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4岁的何香凝在逃港途中,被一伙人开枪逼停了船,船长绝望了,何香凝却很镇定地说:“告诉他们何香凝在船上,想劫就来吧。”
1941年12月的珠江口,夜幕被日军轰炸机的轰鸣撕裂,64岁的何香凝裹着灰布棉袍,站在“岭南号”货船的甲板上,望着远处香港岛方向腾起的火光。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军对香港的空袭日益频繁,作为国民党元老、宋庆龄的亲密战友,她早已被列入日军“重点搜捕名单”,此刻正跟随文化界人士撤离香港,却在伶仃洋面遭遇了意外——三艘挂着黑旗的快船从雾中冲出,船头的机枪朝天空扫射,子弹在船舷激起尺高的浪花。
船长李阿福握着舵轮的手在发抖,这艘载重百吨的货船本就老旧,搭载着30多名文化界人士和眷属,此刻毫无抵抗能力。何香凝注意到,劫匪的船只涂着暗灰色油漆,船头立着的不是普通海盗的骷髅旗,而是绣着“海狼”二字的三角旗——这是活跃在珠江口的武装势力,既劫商船也替日伪做事,半年前曾击沉过一艘八路军的补给船。
“夫人,怎么办?”李阿福带着哭腔求助,舱内传来孩子的啼哭。何香凝摸了摸口袋里的宋庆龄手书,那是三天前在铜锣湾寓所收到的,信中说“此去艰险,唯以声望破局”。她理了理鬓角的白发,转身对翻译说:“用扩音器告诉他们,船上有何香凝,是廖仲恺的夫人。”声音不大,却像块重石砸在甲板上,几个躲在舱口的文化人抬起头,眼中闪过希望。
快船逼近时,何香凝站到船头,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见对方船首站着个戴墨镜的汉子,腰间别着两支驳壳枪。“老太婆,识相的把财物扔下来!”汉子的广东话带着澳门腔,身后的喽啰们举着煤油灯,映得水面一片橙红。何香凝往前半步,胸前的银制同盟会徽章在灯光下一闪:“我是何香凝,1905年在东京见过孙先生的,你们的老大没听说过?”
这句话像颗炸弹投入敌群。汉子的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一道从眉骨到嘴角的刀疤——他当然听说过何香凝,这位国民党元老、妇女运动的领袖,更是廖仲恺的遗孀,当年在广州时,连陈炯明的叛军都要敬她三分。更关键的是,何香凝与共产党关系密切,此刻日军正在香港搜捕抗日人士,得罪她极可能招来八路军游击队的报复。
“老大,咋办?”旁边的喽啰小声嘀咕。汉子盯着何香凝胸前的徽章,想起三年前在广州码头,亲眼看见她带着妇女抗日救亡会的成员,把募集的药品装上开往延安的货船。那时流传一句话:“惹谁别惹何香凝,她的笔能写垮半个国府,她的嘴能喊来千军万马。”
“夫人误会了,”汉子突然换了副笑脸,“我们是海上自卫队,见贵船灯火不明,怕遭日军袭击。”他挥了挥手,快船开始后退,“夫人一路平安,小的们给您护航十里。”何香凝看着对方船只转向,对呆立的李阿福说:“开船吧,天亮前要到三门岛。”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群拦路的野狗。
这场危机的化解,表面是何香凝的声望震慑了劫匪,实则是她半生革命积累的无形铠甲。作为中国同盟会首批女会员,她参与过辛亥革命、二次革命,亲手为广州起义的烈士缝制过军旗,连蒋介石都要尊称她一声“廖夫人”。1937年抗战爆发后,她在上海组织妇女救护队,把自己的画作义卖筹款,所得全部捐给八路军,毛泽东曾致信感谢:“先生之德,山高水长。”
何香凝的镇定,源自对自身价值的清醒认知。她清楚,在乱世中,自己的身份不仅是个人符号,更是一面旗帜——日军想抓她立威,汉奸想利用她造势,就连海盗也明白,伤害她将成为各方势力的公敌。这种“危险的光环”,让她在撤离香港的21天里,三次化险为夷:一次在九龙半岛被伪军盘查,她掏出宋庆龄签署的“国际红十字会特别通行证”;一次在澳门边境被葡萄牙守军刁难,她直接背诵《中葡友好通商条约》条款。
更深刻的原因,在于她对民心向背的把握。那些海盗虽然作恶,但骨子里敬畏为国家流过血的人。当何香凝自报身份时,触动的是中国民间传统中“敬重义士”的集体意识——她不是养尊处优的官太太,而是亲手为烈士收殓遗体、在街头演讲时被军警打伤过的革命者,这种真实的革命经历,比任何护身符都更有力量。
抵达韶关后,何香凝在临时住所写下《赴渝途中口占》:“万里逃生入蜀川,日机轰炸苦颠连。众生灵肉成灰烬,杜甫诗中涕泪篇。”字里行间不见劫后余生的惊恐,只有对家国的忧虑。此后她拒绝蒋介石的拉拢,在重庆创办“中国妇女联谊会”,继续为抗日筹款,直到1948年与李济深等人发起成立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公开反对蒋介石独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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