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妈准备二婚了，对象是单位里的男同事。

他听说我们住在市中心的小区房，非要跟来看看。

「淑芬啊，这房子旧是旧了点，但可是学区房啊，我家晓明搬进来，小升初就不愁咯！」

我妈一脸茫然，「可这房子就三个房间，婴儿房我们不留了吗？」

「你傻啊，让贝贝搬回去跟她亲爹过不就行了。」

我站在一边吃花生看好戏，没有搭话。

这男人追我妈的时候花样百出，我早就看出来他的心思不单纯了。

果然等我妈一怀上，就立马原形毕露。

但他估计没调查清楚，我妈可是彻头彻尾的女儿奴。

「陈东升，你疯了吧，让我宝贝女儿给你儿子腾地方？以前你不说你儿子跟前妻生活，只要每个月给足生活费就行了吗？」

「你女儿能跟我儿子比吗？我儿子可是我们陈家唯一的香火，不在我身边宠着，留着以后被他妈的新男人欺负吗？」

「那你现在就来欺负我女儿是吧？」我妈气得够呛，掐起腰就要跟他干仗。

我看气氛越吵越火热，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就站起来劝架。

「妈妈，叔叔，你们别吵了，我搬出去就是了。」我装作懂事的样子，边抹眼泪边拉着我妈。

继父听了咧开大嘴，正高兴着，我妈又开始泼他冷水。

「想都别想，你要是非要我女儿搬出去，那这婚我也不结了，咱们各过各的！」

「哟，姚淑芬，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了？」

继父不怒反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你可别忘了啊，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我的种呢，你要是不跟我结婚，能找谁接盘啊？」

我妈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其实她之前跟我聊天的时候就透露过，未婚先孕这件事是继父趁我妈不注意使的手段，我妈直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怀上了。

换做是一般的刚烈女人，这招根本不会成功，但我妈偏偏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对谁都是软性子，单位里的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善良好说话。

估计也是因为好拿捏，所以让继父这种混蛋看上了。

但我一点都不慌。

一个未成形的胚胎想跟我抢妈？

我妈是人美心善，但不是傻子。

更何况我还有个最大的靠山呢。

没等我妈反驳，她身后的大门就被推开，我爸徐徐走了进来。

「真以为没人跟你争了？」

他今天梳着狼奔头，身着一身长风衣，踩着铮亮的皮鞋走到我妈跟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淑芬，怎么有人欺负你都不跟我说，要不是贝贝给我通信了，我还不知道呢。」

我心里惊呼一声，这不就是霸总拯救小白花的戏码吗！

亲爹好样的！

我爸抬起下巴嫌弃地看着继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套房子是我和淑芬婚前全款买的，房子名字写的贝贝，你就算得逞，死一百次这房子都落不到你手上。」

我见形势明朗，也不装了。

「哦，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你亲自怀胎十月给我妈生一个，不过，得先花钱去移植一个子宫才行咯。」

继父气得面目狰狞，「你们一家子上阵欺负我是吧，姚淑芬你等着！」

他甩手离去。

人一走，我妈就把我爸的爪子扒拉下来，转头瞪着我。

「莫北北，你翅膀硬了是吧？！」

02

我妈性子良善，脾气一顶一地好，非必要情况不生气。

但一生起气来，非同小可。

我一听见她喊我全名，就知道要挨训了，赶紧一个滑步躲到我一米八的亲爹身后。

「淑芬，凶小孩干嘛呢，遇到事跟亲爹求助，这不是应该的嘛？」

「我们两母女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管！」

我妈不愿意搭理我爸，直接伸手把我扯了回来。

「待会儿再收拾你。」

我赶紧给我爸使眼色，让他再哄哄我妈。

他肩膀一塌，努努嘴，表示没法子了。

我爸是最清楚我妈的人，她虽然好相处，但有时候就是死犟。

就好比跟我爸离婚这事，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我爸也想复婚，但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陈东升，花言巧语把我妈骗了去。

说实话，就算是我妈真的跟继父结了婚，我爸估计要得铆足了劲非当这个男小三不可。

「行了，淑芬你别气，我不烦你了。」

我爸转头又跟我说，「那爸爸先回公司了，有什么事你再联系我。」

「知道了爸。」

人一走，我妈就泄了气，把头埋进沙发里不吭声。

「贝贝啊，你说这下可怎么办呢？」

我知道她是在发愁继父的事，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结婚是不可能的了。

这种城府极深的凤凰男想攀我妈，要真得手了，我妈估计要被折腾死。

「妈，你得好好想想啊，谁才是真情实意对你好，谁又是为了外公的势力接近你。」

我没有明着给她意见，是想让她自己考虑清楚。

我妈从小就出生在衣食不愁的家庭，外公把她宠上天，毕业后又给她找了个钱多事少的单位工作，连老公都是我外公千挑万选的好男人。

我爸是外公多年好友的儿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很快他们就相爱结婚了。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但生活里总有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奶奶是个传统家庭出来的女人，不如我外婆知书达理，她没怎么念过书，脑子里都是新时代摒弃的那一套。

自我出生那天，她就不怎么待见我。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我是女娃。

那时候我妈坐月子，她不但不帮忙，还在一边冷嘲热讽。

说我是赔钱货，说我妈肚皮不争气，生不出男宝。

我妈压根就没跟人起过争执，吵不过她，只会躲被窝里哭。

我爸意识到我妈情绪不对，一问，才知道还有这么些破事。

等这边的房子散完味，他就赶紧拉着我妈搬过来了。

后来好了一段时间，我妈产后抑郁减轻了，也重新回单位里上班了。

我慢慢长大，婚内的鸡毛蒜皮的矛盾开始激发。

我妈宠我宠得厉害，主打一个溺爱，但我爸不一样，他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见我妈快把我养废了，就拿着鸡毛掸子逼我用功读书。

小时候我真不理解，恨死我爸了，但后来我考上重点中学，才慢慢理解了他。

我外公退下来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安排我的后半生，我得靠自己，能力变强了才能继承我爸的事业，这些道理我到后面才懂。

但已经晚了，我妈为了我天天和我爸吵吵，加上奶奶的煽风点火，最终他们离了婚。

我妈还窝在沙发上思考人生呢，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淑芬啊，你快回来，单位里闹起来了！」

03

黄处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就连坐在旁边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里嘈杂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妇女哭闹撒泼的动静。

我一下子就懂是什么回事了。

这种阵仗，我自然不会让我妈这个软包子去任人揉捏，临出门前我发了条短信给我爸，大致说了下情况，但让他先别过来，等我搞清楚继父在玩什么把戏先。

我爸秒回了一句，「保护好你妈。」

唉，不愧是亲爹啊！

我陪我妈急急忙忙回到单位里，继父站在那默不作声，他的脚边趴坐着一个妇女，那女人蓬头垢面，穿着朴素，一看就是长期生活在农村，还不太注意卫生的那种。

她跪趴在地上大哭大闹，身后竖着两根杠子，拉着一个横幅，「姚淑芬女骗子骗婚骗彩礼，毁我儿子大好前途」

我妈两眼一黑，差点昏倒，我赶紧扶住她。

那个撒泼的女人看见我们到了现场，发了疯似地冲上前来，我挡在我妈的身前，被她又黑又尖的指甲抓了几把，小臂上全是红痕。

等单位的保安把她拉开，我看了两眼，心想没破皮，可惜了。

下一秒我就嚎啕大哭，倒地不起，大喊「打人啦！快报警！大人欺负未成年小孩！」

我妈一下就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继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按着她的手，「姚淑芬，你要做得这么绝是吧？」

我妈冷冷地看他一眼，「你骗我怨我，我都认了，但你欺负我女儿，我绝对不会让步！」

他的脸色黑得像锅底，「那你想怎样？」

「公开道歉，不许再来单位闹事。」

继父在单位里算是小干部了，在内在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今天出此下策，都是想逼我妈就范，用名声威胁她。

但要他公开道歉，相当于承认自己利用老母亲逼迫妇女，那他这脸就没地方搁了。

单位的同事全在场，不是在劝架就是围观议论。

这种场面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闹下去。

「姚淑芬，你骗婚骗彩礼，怎么就不敢认了，就因为我俩还没来得及领结婚证，你就有恃无恐，欺负我们没背景农村出身的普通人是吧！」

亏他说得出口，职称比我妈高出不少的人，还敢用普通人自居。

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欺负手无寸铁的女人，可真不要脸！

而且要不是我外公这层背景，他会巴巴地上来讨好我妈吗？

我表面上躺地上哭嚎，心里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跳起来替我妈回嘴。

「怎么，你说不出话了？知道自己不占理了是吧？」

「淑芬，你看我和你还有点感情，这样吧，你跟我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婚咱们照结，贝贝去申请学校宿舍，这么一来问题就解决了是不是？」

我翻了一个白眼，这人真是不死心，还想着让他家宝贝儿子霸占我房间呢。

学校的宿舍又小又旧，怎么不送他儿子去？

「行，陈东升。」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妈咬紧嘴唇，像是下定决心。

「你的十万彩礼我今天就去过账还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要了，咱们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我妈不会放狠话，这话她是发自肺腑讲的。

继父一下子惨白了脸，他那老母亲扑到我妈的脚边，哭丧一样求她。

「你这女人心真狠啊，这可是我孙子啊，你说不要就不要……」

「姚淑芬，你想清楚了，你这年纪要是不要这孩子了，就很难再怀上了！」

「我本来就不打算二胎，」我妈仰着头，笑着看向他，「更何况要是生出来像你，那我还不如别让他出生。」

我妈把我扶起身来，抬手招呼黄处。

「黄处，帮我打电话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