。像Ear Mon,我想说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那可以拍一集专说,因为大家好像有很多误解或者迷思,是不是那么重要,没有的话能不能唱歌,所以我想试着用自己的经验去解说一下。

皮皮:我印象很深的还有你做《单恋这件小事》这期转Key的教学节目。

Gin Lee:那我为什么会做呢,是因为我看到很多网友的留言,他们有一个问题,就是这首歌的Key是不是升得太高了,很多人好像唱不到。我想着不如我来拍一个Video讲解给大家听,看看有什么样的效果。这个也是从大家的问题当中拿到一些灵感的,慢慢到了现在,我还会经常思考还有什么大家可能有兴趣的主题,我都愿意去尝试。

企好

皮皮:第三首歌《企好》可能会是五首歌里面最适合大众传唱的K歌,大概率会成为你未来演唱会上观众大合唱的曲目。这样的歌比较接近大众审美,是歌手一定要有的,也会成为你之后的代表作之一。你通常是怎么去揣摩这类情歌的呢?这样的歌曲很多,但这样的歌曲又需要一种特色。

Gin Lee:这类K歌是一定需要有的。乐迷有分很多种,有些乐迷可能本身对音乐的了解更深一点,他们可能喜欢R&B。但K歌是大家更容易接受的,接受程度很高的音乐类型,这群人可能占据了乐迷80%,所以一定要唱些让大家明白的音乐,这是很重要的。所以在我的歌里面,我会有个比例,有一些是我想做的、我觉得酷的,有一些是让大家听得懂的、大家会喜欢和容易接受的。那怎么去诠释,我觉得要跟着我自己对歌曲的了解。比如说《企好》,我自己对这首歌的理解是好像一个好朋友在旁边和你聊天,大家互相倾诉,我的角色是去安慰她,做她的倾听者和给一些鼓励,这是个很温暖的角色。所以我对这首歌的理解,尤其是我在唱的时候,都会带着这种温度去演绎,所以它会变成属于我自己的一种演绎方式,是我自己的表达方式。

皮皮:这首歌应该也是Wyman为你量身定制的,因为歌曲传达了一种态度,「记住挺直腰骨企好」,好像和你比较像。因为你很温暖,但你又会给身边人一些力量。你很早以前有首歌叫《很坚强》也是类似的,会给人打气,是能给人励志的作品。你会觉得现在的环境,歌手需要给人多一些励志和正能量的歌曲吗,你未来会尝试更多这类作品吗?

Gin Lee:对,这首也是。我曾经在做《很坚强》这首歌的时候,有要求过填词人填一首不那么坚强,要我很惨的、很卑微的,就是在感情里面很卑微的一个角色,但是填词人拒绝帮我写。他告诉我说,「你唱,没有说服力」。后来就变成了《很坚强》这首歌,大家很瘦弱。有时候一个好的填词人,他真的会为你量身定做,他能写一些让大家听了会相信的题材。好像因为我给大家的感觉就是比较独立坚强的,我也有一些追梦的故事,大家会有比较深刻的印象。所以可能在我身上会有比较多励志的,比较多正能量、坚强的题材出现。

皮皮:《光环》都是这样的作品。

Gin Lee:是,有时候是我自己要求的。像《光环》这首歌,那时候我的事业正处于一个最低谷、很糟糕的状态,我就和填词人周耀辉老师说,我现在很不行,状态很差,但我相信一定能够跨过去,所以我想要记录这刻的过程,记录这一刻的事情,因为我怕以后会忘记当时自己的挣扎、害怕等等,有时候我自己会提议说我想要写这样的题材。可能刚好那时自己的状态或者身边有一些朋友经历了一些东西,我觉得不如就写首歌去鼓励有类似经历的朋友。有时候是填词人写给我的,有时候是我自己提议想要的。

后人类的美丽与哀愁

皮皮:《后人类的美丽与哀愁》是不是DEMO和最终版差异会比较大一点?

Gin Lee:它是所有歌曲里最不一样的。因为本来的DEMO是自己可能在家里弹钢琴,自己唱,是一个空间感很小、很亲近的感觉,但现在的版本就比较大,那个空间感知大到宇宙,差别无异于是最大的。

皮皮:歌曲未来会想过出一版简单的编曲吗?

Gin Lee:我觉得可能是在演唱会上。如果是刚好我们设计过的,有可能会,因为如果演唱会有这样一个环节和大家的感觉是很靠近,编曲也会有调整。

皮皮:这首歌可能会和第三首歌反差很大,因为《后人类的美丽与哀愁》有很多脆弱的东西在里面。有一些忧伤的,没那么坚强的,这是你当时给耀辉老师的Brief吗,是你给他的事吗?

Gin Lee:对,那时候做了三首歌,我就开始苦恼要推出一首怎样的歌能让大家保持新鲜感。那有气势的《Dum Dum》是有Power的,然后去到R&B很随意的,再去到《企好》又是很坚强的、有安慰的、温度的。第四首歌能够做什么,我有想过做一个软弱的、亲近的,几乎是用讲出来的表达方式。我觉得这样的歌,大家是没有听过的,我没有听过自己这样,所以这时我做了一个新的尝试。这首歌是我向家谦邀歌的,和他拿到这首歌的旋律之后,再有了这首词,我很清楚知道这一次的演绎方式是要好像讲话一样。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就开始揣摩那些事情,在家里试过很多次要怎样去唱,试很多不同的方式,后来就是现在大家听到的感觉了。但这个过程很困难,因为我在进录音室之前,我在家里练过很多遍,我有自己一个小小的Set Up,用电脑、有录音的麦,然后戴耳机试。那时候觉得有点崩溃,因为我一直找不到对的感觉和呈现方式。后来试了很多次之后,我觉得应该可以了,明天应该可以让监制听一下,如果他们觉得OK的话就这个了。这首歌也是这年一个新的尝试了,我很开心能够做到。

皮皮:当时家谦应该给了你三首DEMO,最后选择了这首。我记得有看到你希望耀辉老师特别保留的歌词是「最后最后还是退后退后」,你觉得这句歌词和你自己的共鸣点在哪里?为什么它会打动你?

Gin Lee:我觉得这句话是整首歌一个的Hookline,是让人很有记忆点的一句。我在听DEMO的时候,它整首歌都没有歌词,只有这一句,我感觉就很对。然后因为每一次找填词人之前,我都会听很多遍,听到一个境界后歌曲会有一些意境出来,我就知道这首歌要写关于什么题材的内容了,我会告诉填词人。我在听的时候就突然在想,到底一个人要面对一个怎样的情形,Ta才会需要说「最后最后还是退后退后」。这个感觉我忽然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感觉像要面对一个很重大的决定,走到山上是要跳过去对面的山,还是要下山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但这座山已经完全没有食物了,再待下去可能会死掉。但你跳过去对面山,又需要很大的勇气,可能会摔死,是那种我要鼓起勇气踏出去还是算了的纠结。我很多时候都会遇到这种情形,每次要做一些很大决定的时候都会有这个感觉。后来我想自己好像没有和大家探讨过这件事情,就和耀辉老师说这一句我希望保留,因为它是整首歌的精髓。这一句也让我联想起自己过去的一些经历,我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说了有几分钟的 Message,然后他就写了这个故事,完全击中了我的内心深处,实在写得太好了。他短短的几句话,差不多把我的一生都说了。

哭泣健康指南

皮皮:这首歌好像是录音最快的一首歌吗?

Gin Lee:是,它是最快的是一首,用了3小时就录完了。很快,而且我很开心,因为班底都已经很熟了,经过一次合作之后再合作,大家都很清晰知道要怎么做,所以速度非常快。

皮皮:到第五首《哭泣健康指南》,最开始其实你有想过再推出一首快歌吗?

Gin Lee:到今年的第五首歌,和我过去那四首歌一样,这一次我还是希望能够带点特别的东西,呈现一些不一样的感觉或者不一样的题材给大家。做到第五首歌的时候,本来一开始我是想着年尾会再推出快歌,后来和公司同事聊了之后,觉得可能一首慢歌在这时候推出会比较适合。锁定了是慢歌之后,就看有什么题材是能有惊喜或者我没有做过的,我们就想着不如做一些世界观的东西,因为我这样的歌曲相对比较少。

皮皮:创作上有什么故事可以分享吗?

Gin Lee:我当时想到了最近世界上有很多战争,有很多不同的事情发生,后来和Wyman聊了之后,他想了想觉得说所谓“世界观”的主题看似很大,但写下来其实没有很大——它很窄,能写的东西、能感动到人的,可能发挥的空间没有很大,后来我们就调整了一下。他有给我提议说,不然我们保留这个元素,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说,就是我们这次说的「麻木」,对于人类的麻木。我们用“战争”举例,一开始战争的时候,大家都说很惨很馋,但是新闻每天播,播到第三个礼拜的时候,下一个星期可能大家已经麻木了,没有了同理心,这是其一,经常发生的事情。又或者对于我们自身的心理状态而言,可能因为你要应付每天不同的困难和压力,你会不会久而久之就把自己很真实的情绪都积压着,没有当回事把它压在心里,久而久之也变得变麻木了,变成了一个很不真实的人。人应该是有情绪的,应该想哭就哭,你觉得很不爽要抒发的时候,你是有这个权利的,你应该可以去哭一场,再找回自己的感觉。我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题材,当我听到的时候便觉得很好。「哭泣」是很有争议性的一件事情,尤其对男性,“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人来到这世界上,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哭。你是婴儿的时候,“哭”代表你的生命,代表你健康来到这个世界上。但可能人越长大,也开始麻木了,不准自己哭,大家都压抑太久了,所以这首歌想要唤醒人类真实的情绪。

回溯

皮皮:目前五首歌推出来,你好像终于有机会讲很多以前没有机会讲太多的自己,以前可能做的东西都没有太多话语权?

Gin Lee:说句公道话,在上家公司,我也有某些程度上的话语权,可能我想要合作的人大致上都可以,也有不可以的时候。或者是一些类型,有时想做也可以。但现在不同的地方是很多东西都能够配合到了,像一首歌的诞生,从“没有”到“有”,再到“被听众听到”,有太多环节要做好。比如说旋律配合用这个词适合吗?配上这个MV适合吗?MV之后整个宣传的计划能配合到吗?太多的环节如果少了其中一样,乐迷接受的东西都会不一样,效果会没那么好。今年大家好像比较能接受到很多我想要表达的东西,无论是我或者制作团队,或者公司的同事,大家都很一致去把一首歌最完整的面貌带到乐迷的眼睛和耳朵里,因此今年大家对我的作品会比较有印象。那一连串的东西都能配合得到,也不只是在你刚刚说到的「话语权」的问题,之前都会有一定话语权,只是其他方面未必能配合到。可能出了歌,歌曲也不是不好,但为什么效果没那么明显,可能是因为后续有很多宣传没到位等等。

皮皮:每件事情都有很多要素组成,可能这些要素会导致一个呈现上的不完美。像可能过去很多人都觉得好像Gin Lee的音乐形象没有那么立体,可能就是因为受制于这些因素。

Gin Lee:对,我相信你听过我那么多专辑,会知道我过去十几年有尝试很多。

皮皮:因为我一直有看到你在突破。有技术上的突破,曲风上的突破,包括你自己一直在拓宽自己,想要呈现更多的你去给大家。

Gin Lee:其实我很多专辑里面,包括国语专辑《浮世绘》都有很多的东西在里面,音乐类型非常丰富。所以问题是为什么我过去做了那么多,但大家没有接收到呢?其实并不是我没有做,我有做的。可是乐迷很多人并不了解,像你是了解我的,你会知道我真的有做过。

皮皮:很多音乐可能是因为宣传的原因没有抵达大家,大家并不知道。

Gin Lee:我想要表达的,是有一些人可能会觉得李幸倪的音乐很闷,很单一。但其实只是因为到达大家耳朵的只有那一些,可能是前公司想要大家听到的那类音乐类型,但在专辑里我真的有做很多不同的尝试。

改变

皮皮:23年很重要的一个改变,是宣传资源的到位。我知道你做了特别多通告,上了很多平台宣传新歌,自己做了很多让自己音乐抵达到大家的事情。它会很辛苦,我都相信你会很疲累,但都值得的。你今年在叱咤乐坛流行榜颁奖礼有许多收获,也有曝光,取得了成绩……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大的改变。

Gin Lee:我想补充刚才说的,我太开心了,因为你有看到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是一个突破,因为今年的确很多曝光的机会,会和不同宣传平台去合作,和过往一些比较传统的宣传的伙伴合作,今年尤其多。

皮皮:而且很多元。

Gin Lee:有一些比较综艺性的,也有音乐性强一点的,很多不同的平台,我自己都有自己的Channel……这些是我自己的一些小突破。当然我的唱片公司有给我很多的信心,鼓励我去多表达自己一点,让大家能够更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很开心。

皮皮:我觉得这是一个相互选择的过程,因为你离开上家公司、选择英皇,包括新公司由此给到你的,都是一个相互成就的过程,有让你乐于在音乐的路上做回自己。很多人有种误解就是好像你只有技术,唱歌很厉害,但其实他们也许并没有真的看到你的其他方面,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Gin Lee:对,所以这也是我现在一直在做的事情。现在的公司有让我看到一些我可以改善的地方,今年花了很多功夫去拉近同大家的距离,让大家看到一个更立体的Gin Lee。我感觉到现在接触大家的时候,他们对我的反应都不一样。可能之前大家会觉得我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现在看到我都会很热情,很开心,因为他们开始知道我也是一个很活泼的人。

皮皮:这些转变可能会让你变得更有自信。

Gin Lee:对,会让我有信心,能够做自己再多一点。可能过去因为没有人告诉我,比如说你笑很好看,或者你讲笑话很好笑,所以当外界没人告诉我的时候,我不觉得是这样。但直到今年,有很多同事跟我说,当你有放开Relax的时候,那个才是我最好的状态。我突然觉得原来大家喜欢这样,我终于可以放心做自己了,类似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今年同事都很鼓励我,鼓励我做自己,所以大家也能够看到我做自己多一些。

AI

皮皮:今年还有一个新生事物,在乐坛比较流行AI,很多歌手都担心未来会被AI取代,同公司的师兄张敬轩也做过和AI相关的课题。如果拿同AI相比,你觉得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Gin Lee:我不太担心AI能够代替我,除非它能够有我的思想。专辑的话,可能它能够,但Live它不行。

皮皮:在国外甚至有很多AI唱的Demo,可能比歌手还唱得更好。

Gin Lee:如果是录音的话,我相信它能够做到我的六七成,但Live的话,它永远不能取代我。我自己唱Live每次都不一样,我有时也猜不到自己会怎么唱,是一个很即兴和当下的反应。所以除非它能够预测,不然暂时还是很难代替我。唱歌需要一个很真实的感觉,所以对我没有太大的威胁。

完美

皮皮: 2018年的红馆,你有邀请家人一起上台和你合唱。你刚刚有讲到你爸爸小时候让你听很多西洋的音乐,这些东西可能会影响你音乐上的选择包括想做的音乐类型。会不会因为家庭的关系,你对唱歌这件事情要求更高,会更追求完美?

Gin Lee:我觉得是。我不知道和星座有没有关系,我家里有三个处女座,爸爸、妈妈和我。如果和星座有关的话,大家对音乐这一块是很执着的。我的整个成长过程都很误打误撞,小时候班主任叫我代表学校去唱歌比赛,我就很直接地答应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在家里练歌,妈妈会陪我练,她会告诉我你应该这样唱,你的台风应该如何,变成一个很日常互动、很自然的东西,但他们要求很高。到我十几岁的时候,和爸爸、姐姐一起组团表演的时候,那时候爸爸开始用一个对于专业表演者的要求来训练我,他会告诉我很多东西,每次表演完后我们都会有一个检讨,比如说“刚才你这样不太适合”,或者“你作为一个表演者的穿着应该是如何的,你在台上要穿亮丽一点,等下是闪闪发光的表演者,你不能太穿得太素”……那些表演上的东西,他会给我很多意见。所以这让我从小有了一个概念——表演是怎么一回事,唱歌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已经会跟我讲唱一首歌最重要的是开头的第一句一定要很Ready,一开口就要进入那个状态。我本来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因为爸爸告诉了我这件事情之后,我每次表演前都会练100次,至少练到一开口就OK。你知道很多歌手唱歌都会拿前半段来当做自己的一个热身,但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能够拿歌做热身,你的热身应该要在表演前做好。所以我从小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概念,那个概念就好像「Warm-up(热身)」,运动员你跑100米,我能够拿20米做热身吗?我不能。从我一开跑到结束,就应该是最好的状态,我热身是在两小时前、三小时前就已经做好了。除了我家人给我的影响,我曾经做运动员这件事也是影响我很大的。就像我以前跑100米,我们跑100米,比赛前会找两小时做各种不同的热身,然后前45分钟要开始真的让整个人到达一个心跳,这45分钟一定要到那个心跳来配合你,然后5分钟就要上场了。你的心跳压到某个位置,我的状态准备好了,一跑就是我最佳的状态。你不该那起跑后当做一个Warm-up,唱歌也是一样。你只有那三四分钟,不能够浪费这个机会。所以各种成长过程,无论是家人对我的要求,还是运动员这件事,都对我有很大影响。

皮皮:这会把你推向“完美主义”吗?因为好像如此严格的要求,可能比较少愿意显露出瑕疵给到歌迷。大家好像听不到失误,听不到一些太多微妙的变化,这中间可能会有一个矛盾,就是当完美到达一个极端会接近AI,因为好像所有的运行逻辑都是可复制的。我想到今年我采访过泳儿,她说她这几年最大的一个转变就是可以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她在录音的时候可能会能接受一些有瑕疵的表达。

Gin Lee:这是蛮主观的一个看法。我也能接受瑕疵,但那个瑕疵,到底应该是一个怎样的瑕疵呢?

皮皮:你好像会控制在自己的一个范围内?

Gin Lee:打比方说,可能一个歌手他的音跑掉了,但说自己很真实,我不能接受。对我来说,跑调是很严重的,当然有些人可能说真实,觉得歌手可以这样。但对我而言,所谓的“瑕疵”应该是在你的专业水准上显示的一些真实感,而这个真实感不应该是让你的专业性,尤其是技术去妥协的东西。比如说你的拍子、你的节奏、你的Key,音准这些是一定要有的,要有一个基本功在。所以如果说基于应有的专业表演和专业表现上,有一些语气上的不同或者尾音要不要做得那么好,突然间断但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我是可以接受的。这些也是我一直去研究的东西,好像《后人类的美丽与哀愁》这首歌。

皮皮:这首歌有一些你刻意去呈现的脆弱。

Gin Lee:这首歌我不用力唱了,但它更难,很多时候是更难的,但我喜欢。我觉得需要这样表现的时候,我就会去研究能够怎样可以不让自己的技巧跑得那么远,但它还是在一个专业水平上,如何可以调节得更好。这是很难的,要看它在程度上需要去到哪里,因为它很容易变成不会唱歌,分别是一线之差。

皮皮:你会觉得现在的乐坛,大家好像更包容了吗?好像观众会允许各种各样,甚至有些可能真的能力上做不到歌手的人进入乐坛。

Gin Lee:只是一部分人。我觉得有一部分可能对音乐、对唱歌这个工艺没那么高要求的听众,他们可能觉得是OK的,是没差的,你唱得好和唱得没那么好,他们是听不出来的。对他们而言,因为喜欢这个歌手,所以觉得他很好,喜欢就可以了,一定会有这样的听众。但据我自己的认为,虽然可能这群人很多,但我不会因此要迎合他们放弃自己的追求。

皮皮:你并不会为大众改变,你好像有一个自己的标准。

Gin Lee:对,我一定会有自己的标准。我也永远相信还是有一些人,可能人数不是比另外一部分人多,但总有一些人是对音乐有追求的。我的那些要求和标准,是可以满足到这群人的。就好比电影,有文艺片、有武打片,有各式各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欣赏一些得奖的电影。但它为什么会得奖呢,好像有的人一看就睡着了。欣赏的层面不一样,会欣赏的观众也不一样,我希望我做的是能够提供不同的选择让大家都能喜欢。我会做一些艺术性比较高的,我也会做一些大家容易接受的,我都可以做。

命运

皮皮:之前我有朋友采访过你,当时聊到了一个话题,你给到他的观点,可能是因为你的运气差,没有赶上做歌手最好的时候。现在你还认同这个观点吗,还是有其他的感想?

Gin Lee:不能说是「运气」的问题,我觉得是「命运」多过「运气」,因为现在生在这个年代,确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皮皮:和90年代、00年代都完全不一样了。

Gin Lee:比起那个时候当歌手,整个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我的概念,我是80后,所以我看的东西、学的东西,包括我的认知,对于做歌手和整个乐坛的认知,都是很多90年代歌手的认知。但当我真的出道,做了歌手之后,发现完全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以前可能你单纯会唱歌就可以了。

皮皮:你现在似乎要考虑很多事情。

Gin Lee:现在你要有自己的Channel,要做的东西太多了,大家才会开始认识你。和以前整个大环境是不一样的,大家会守在电视机前关注这个星期有什么新歌,你出歌就可以了,以前会有一个这样的感觉。我还没有做歌手前,我也觉得只要把歌唱好就行了,大家就会认识我,会知道我有新歌,然后会支持我。后来自己当了歌手之后,发现真的差太远了,原来你花费千辛万苦把一些好的作品做出来之后,后面的东西也很重要。如何推广,怎么拍MV,怎样去宣传,原来那些是会完完全全影响你这个作品的传播。这十几年我一直在经历很多变化,像这十几年,我刚好有智能手机,是由没有到有的。

皮皮:包括专辑从实体CD慢慢在流媒体化,很多东西都在改变。

Gin Lee:我刚好在这个年代。所以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一直在追,一直在适应,和我一开始的想法是差很远的。我觉得是时代的问题,不完全是运气的因素。

展望

皮皮:23年有很多歌迷喜欢上你,包括大家都有很卖力为你投票,我觉得是一系列好的改变,也是你被更多人认可的过程。你对年底的颁奖礼包括接下来有什么期望吗?有什么想分享的吗?

Gin Lee:我感受到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气氛。我可以从一些陌生人的反应里感受到,可能他们最近看到我都会说「我又投了你一票」、「加油,希望你会赢」。我之前都没有过这种感受,现在在很多不同的场合都会有一些路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我觉得好像和大家的距离拉近了,我是很开心的。所以无论有没有奖,我已经付出了100%的努力去做我的歌,把宣传做好,也踏出了自己的舒适度。把自己完全打开了,所以我很满足。23年有时过得确实比较累,但是很充实,是很满足的一年。所以如果有奖的话就会更圆满了,它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所有支持我的人。反而我觉得,我想让他们开心,我想要我的同事开心,我想要我的粉丝Yes,大家的赌注都赌对了,所以我希望能拿到奖。

皮皮:都可以给大家一些信心。

Gin Lee:是对他们的肯定。

皮皮:这一年做了很多好音乐,让大家重新认识到你。所以24年会考虑做一些演出或者巡回吗?

Gin Lee:有计划。

皮皮:好多Fans都想在红馆再看到你!

Gin Lee:我自己也很想开红馆,但是档期比较难,因为真的太多人开Show了。大家都在做演出,会有一点报复性。我本来想要拿红馆档期的,但现在还在等,也未必能拿到。如果其他场地也有机会的话,到时再说吧。但是我现在有一些Project,它不是一般的演唱会,是一个比较大型的表演,先卖个关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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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只胖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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