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秋，37岁的重野秀一，一位喜好赛车的不得志大叔在笔下画出了速度的初始模样，取名《头文字D》，在JDM的荣光和日系车在全球市场的攻城略地之下，漫画在时光中狂飙。十年后，华丽转型为一位酷boy开启了中文电影翻拍。最终全球收获超6600万票房，台北金马，香港金像，华语电影，两岸三地分别拿下最佳男配，最佳影片，最佳新人三项重量级排名。而片中除了少年的张扬义气，JDM的尾气。最大的意难平恐怕来自夏树在车上接过一沓钞票后对中年大叔的满脸真诚的娇羞感谢，爸爸活一词第一次走进中国男性的视野。

没有人知道，在二十年后，中国男性居然又一次能在爸爸活这个特殊领域扬名日本，日本知名“爸爸活”网站Univers俱乐部留言板甚至有大量女孩呼吁，为中国爸爸们专门开一个分区吧。“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是老萧。今天我们来聊聊，被中国人爆买的日式爸爸活。

#1

来自“爸爸”的帮助

爸爸活原意来源于日语中的“パパカツ”， 自2014年出现，更加准确的来说パパカツ 应该是两个单次的组合，パパ +カツ ，意思为爸爸+活动。或者叫做：与年长者的活动。如果对应到博大精深中文语境里三个字就可以完美解释：找干爹。它既可以是“伴随着金钱交易的模拟恋爱”。也可以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真人付费Galgame。

但是与国内隐匿于地下的“干爹”生意不同，“爸爸活”在日本，是可以放在明面经营的业务。本质与出租女友，虚拟恋人的界限都是情感陪伴的生意。女孩通常年龄16~25岁之间，而男性大部分年龄偏长，所以就隐晦地以“爸爸”来称呼。值得一提的是，不是所有的爸爸活都一定要发生什么。单纯的吃饭，喝酒，聊天式的爸爸活这些年在日本愈发有市场，毕竟目前的日本，是个连泡泡浴都日渐式微的性冷淡国家。

2017年6月26日，社会派编剧大神野岛伸司执笔创作“碎三观”大作《爸爸活》同名播出，在剧中，普通的20岁大学生杏里因母亲结交新恋人而被赶出家门，与男友分手，寄居在网吧开始了艰辛生活。偶然间从友人处听说“爸爸活”，这项活动，为了赚取生活费开始了自己的陪伴生涯。

在日本社会，是什么驱使年轻女孩们投身于或爸爸活或风俗孃，这部剧中给出了一针见血的回答。

当然，除了金钱目的，还有相当一部分女孩是有想要结识社会地位较高的男性，天真的幻想着钓到金龟婿，结交帅大叔，出任富太太，走向人生巅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论文学还是电影还是主流的艺术创作，对于有钱人的美化几乎是全方位的。似乎有钱人永远彬彬有礼，永远宽容，永远温柔，有钱人张嘴就是金玉良言，有钱人行动就是雷厉风行，就算是有钱人毒舌都会被夸赞为性格直爽。这股子万柳书院老奴风是怎么了，大众没太想明白，这群年轻的女孩恐怕更想不明白了。

2020伊始，三年大疫席卷全球，日本从事“爸爸活”的女孩越来越多，推特上与援交、爸爸活相关的内容数量持续增加。据日媒《日刊SPA!》调查，一家大型爸爸活网站拥有38万女性会员。

然而，有趣的现象也开始出现，日本知名“爸爸活”网站Univers俱乐部留言板，关于中国爸爸的问题明显多了起来。

女孩们甚至要求在国际区单独开辟一个专区给中国爸爸，提供中文履历翻译，方便中国爸爸更好地了解日本女孩。

有人询问该如何与中国人体面地相处，有人询问中国爸爸有什么特殊喜好，更多的人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一个中国爸爸。

#2

人傻钱多速来

如同昭和时期的日本人买光伦敦奢侈品，美国人高呼，这是日本对美国的第二次偷袭。如今的中国的有钱人各种爆买也在不断地震惊日本人。而到了现在，中国人有钱，这几乎成了日本社会中某种奇怪的刻板印象，China Money已经成了华人在日本新的代名词。

尽管疫情带走了中国游客，但还有很多中国人因为工作常年往来于中日之间，他们和富裕的在日华人，共同组成了“中国爸爸”群体。在日本成熟的爸爸活市场里，中国爸爸就像一尾鲶鱼，带着无视常识的金钱力量横冲直撞。

从前，爸爸活大致分三种价格区间。

“茶饭爸爸”，邀请女孩一起喝茶吃饭聊天，时间在1-2个小时，饭钱之外，另给1万日元做为交通费和小费。

“约会爸爸”，像情侣约会一样出行，也可以做一些情侣之间的亲密行为，价格在2-3万日元。

“长期爸爸”，得到女孩长期交往的认可，拥有和女孩亲密的更大权限，价格通常在30万日元起步。

然而疫情的到来，让一切都变了。大量女孩的涌入，让爸爸活市场行情的下跌速度飞快，从前一个网上男女比例通常5:1，在22年最巅峰时，这个男女比例居然有过惊人的80:1。也就是说，一个付费男性会员对应着80个等待帮助的女孩。女多男少的局面，迅速让讲究等价交换的日本男性理所应当的缩减消费，毕竟，如果你不愿意出来。网站里还有成百上千的姑娘等待着“援助”呢。

然而中国爸爸的出现改变了这一情况。据日媒《日刊SPA!》调查，中国爸爸的豪爽有口皆碑。他们聊的不再是行情而是心情，他们追求不再是陪伴是崇拜。

什么意思，中国爸爸们会绅士的定好银座，新宿人均2万日元以上的高级餐厅，点上山崎白州和女孩用着双方都饶舌的英语或翻译软件费力的交流。但不论言语如何饶舌，当男人掏出钱包那一刻，似乎周围的灯光都会为他披上滤镜，而随手给女孩抽出小费动则三五万，甚至十几万。而这，仅仅只需要女孩做西子捧心状一脸崇拜的高呼：“すごい”就能做到。

当爸爸们因为公务繁忙，需要女孩海外出差时，这个价格比起本土通常还需要翻倍。比如常规美澳加新的四日游，通常报价在100万日元以上，折合人民币超过5万。然后爸爸们还会根据“心情”额外赠送各种奢侈品。一趟4天的吃喝玩乐之旅，女孩们可以拿到超过150万日元的报酬。有的女孩在采访中坦言：“中国爸爸们给的实在太多了，我第一次收到那沓日元现金信封时，我能清晰记得心跳的声音，我还以为我卷进什么要命的犯罪里了。”

另一方面，传统日式爸爸活中，每一次约会几乎都是女方做好功课。包络景点攻略，餐厅选择，游乐路线。爸爸们掏钱后只负责享受。女孩需要全程不掉线“卡哇伊”表情。一次约会，对身心管理都是巨大的考验。

而中国爸爸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事儿少的可怕。并且他们的活动基本局限于几个场所，餐厅吃饭，商场逛街，酒店娱乐。这三个场所里，女孩需要做的，只需要全程维持崇拜表情，就可以收获无数的赞美和让人心动的谕吉。

#3

被裹挟的“女儿们”

说回到女孩们，千百年来很多人一直有那么两个爱好：拉良家下水，劝XX从良。如今也是，在日本或者国际上总会有人说，世界上赚钱的方法那么多，干嘛一定要做这个呢。关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言论，我只想说：道德的制高点风声太响，回声太大，咱们最好先下来说话。接下来，我们不妨了解一下爸爸活女孩们，都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1980年昭和幻梦催生一代浮华，泡沫破灭后，年轻一代发现零花钱随着父母收入的降低而减少，自己无法像当年的学姐一样把奢侈品变成日用品，甚至在困难的家庭，日用品都变成了奢侈品。

他们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适应这种经济上的落差。而对于物质的向往，对于金钱的虚荣是每位少女必须经历的修行。但对于她们来说，除了年轻的肉体一无所有，那么所能交换的筹码可想而已，而当时恰好赶上日本BP机和电话开始流行，通讯的进步也促进了援交的兴盛。

这两年“爸爸活”流行也很相似，疫情让赚钱变得更加不容易。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数据，2020年日本政府发布紧急事态宣言后，大批服务业从业者失业，其中男性32万人，女性74万人，从性别而言，女性倍受其害。

“爸爸活”当初只是为了年轻女孩与富裕阶层互相填补而诞生的配对机制，由于新冠肆虐而骤变为金钱游戏。贫富分化急剧加速、以此为生的人们也开始出现。进而大量涌入爸爸活市场中。结果就是，市场在疯狂内卷，很多女孩开始在履历栏里标注“第一次免费”、“小费减半”，学习起超市的促销手段。从前，爸爸们需要用身份，金钱和魅力共同来征服一个女孩，而现在，只需要有钱。

而在这场不对等的关系中，有时候女孩们会反客为主，主动进行“爸爸活狩猎”。

什么意思呢。

部分年轻女孩会伙同朋友，以约会的名义将男性约到灰暗的公园等处，然后同伙们一拥而上，进行勒索敲诈，甚至非法抢劫。在遇到抵抗时，年轻人甚至会冲动之下，暴起杀念。更耐人寻味的是，“爸爸活狩猎”被媒体报道后，并没有因为是违法犯罪行为而受到强烈谴责。网络上，反而有不少人称狩猎者为“爸爸活佐罗”。

他们认为爸爸活狩猎者就像侠盗，不是单纯的犯罪，而是劫富济贫，为民除害。

一方面，年轻人仰赖“爸爸”的金钱改变生活，另一方面，他们又对这样的社会构造感到深深的厌憎与无力。

2018年，医科大学操纵女生录取率、巨头公司控制女性正社员比例的新闻接连爆出，很多女孩开始质疑，是否是年功序列制的得利者，那些年长男性，在有意无意中阻塞了年轻女孩的上升通道呢？

欢场上，他们慷慨地一掷千金，欢场外，却在用紧缩的女性空间将更多女孩赶上商品货架。

一位年轻的女性犯罪者在法庭上高呼：“凭什么他们因我们的贫困而富有，还要用施舍的姿态来消费我们？”

全场鸦雀无声。

而爸爸活事件中全是灰暗吗，也不尽然。

去年发生过有一个从事爸爸活的大二女生，她的“爸爸”是做税务工作，很懂这方面的法律，教了她可以打电话给日本发放救助金的相关部门。女孩说因为疫情的影响，自己没法和“爸爸”见面，收入骤降，询问是否可以领取补助金，两个小时后，相关人员给她回电话，说可以给她100万日元的补助金。

不过，对于爸爸活这个行为本身来说，女孩所索取的可能不仅仅是金钱而已。

有许多参与爸爸活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精神上的问题想要被关心、想要被关注、想要被需要、想要被依赖，只需要加上一点点原生家庭的催化剂，很容易就让女孩通过爸爸活这种奇妙的方式，试图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价值”，“真切的被人感受需要”等。

在各取所需的关系里，身体，或者说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并不存在的“贞操观念”反而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可以放弃的筹码，甚至远不如所谓“爱情”来的沉重。甚至在金钱之外，如果还能够带来更迅捷的陪伴、关心和温暖，那么这些情感内容是否虚假。还重要吗。有总比没有好，即便是——假的。

曾经有一位大三的爸爸活女生在论坛发帖感谢自己的爸爸，因为单亲家庭的原因，自己从小性格孤僻，同事家庭也负担不起她的教育成本，是她的爸爸一直在陪伴鼓励她，并资助她完成了大学的学业。

一位27岁单身妈妈在论坛分享了她通过用中国“爸爸”的消费供两个孩子读完医科大学的故事。

这些故事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显示出一种温馨的励志来。

综上，爸爸活的出现更多的还是社会的推动，与其说女孩们做了“错误”的选择，倒不如说，这些在家庭、梦想和生活成本裹挟下苦苦相传的姑娘们，根本没得选。

#4

后记

最近看到一些中国媒体在报导“富人正在爆买日本女孩”的新闻时，总采用一种戏谑而调笑的口吻，甚至有一种夸耀式的兴奋，仿佛老板们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征服日本。这样思考方式是不是有些 loser？

如日升月落，世间的灰暗也有着自己的运行规则。而在这套灰色的规则之中，人性与兽性仅一墙之隔，希望保留几分美好，不要叫这座人性的矮墙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