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晓琪真诚|专访

好大一只胖皮卡 2024-06-05 13:15:03

访问辛晓琪是在她北京做「歌在 青春在」巡回演唱会发布会的前一天,采访被安排在了当晚最后一个。我早早抵达酒店做准备,也在约定的时间等到了刚刚吃完饭回来的辛晓琪和一众几个同事。

通告日总是如此,连轴转的行程时间精准到分钟,然后日程被切割成若干部分。要接连面对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要做回忆和分享,又要把自己这些年变化的内在感受和出道以来的音乐故事托出……这些,对于已经出道38年的辛晓琪并不算难事。对于访问,她显然早就习惯了各种人抛出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她会立马否定很多不一定准确的形容,也会顺着访问者的设问说出更多意料之外的答案。

作为一个歌手,辛晓琪直言“了解自己”是她一直在学习的重要课题,她提到了「你如果要想了解来龙去脉,便要了解自己,从自己出发」。而聊到去其他公司和新的同事合作,她又分享给我说说,「你到了一个新公司,你会发觉只有你自己最了解自己,这些新的工作伙伴还是得借由你去了解你。我有一个很深的体会是你不能把所有东西交给别人做,因为他们不一定了解你,他们说不定都没听过你以前的歌,可能只知道《领悟》《味道》,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样的话,你要怎么去做呢,这是我们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同样是了解自己,做2024巡演也是一个继续认识自己的过程。

辛晓琪几乎每次演唱会曲目都是自己去编排,这次「歌在 青春在」巡回演唱会也不例外,她希望每次演唱会都可以有一些变化,一些新的东西,去呈现出她不同阶段的音乐面貌。

这一次把出道38年以来的歌曲放置到睽违13年的个人巡回演出中重新组合,久违的等待成为了现场的相遇,那些热烈的、温暖的、疗愈的、真诚的,都会在这次巡演中成为每首歌里具象的表达。以歌声串联的一切,唱着歌的她,听着歌一路成长的你和我,一直都在。

(辛晓琪2024巡回演唱会「歌在 青春在」首站将于6月15日在北京·国家体育馆举行)

最近总是在循环《领悟》,这首正好来自30年前的歌曲,其中一句这样唱到:「若曾真心真意付出 就应该满足」,当年之于爱情中的领悟,如今也可以书写成辛晓琪一段人生的领悟。

这是给自己,在人生向后走时往前回溯的不后悔,对每一张专辑和每一首歌曲都不敷衍的全情投入,真诚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件事;这是给乐坛,给音乐,是那份常存感谢之心,因为每个阶段的尝试和变化成就了一个在不断追求的更好的辛晓琪;也是给观众,给歌迷,是以音乐成为联结彼此的陪伴,「歌在 青春在」的主题都好似一场真诚的音乐对话,以历经千帆过的自如心境,用足量的作品、编排和设计,用演唱会的形式对现阶段所有人事物做出关于她的总结。

采写:皮皮

一、歌在 青春在

皮皮:为什么会想到从今年开始做这个「歌在 青春在」的巡回演唱会?

辛晓琪:很多时候我都是阶段性地觉得应该要做这件事,就会去做。现在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犹豫很多,或者说要再等一等,这几年我学会了要珍惜当下。刚好有这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觉得这是我现在这个阶段要做的事情。

皮皮:之前在台北做过一个小场的2024「疗伤那天后」演唱会,现在又在内地做巡回,是一开始就这样决定的吗?

辛晓琪:时间上刚好,但我们并没有这样规划过。今年年初在Legacy做了一场演出,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做过那种小型场地的演出,所以有这样的邀约以后我就欣然答应了。

皮皮:「歌在 青春在」演唱会,你会对演出主题,包括这次的歌单舞美上做怎样的编排呢?还是希望以歌曲为主?

辛晓琪:不能这样说,因为我们其他的环节都有很用心在做。但需要说的一点,我的曲目是自己排的,我几乎每次演唱会的曲目都是自己去排,我希望每一次演唱会有一些变化,不会一成不变。这一次我考虑了很多,我会以一个大家比较熟悉的歌曲为主轴,我觉得一个演唱会你不能只是歌手自嗨,那是不太合适的,观众需要有共鸣。这次的演唱会有很多歌,我相信听过我的歌的人应该每一首都知道。

皮皮:排曲目是凭着感觉来吗,还是你会觉得歌单需要怎样的歌就会把这些歌放进去?

辛晓琪:有的时候不能光是凭自己的感觉,要顾及坐在台下的观众朋友的感受。我一向排曲目都是这样,所以考虑得会比较周全一点。

皮皮:这次的曲目相比30周年演唱会的可能会更加丰富?

辛晓琪:演出场地会有限制要在规定的时间结束,时间再长就没办法了,所以很多歌要做别的编排。

皮皮:会有一些冷门歌曲出现在演唱会上吗?

辛晓琪:我不晓得这些歌曲算不算“冷”,但我相信我一介绍给大家应该都不觉得冷了。

皮皮:同一年连续做「歌在 青春在」演唱会和「疗伤那天后」演唱会,会有什么比较大的关联和区别吗?还是会做两个完全不同的主题?

辛晓琪:不太可能完全不同。因为我被熟知的歌曲,真的数得出来是哪一些大家都知道。所以「疗伤那天后」有的一些歌,这次在「歌在 青春在」也会有,只是在编排或者音乐形态的表现不一样。我们的音乐形态有Full Band,可能也会有弦乐四重奏,或者比较Unplugged的双吉他。在这次演唱会的编排上,我们会有更多不一样,会更丰富一点。

皮皮:「疗伤那天后」是小场,可能大多数是真的有完整听过你所有歌的歌迷,巡回演唱会可能会多一些路人。

辛晓琪:我在「疗伤那天后」演唱会上有刻意排一些比较冷的曲目——因为那个场地是这样的,它和观众距离很近,所以会有一种可以聊聊天的感觉。很特别,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我听说有些歌手他们不习惯和观众这么近,我觉得这种形式是很好的,我也特意为铁粉排了一些比较冷门的歌曲。

皮皮:这次演唱会有邀请嘉宾的准备吗?

辛晓琪:老实说,我们没有时间。如果要加一个嘉宾进来的话,我可能要少大概至少三到四首歌。既然是第一站,我觉得需要扎扎实实地把音乐做好,自己的歌该唱的都需要唱一下。

皮皮:「疗伤那天后」里有加一些Talk,会比较接近唱聊的形态。那这次北京的演出,会不会节奏比较快一点?

辛晓琪:不能这样讲,因为场地不同的关系,所以那场演出一定是唱唱聊聊。这次「歌在 青春在」巡回就会不同,例如说转场的部分会做一些VCR,台北Legacy是没有的,因为场次没有这样的设备,我们没办法去做。那大场跟小场的规格当然会不一样,不一样的场地会有不一样的规格和规划,800人场和几乎1万人的场地不可能相似度是一样的。

皮皮:这次是巡回演唱会,不同城市会不会有一些区别呢?

辛晓琪:老实说,因为我们现在第一场都还没有做,所以有很多东西要之后再看。我们可能是先做,然后有的idea会慢慢出来,我们可能每场会留意一些观众的反应,比如喜欢或者比较无感的部分,我们都会做一些调整。我觉得我们要一步一步来,先把第一场的演出做到比较完整,把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先表达出来,然后我们再看看整个现场的反应是怎么样的。也许我们会做调整,也许我们很幸运的,刚开始做大家的感觉都很不错,我们也许就会这样继续走下去。只是说可能会有一些增加,比如说观众互动的桥段,我觉得是需要比较自然的,不能太刻意。

(辛晓琪在2013年参加《我是歌手》节目)

皮皮:因为你的歌坛生涯比较长,很多金曲可能集中在前20年,当时推出过很多专辑。那最近10年其实重心有转变,你又参加了一些综艺节目,比如《我是歌手》和《金曲捞》等,可能有一些粉丝是因为节目认识你的。所以你这次演唱会的编排上会考虑翻唱的歌曲吗,还是以自己的歌为主?

辛晓琪:我参加得很少,再加上这一次是我挥别内地13年以后的第一场大型巡回演出,所以我不会太多考虑翻唱。就和小巨蛋一样,那场是我出道30年的演唱会,所以我把每一首歌做原版,那个串烧是每一张唱片选一首歌出来,那个串烧有20多分钟,十几首歌串在一起。那每次演唱会都有每一次演唱会的主题,这一次的话因为《领悟》正好30周年,所以「歌在 青春在」比较不会考虑去唱别人的歌或者翻唱。我觉得既然有这个机会,我们就好好地把自己的歌可以完整地表达出来。

皮皮:你希望现场的观众在看完这场演唱会收获一个怎样的体验呢?

辛晓琪:我没有想太多,因为有时候想太多是无谓的。你只要把自己的表现做好、把歌唱好、把要表达的表达出来,我相信台下的观众朋友可以感受到我的真诚。真诚是很重要的,我相信熟悉我的歌的人会被感动。如果有些歌曲不熟或者没听过,在编曲上就要给台下的观众朋友一个很用心的感觉。我们这次有经过一些大家的讨论,比如在演唱会的票价是很合理的。我记得我的歌迷有转发过我的一篇微博,他有写自己听过非常多的演唱会,他说他非常感谢我们可以回归到一个比较正常的轨道上。

(辛晓琪在巡演发布会分享自己的演唱会票价)

皮皮:这次演唱会会有一些原装编曲,有的编曲也会做一些改变和颠覆吗?

辛晓琪:颠覆谈不上,我不想要颠覆。我知道有一个歌手有一次在自己演唱会上把所有经典曲目全部改编到他自己不知道要在哪里下歌,全部都做了颠覆。然后那个台很怪,他后来再也不敢这样做了。台下听的观众也会觉得这首歌怎么变成这样,是没有太大必要的。不用为改变而改变,一切顺其自然比较好。

皮皮:你可能会更关注一下观众的感受?

辛晓琪:我一定要考虑到观众的感受。我也不是没有去听过演唱会,我坐在台下一样会设身处地替对方想一想。我知道歌手如果在演唱会上没有如大家预期唱那么多大家更为熟悉的歌,肯定会有遗憾,我不希望我的演唱会歌迷会带着这个遗憾离开。

皮皮:这几年关于「大合唱」有一些讨论。有的歌迷可能抱着一起大合唱的心态去看演出,比如说看伍佰或凤凰传奇,他们会想跟着大合唱;有的歌迷会希望歌手唱完整的一首歌,你是怎么去平衡这件事情的呢?

辛晓琪:我大部分的歌曲都是我自己唱,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的。因为我会顾虑到他们的一些感受,比如我的歌会不会太难,他们想要唱可能是不是没有办法。这次在北京的话,我会试着在这一块更开放一点。

皮皮:你会根据观众的反应做一些调整?

辛晓琪:我觉得需要看现场的反应如何,你不能说先设定好,我不是这样的人。很多事情都要看临场反应,要现场看看是不是大家想要唱,以及这首歌大家唱会不会好一点,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唱。

皮皮:既然要做演唱会了,平时有再练声吗?

辛晓琪:平常也没有天天练声。因为以前读书的时候,我读了7年的音乐科,我学的音乐系,有7年时间的声乐训练。那时候导师真的天天会要我做发声练习,那时候的基础打得挺扎实的。

皮皮:这次演唱会有做什么特别准备工作吗?

辛晓琪:健身是平常一定要做的,然后演唱会前一定又要再加强。我会做锻炼,做健身,练肺活量和肌力。饮食上也会特别注意,饮食是很重要的。

二、歌 年华

皮皮:台北小巨蛋《人生若只如初见》特别为出道30周年设计了21分钟组曲,每张专辑唱一首歌。那今年是晓琪姐出道38年,这一Part不如我们顺着你这些年的专辑聊聊你在乐坛的沉淀和年华,重温一下这些年推出的专辑。

辛晓琪:好。

皮皮:你的第一张专辑是1986年推出的《寂寞的冬》,这张专辑的唱法会比较美声一点,后面才慢慢开始比较流行歌的模样。

辛晓琪:那时候我刚毕业,所以演唱上非常地美声。

(辛晓琪第一张专辑《寂寞的冬》)

皮皮:现在回忆起第一张专辑是怎样的心情?

辛晓琪:很难得,留住了青春,因为那个声音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这不是我自己这样讲的,人本来是如此,你20岁的时候和你60岁的声音怎么会一样呢?我觉得要珍惜和感恩,我非常感谢在那个时候有这样一张专辑可以留下我的声音,而且是那个时候一个很青春的、很美声的声音。我后来自己也被改造过,经过唱片公司的一些要求去唱流行歌曲,所以后来是自己不断地磨练自己,我可能会再转换一些唱法。现在回看那一张专辑是很特别的一张。

皮皮:如果你现在要去演绎这张专辑的歌曲,你会拾回以前的唱法去表达吗,还是用现在的状态、现在的感觉去重新唱这些歌?

辛晓琪:要看歌曲,不是整张。像《茶山情歌》我一定会那样唱,因为那样好听。我觉得唱歌要以好听为主,怎么样唱好听就要怎样去唱。

皮皮:这张专辑对你之后的歌坛有影响吗?

辛晓琪:没有,因为没太多人知道。这张蛮冷的,可能是真的是我的铁粉才会知道,而且会去收藏。而且那张黑胶在网上非常非常贵,但几乎都被我的歌迷搜刮完了。

皮皮:之前你有在社交平台上说《花时间》是你最爱的一张专辑,那是你在福茂时期的第三张。这张概念专辑,你有做很多尝试和突破。

辛晓琪:那一张的唱法真的很不同,那时的演唱我比较放松。整张的制作人是一个美国人Neil Boisen,我和他是一直维系到现在的好朋友,我们有常常在联系。至于整张专辑,是福茂唱片提出来的概念,我们要用“花”或者“香水”做每首歌的歌名。

(辛晓琪转发相关博文)

皮皮:但这张专辑推出的时间和香港林忆莲的《野花》很接近,两张作品一前一后推出,你有受到过什么影响吗?

辛晓琪:因为原版《Promise Me》是英文歌,她有翻唱,我也有翻唱,我要唱的时候我不知道她会唱,她那时可能也不知道我会唱。

皮皮:关于《花时间》,当时是将10首西洋歌曲再填词,编曲、填词,包括演唱,都有很多原创性的地方。

辛晓琪:我再说一个关于制作人Neil Boyson的料吧。是他帮我找的歌,他会去找一些西洋歌曲的冷门歌给我,我听完很喜欢,他也知道这些歌很适合我。我们做了九首,后来始终差一首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样都是没有。杨明煌那时还在福茂,他有一天就跑来和我讲:「晓琪,我推一首歌给你,你听听看这首歌」。我一听,我就觉得好像很适合我唱,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做这一首,刚好可以十首,这首歌便是Beverley Craven原唱的《Promise Me》。我们做了这首歌,名字叫做《自私》,我没有想到这首歌会变成主打。

皮皮:这首歌对你的影响也很大,因为你由此认识了李宗盛。

辛晓琪:是因为这首歌被李宗盛听到了,然后他把我挖到了滚石唱片。

(辛晓琪、李宗盛和周华健合照)

皮皮:很多歌迷喜欢另外一首《告别的紫罗兰》。

辛晓琪:那是因为我自己喜欢,然后他们也觉得好听好听,他们也喜欢。

皮皮:后来的几张专辑中,比如1994年的《领悟》,刚刚也提到了这次演唱会和《领悟》有关,这首歌今年30周年,可能很多人因为这首歌认识你。唱了30年,好像越到后来越懂得要怎么去诠释歌曲?

辛晓琪:不完全是的,你经历多了,你人生经历的事情多了,当然你在演唱的时候就自然而然会不同,这是一定的。

(辛晓琪1994年推出个人第五张专辑《领悟》)

皮皮:这种阶段变化可能会让歌曲承载出一些不同的情感,你觉得现在唱《领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辛晓琪:因为心境的关系,不会那么浓烈了。

皮皮:这张专辑还有一首歌,就是大家都特别喜欢的《俩俩相忘》。

辛晓琪:因为它搭剧的关系。

皮皮:你有很多这类搭剧、搭电影的歌曲。

辛晓琪:都是在那个年代了。

皮皮:这首歌有什么故事呢?

辛晓琪:《俩俩相忘》的的确确是为了《倚天屠龙记》写的歌。那个年代的很多歌曲都是为了剧而创作,不像是之后是拿歌去搭剧和电影,所以《俩俩相忘》是真的很契合《倚天屠龙记》的整个剧情。这首歌本来安排是安排在剧里是由小昭唱给张无忌听的,最初是哼唱、清唱。但没有想到歌曲一推出去之后,因为那个年代还没有3C产品,电视台陆续收到了很多观众的来信,问某某某一集,小昭唱给张无忌听的那首歌是什么歌,大家都说很好听。电视台收到了很多这样的信,被问说可不可以再播。于是电视台就和唱片公司讨论后把它拿来当作了片尾曲,这首歌是这样而来的。

皮皮:这张专辑还有不少好歌,像《深情难了》《别问旧伤口》《忘川》。除了那两首歌,有哪些歌同样对你意义很重大?

辛晓琪:单讲歌的话,其实不够,整张专辑对我而言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捩点(转折点)。可以这样讲,因为《领悟》推出之后火了,从此我的生活也好、工作也好,都完完全全地被改变了。我原来是一个钢琴老师兼歌手,那时候还没有红,以前我照上我的钢琴课,我还是去YAMAHA上团体班,我家里也有个别课,课都排得很满,只是在空档的时候去上一些通告。可是当《领悟》红了以后,我没办法再教琴了,所以我把YAMAHA辞了,把所有个别课的学生也都辞了,这是我人生一个很大的转变。所以说《领悟》这首歌,或者是说《领悟》这张专辑对我而言,意义真的很不同。

皮皮:当时会有不适应吗?

辛晓琪:它来得速度太快,你完全没有时间去适应,突然就变得很忙很忙,要一直往前走,被公司一直推着往前走。

皮皮:很快就推出了下一张专辑《味道》,然后再下一张。

辛晓琪:对,很快,那时是公司一定要你出。

(辛晓琪1994年年底推出个人第六张专辑《味道》)

皮皮:连轴转很累,当时会想着去反抗吗?

辛晓琪:那时候不会,因为我知道还不够那个分量,也不够了解自己。你反抗的话一定要有理,如果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要如何去反抗。你说我不要这个、我不要那个,但你一定要去说服人家,问题是当时的自己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当然还是要照着做呀。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觉,如果你真的很注意听每个歌手的每张专辑,很注意他们动态的话,你会发现后来我有自己当制作人。那个阶段对于我而言,可能就真的想要做一些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会和公司讲。这时候公司也会问我你要不要试试做制作人,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是你如果要了解来龙去脉,要了解自己,从自己出发。

皮皮:下张专辑《味道》,同名主打《味道》是很多人耳熟能详的一首歌,但《味道》的演绎有点不同,它没有那么烈,可能会比较平淡、有回甘,当时为什么会想去做这样一首歌?

辛晓琪:这首同样是公司收的。

皮皮:但演唱上你自己的主导性总会强一点。

辛晓琪:当然,嘴巴长在你的脸上,你要怎么唱当然是你自己主导的。每首歌都是一样的,我要怎么唱,那是我要唱出来的东西。

皮皮:编曲这样做是你给的意见去这样编吗?

辛晓琪:那时候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皮皮:好像是自然而然地有了这样一个版本,这样的一版《味道》?

辛晓琪:对。那时候公司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领悟》红了,接下来这张就很重要。可是从商业的角度来看,你又可以把《领悟》和《味道》这两张看成是一张——因为《领悟》红了,下张一定会卖,这是唱片公司的论调。他们觉得你下一张哪怕随便做都会卖,可是我们并没有随便做。我后来回顾我每张专辑,我们都会很惊讶或者很珍惜地说,我每张专辑都有很用心去做,没有一首歌曲是糊弄的,没有一首歌是糊弄大家的。

皮皮:我有看到很多网上的观点,因为《领悟》和《味道》红了,下一张又是《遗忘》,大家很顺其自然把这三张放在一起列为“三部曲”,但每张专辑都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辛晓琪:对,收歌上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辛晓琪1995年推出个人第七张专辑《遗忘》)

皮皮:回看这几张专辑,通常一首歌到一个特别红的程度,其他歌曲可能会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

辛晓琪:对,会弱一点。

皮皮:所以这类歌曲,你在演唱会上会怎么诠释和编排这些没那么热门的歌曲呢?

辛晓琪:这个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单纯和简单,我会用每一次的演唱会呈现不同的歌曲。比如说在「回报以歌」演唱会上,我唱了《雨霖铃》和《忘川》。每一次的曲目都不一样,Legacy就没有这两首。在歌单上,我会自己去做一个分配,比如说小巨蛋可能是很完整的,但小巨蛋唱的歌又是大家真的很熟悉的曲目,那些大家口中所谓的金曲。可接下来的演唱会呢,我又可以玩一点点我在网络上看到很多人都喜欢、可是会问我说为什么都没有唱过的歌曲。所以「回报以歌」,我就排了《雨霖铃》《忘川》,然后请了二胡大师温金龙来帮我拉,当时最原版的唱片《雨霖铃》就是他拉的。我在每次演唱会上都会想要给歌迷们一个惊喜或者比较特别的安排,每次都会不一样。

(辛晓琪「回报以歌」演唱会)

皮皮:我看到有很多歌迷说,希望这次演唱会像30周年那样再做一个大的串烧,把所有专辑串起来。

辛晓琪:大的(串烧)是没办法了,时间和曲目决定了不能全部都排。

皮皮:时间够的条件下,你应该也不会再去重复,可能会做一些新的东西?

辛晓琪:不会重复,我们的歌一定会不一样。

皮皮:1995年有发《遗忘》,有发台语合集,有发一张英文的作品。这一年可能会比较多语言的作品,包括你自己也有唱不少粤语歌,你会考虑去权衡不同语言表达的作品吗?

辛晓琪:不太需要权衡,不用那么复杂。

皮皮:你也不会去考虑太多东西。

辛晓琪:我演过一个音乐剧《梁祝》,我在演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放空,彻底变成一张白纸,我才可以进入祝英台这个角色。我们在唱歌的时候也是同样,如果你想太多的话,你表达出来的这首歌一定是不好听的,因为你太多杂念在里面。你唱英文歌,你就要有英文的腔调,你就是要唱着尽量到地。你唱粤语,我甚至还去上课,我的粤语一定要标准,我唱歌的时候也有粤语老师在旁边纠正我的咬字。像台语,制作人会帮我们去纠正发音咬字,你要注意歌曲情感的表达。

(辛晓琪在音乐剧《梁祝》中饰演祝英台)

皮皮:说到《遗忘》,它和前两张专辑的封面形象差异有点大,这也是唱片公司决定的吗?

辛晓琪:是唱片公司决定的。

皮皮:从1995年开始,基本一年一张专辑,你有做很多尝试。像1998年的《每个女人》就很特别,有比较多的配唱细节在里面。

辛晓琪:这一整张是李宗盛制作,这很难得的,因为大哥很久很久都不会帮人家制作整张专辑了。你看那个时候我进滚石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他帮我制作一整张专辑《每个女人》。而且无伴奏的Acappella,也是从我那首《可爱的玫瑰花》开始的。

(辛晓琪在1998年推出第十张个人专辑《每个女人》)

皮皮:演唱会上有想过再做一个Acappella的Live吗?

辛晓琪:不大可能,因为人很难找,我们以前在很多演唱会都试过,人不好找,而且我们对人声的要求很高。

皮皮:那几年的每张专辑都有很多流行的、大家都喜欢的歌曲,它们可以说构成了一部分辛晓琪。从演唱者的角度来回看这些作品,你希望演唱会和这些过去经典发生一个怎样的融合呢?

辛晓琪:很自然地融合了,你来听就知道了,我们不用做太多区分。

皮皮:你想过大家喜欢辛晓琪的原因是什么吗?

辛晓琪:主要还是音乐,还是我的作品。他们会先听到我的歌,然后和我接触了之后喜欢我的人,我觉得都是从音乐开始。

皮皮:很多人入坑的原因都有不同,可能是某个阶段被一部分的你所吸引。然后你在千禧年前推出了两张翻唱作品《永远》和《恋人啊!》。

辛晓琪:这两张是同时企划的。

皮皮:这是你自己想做还是公司?

辛晓琪:都是公司安排的,两张是同时企划的,同时企划唱翻唱歌,两张同时开案。

皮皮:在滚石的最后一张《我也会爱上别人的》,这张专辑有什么故事吗?

辛晓琪:刚刚你一直问我有没有自己主导的,现在我想要分享的是这张《我也会爱上别人的》,我在滚石最后一张专辑就是我自己主导的,我当制作人了。

(辛晓琪在2004年推出个人新歌+精选大碟《我也会爱上别人的》)

皮皮:第一次做制作人有什么可以分享的呢?

辛晓琪:做制作人和你纯粹做一个歌手去演唱当然是不同的,因为你要顾及很多很多全面性的东西,包括一个最现实的问题“预算”,你要去学会控制预算。而且刚开始做制作人,我没有那个胆量来自己独立制作,我找了Baby钟兴民和我一起,所以你会发觉很多歌都是我和钟兴民双挂制作的,因为他有参与编曲,我来参与唱和配唱。当然,编曲上我们都是有沟通的,所以是双挂。

皮皮:这张专辑他有给你很多意见吗?

辛晓琪:他对于唱比较不会有意见,因为他不会唱歌,但他编曲是很厉害的。

皮皮:2007年推出了一张专辑《爱的回答》,之前《金曲捞》上演唱了《空窗》。

辛晓琪:那时候我已经进入华纳公司,是完全不同的公司了。

皮皮:歌手每个阶段都有不同,你在福茂、滚石和华纳,都会有一些改变,可能包括公司会对你的形象、曲风、包装等等会有公司的看法,但随着有了很多作品的积累后,你后来的主导性好像都会更强一点?

辛晓琪:你到了一个新公司,你会发觉只有你自己最了解自己,这些新的工作伙伴还是得借由你去了解你。我有一个很深的体会是你不能把所有东西交给别人做,因为他们不一定了解你,他们说不定都没听过你以前的歌,可能只知道《领悟》《味道》,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样的话,你该怎么去做呢,这是我们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辛晓琪在2007年推出个人专辑《爱的回答》)

皮皮:后面的几年,有《爱的回答》,有《遇见快乐》,有《明白》。这些年可能是一个重心的转变,生活的重心、包括音乐的重心都发生了改变。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赶,也不会放太多时间去做专辑,会做巡演、会做其他尝试,会回到生活中去体验或者感受很多东西。所以这几张专辑有什么想表达的吗?

辛晓琪:这几张专辑完完全全是我想要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都是完完全全我自己在主导,我几乎是一个音乐统筹的角色了。我去找制作人、找编曲,找企划……我变成了唱片统筹,那又不太一样了。当我想要特别表达什么的时候,我会去告诉词曲作者,然后看看他们可不可以写这样的一首歌曲出来。

皮皮:如果以《遇见快乐》这张专辑为分界点,2012年前后的改变其实很大,包括互联网、新媒体,甚至于整个世界,整个环境。可能制作人的思路,可能公司的规划,包括你自己都要用到很多Social Media,可能和很多新生代音乐人合作,这个阶段你是怎么去适应环境的变化呢?

辛晓琪:我觉得不需要去适应,和工作伙伴都是一个缘分。

皮皮:这些年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合作的音乐人?

辛晓琪:有,但是都太贵了,都是我之前没有合作过的。

皮皮:所以最近有在做新专辑的打算吗?

辛晓琪:没有。但你知道吗,如果你自己喜欢音乐,你总是会关注的,你不太可能说完完全全和音乐行业脱节,不理或者我不听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如果说你还想要在这个行业继续走下去的话,不管是什么理由,哪怕我为歌迷也好,我很多时候都是为歌迷去唱的。所以我觉得适当地一些关注是要的,现在歌坛发生了什么事,有哪些新的歌,有哪些新的音乐人……你可能必须要去了解一下。

皮皮:也不一定是强制的,可能就是自然保持对乐坛的关注。

辛晓琪:我觉得是缘分,你听到这首歌曲觉得不错,你去查一查这个歌手是谁,然后这个作品是谁做的……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写的歌,他也自己唱。你会愿意去多了解一些背景,你也会比较知道现在的乐坛是怎样的。

皮皮:所以这时还会再主动认识一些新的音乐人吗,还是自然而然的状态?

辛晓琪: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主动去认识谁谁谁。老实说是很难的,我觉得都是缘分。

三、歌 印迹

皮皮:我们刚刚聊到了专辑,我们再聊一聊「印迹。」因为你出过很多主题曲插曲,当时会贴一些电影和电视剧,可能就真的像刚刚讲过是为电影和电视剧去创作的一些歌。比如说《倚天屠龙记》里的《俩俩相忘》,包括《新仙鹤神针》里的《傲》,电影《青蛇》中的几首歌。这些影视OST中诞生过很多金曲,你有什么特别想分享的吗,会有一些以前没讲到?

辛晓琪:歌曲的故事,其实我想要讲的故事我觉得大家应该都知道了。

皮皮:这几年很多朋友又会去重温《青蛇》,包括雷颂德在2017年也讲过《人生如此》是他所有创作歌曲中五首最爱之一。

辛晓琪:真的吗,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电影《青蛇》剧照)

皮皮:是的,他对这首作品的评价很高。

辛晓琪:当时是黄霑黄老师找的他,他那时在香港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编曲人。可是那时候黄霑老师就很看好他,请他来做音乐。

皮皮:电影《青蛇》中的歌曲有什么故事吗?

辛晓琪:这是我去香港录的。我在录之前都完全不知道黄霑老师要我唱什么,而且那时滚石也没有拿到音乐——不是故意不给,我觉得是黄老师他可能内心一直在变,因为创作过程我非常地清楚。像以前我唱李泰祥作品的时候,李泰祥李大师在录音室里面,我们配唱前他都还在改。他一直在改,不是说作品就是最后这样子的,可能我们唱了一次,他就让我们等等然后又开始改,每次都很不一样。李宗盛就又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拿《领悟》给我,我一唱那个谱,唱到副歌时有点皱眉。他对此很敏感,当即就说「不太顺对不对?不太顺,我拿回去改,我拿回去改」,我回答好。结果一个礼拜以后他又给我的版本,我一唱,发现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他说就这样了,他改不了。每个创作人都是不一样的。

皮皮:你有一些合唱歌,包括和哥哥的两首歌《深情相拥》和《眉来眼去》,你在过往的很多采访中都说过哥哥的好,这些合唱歌会出现在这次演唱会吗?

辛晓琪:本来是要唱的,因为我也有排,但由于版权的一些因素没办法。

(辛晓琪和哥哥张国荣)

皮皮:所以也没办法再去演绎这些歌曲了?

辛晓琪:除非我自己唱整首。

皮皮:你有想过自己再唱整首吗?

辛晓琪:我唱过。哥哥走的第一次,陈太在香港办的张国荣纪念音乐会,在那上面我是自己一个人唱完的。

皮皮:你也有过几首粤语歌,当时是因为公司的安排吗,还是你自己也想做?

辛晓琪:当然是公司的安排。我有和你讲过,到滚石的最后一张我才有主导权的,所以《我也会爱上别人的》之前的所有唱片都是公司安排的。

皮皮:你自己的个性好像会比较随缘?有没有特别想去唱多一些粤语歌?

辛晓琪:因为那时候忙到眼睛一睁开都不知道我在哪个城市,忙到这种地步,我不骗你。那时候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不是在宣传的路上,就是做唱片的路上,几乎没有停的时候。我常常会半夜醒来,我记得那时住在饭店,然后我就看一下四周,再想想我现在在哪里,就经常会忙到这种程度。

皮皮:这些经历会影响你在后来自己有了更多的主导权之后,会想把节奏放慢,好像可以没必要再那么赶了?

辛晓琪: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是可以去做主的,你可以决定你要过怎么样的生活。可是有的时候,比如说在工作上又不太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工作是讲机会的,是讲机缘的。当然,那也是一个自然的状态,就是你变成没有那么密集地出片,那也是一个自然状态之下变成的样子。每个歌手都一样,而不是只有我。这是一个常态,就是一个人会有起起伏伏的状态。

皮皮:但年轻的时候可能会要得多一些?

辛晓琪:不是想要,是因为你红了。因为红了,你才可以想要。你如果不红,对不起,你想要都没有。

皮皮:所以有机会你都会抓住,如果合适的,你不会去主动推掉机会?

辛晓琪:不过有一首歌是被李宗盛推掉了,因为他当时是我的经纪人。这首歌是《新不了情》这个歌,被他推了。

(电影《新不了情》剧照)

皮皮:所以当时李宗盛会成为你的经纪人?

辛晓琪:电影是小成本电影,他说那时候尔冬升第一次当导演,他就做了我的经纪人。

皮皮:又是为什么推掉这首歌呢?

辛晓琪:他当时说我们很忙,我们没时间接这个歌。可是那电影里面有很多歌都是我唱的,里面原本版本的老歌《新不了情》和《给我一个吻》等等,本来在电影里面全部是我唱。我那个时候在滚石也是“乖乖牌”,而且制作部有事没事都会找我去录。那时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就变成你的作品也比较多。

皮皮:这件事会有遗憾吗?

辛晓琪:不会,我觉得这件事就证明歌与歌手之间的缘分是很重要的。为什么我的专辑《领悟》里又唱了一首《深情难了》呢?这是歌曲原本的名字,并不是“新不了情”,而且是填词的人希望我可以再唱一次这首歌,我便要用回我原本的歌名。

四、歌 辛晓琪

皮皮:刚刚聊到可能大家认识歌手的途径越来越多了,有人可能会通过考古来认识歌手,有的是通过一些短视频翻唱来认识歌手,有的可能因为一些节目,或者在演唱会上听完了他(她)喜欢上这首歌歌手。所以这次演出你希望呈现出的辛晓琪是服务于所有人的吗?

辛晓琪:所有人吧。

皮皮:你应该会考虑到大家的idea?比如在演唱会第一场可能因为某些歌没有唱,然后大家会有反应说希望听到,未来的场次可能会把这些歌加进来。

辛晓琪:我们会考虑到整个节目的长度,如果要加入别的歌,一定会有其他变动和调整。

皮皮:出道38年了,你想如何推荐这个演唱会给大家?

辛晓琪:我觉得还是要看缘分,当然希望有缘人可以知道,可以来支持。因为我们真的是很真诚的、很用心地来做这场演唱会,我们是从音乐本身出发,我有很真诚的情感在这边唱歌给大家听。

皮皮:就像你的歌声一样,其实就是辛晓琪最大的亮点,是吸引大家来看你演出的,很多人也是因此支持你的音乐。

辛晓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非常感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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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只胖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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