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树茂
我非常喜欢吃香煎的咸红鱼。我知道父亲也喜欢吃咸红鱼,后来听奶奶说起,原来爷爷也喜欢吃。
按奶奶的话说,爷爷是个不安分的人,在社里当过民兵营长、生产队长,后来还经常出去外地找活,还带领大家一起出去干。爷爷虽是领队,却从不多占大家一分工钱。因此大家特别拥戴爷爷当队长。
有一年,爷爷带工友们出去外地砌筑水库,几十人一离家就是几个月,大家晚上有空聚在一起就会说起家里的妻儿,有些初次离家的人还会伤感流泪。爷爷看到这一幕,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就想着如何能解一下大家的乡愁。
以前保鲜技术不发达,海边人储存新鲜海鱼的办法不多,晒干或盐腌是常见的手法。爷爷便想到一个方法,每隔一段时间就托人从老家带来用粗盐腌的咸红鱼,也带来家中报平安的信息。这样,大家不仅吃上煎得香喷喷的咸红鱼,又听到了家里的近况,总是特别开心。
为了早日和家人团圆,所有人白天干活都十分卖命,那次工程竟然提前完成了。一条普通的咸红鱼竟发挥了大作用,后来,大家一想家就会笑着问:有咸红鱼送来吗?
奶奶说,爷爷好像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爱上了咸红鱼,几乎每餐都要吃,直到去世那晚。
我开玩笑地说,难怪我也特别喜欢咸红鱼,可能是爷爷留下的记忆基因。我又好奇地问奶奶:为什么我爸也特别喜欢?
奶奶叹口气说:你父亲因为弟妹多,十几岁就跟着你爷爷出去干活挣钱养家,一直东跑西跑的,书也没读上几年,那时也跟着工友经常一起吃咸红鱼,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了。后来你父亲去当兵,总写信回来说想念家乡的咸红鱼,我便将红鱼晒干寄给他,解解他的思乡之苦。
父亲只爱吃家乡的咸红鱼。我记得有一次父亲来广州,忽然问家里有没有咸红鱼,我便去附近菜市场买了新鲜红鱼回来自己腌制。结果父亲试过一口就直摇头说,不是老家的味道。结果他只住了一个星期,就老是念叨着独自在老家的母亲,着急地回家乡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也开始让父母亲托那些从老家开往广州的汽车带些家乡的咸红鱼,放在冰箱急冻,慢慢吃。每次收到鱼,我就会打电话回老家,和父母亲拉家常、聊近况,父母也总是十分开心的。
如何煎咸红鱼,颇有些技巧。一斤有十二三条的咸红鱼大小为最佳,趁新鲜用粗盐腌一晚,第二天就可煎食,如果要长时间存放,只需薄薄稍腌一下就好。腌好的鱼,吃的时候先洗一下,用纸巾吸干水分;在平底锅热油,将鱼逐条放入,先不急着翻动,差不多时候只翻一次身,这样鱼身不容易碎掉。
我也是多次实验后找到了一个小窍门,即用筷子逐条翻鱼,而不是用铲;且要闻到干香的味道后,再给鱼翻身,另一面也是如此,有了干香味道,就可以逐条出锅摆盘。总之,每条鱼翻身时都要胆大心细手轻,出锅也如此,便不会影响美观与口感。
后来,父亲因母亲生病便带着她常住广州方便治疗,我几乎隔天就会煎一次咸红鱼,父亲经常点头称赞,说:不错,这鱼煎得比老家餐厅里煎得还要好。
后来我还惊奇地发现,女儿小小年纪也开始喜欢上咸红鱼。女儿并不是出生在老家,也没在那里长大……于是,我便想起奶奶说爷爷当年说过,年少时的胃会记住食物的味道,直到年老都不会改变。也许正是女儿从小时候就经常吃咸红鱼,所以形成了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家乡记忆?
反正我每次吃着美味的咸红鱼,脑海里就会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我想,爷爷和父亲应该也跟我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