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儿子看病。
父亲半夜潜入医生家中，抢劫，杀人。
原本以为他的自首是结束。
可没想到，却是开始。
就要结案的时候，他却翻供了。
「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01
我叫顾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
我在审问犯人的时候，喜欢盯着他的眼睛。
人的眼睛里，总有供词之外的东西。
02
一周前，接手了一个新案子。
丈夫江鑫下了晚班到家，发现妻子胡艳被人杀死，便报了警。
门锁完好，能用钥匙进门的只有胡艳的丈夫江鑫和情夫赵青二人。
江鑫当晚在医院值班，忙了一夜，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我们就把重点放到了死者的情夫，赵青的身上。
赵青出乎我的意料，他承认当晚确实在胡艳家中，但十二点离开的时候，胡艳并没死。
我看着赵青的眼睛，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但没有抓赵青并不是因为我的直觉，而是我们没有赵青杀人的证据，疑罪从无。
法律不相信直觉，要的是证据。
正在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时候，有新的线索被找到了。
小区的监控虽然正在维修，但一楼却有一个摄像头能够工作。
是一楼住户的电子锁上的摄像头，正对着一楼的电梯口。
案发当晚，赵青在十二点零三从一楼的电梯走出来的，这和他的供词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他没有杀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杀完人才离开的。
但没过两分钟，一个浑身黑衣，把脸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走进了电梯。
午夜时分，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这本身就值得让人怀疑。
根据电梯的楼层显示，这个人去了十楼。
十楼正是胡艳家所在的楼层，当晚十层的住户并没有人归来。
三十分钟之后，电梯再次移动，那黑衣人从十楼下来并离开了。
这个全身被包裹的黑衣人，成了我们现在重点调查的对象。
可我们什么也没有查到。
只有一个有些岣嵝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
03
案件一下子遇到了瓶颈，寸步难行。
正当我们无从下手的时候，有些驼背的王二来到了警局，承认了自己杀了人。
「你为什么会去死者家中？」
「为了钱，我知道他们当医生的都有钱，我想着去江大夫家里偷钱。」
「你是怎么进门的？」
「我有钥匙，有一次江大夫在查房的时候，不小心把钥匙掉了，我就私自配了一把，我还在护士站见过他的快递，知道他家的地址。」
「既然是为了钱，那为什么杀人？」
「报告政府，我真的没想杀人啊，我以为家里没人才进去的，结果被发现了，一时害怕，就把动了刀子，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死没死，吓得我连钱都没拿就跑了。」
「那你怎么想起自首了？」
「我昨天听说江大夫的老婆死了，我害怕极了，就来自首了。」
王二低着头，陈述着自己犯罪的经过和过往。
一个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唯一出息的儿子却得了重病。
不想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铤而走险，铸成大错。
过程清晰，杀人动机，作案时间全都对得上。
别的同事都觉得可以结案了，但我却有些迟疑。
从逻辑、道理、证据上来说，王二杀人是合理的。
但王二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对劲。
他太冷静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因为知道死了人，心里害怕才来自首的。
可我在他的眼睛里没看到任何恐惧，反而很镇静。
笔录做完了，王二过来签字画押，那字写的，不仅丑，甚至连笔顺都不对。
也是，王二要是有知识也不用出来打工了。
但这种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里素质呢？怎么会这么镇静呢？
对于王二的自首，我心中有些疑惑。
但证据链条已经完整，还是自首，小林甚至把结案的资料都准备完了。
可今天，王二突然翻供了。
04
我带着刚入职半年的小林来到了看守所。
「政府，我撒谎了，人不是我杀的。」
「你上次亲口承认的，我警告你，你这样欺骗警察，这是在犯法！」
王二的翻供让小林有些生气，警察最讨厌的就是作伪证的人了。
「政府，人其实是赵青杀的。」
人是赵青杀的？
我眉头一皱，王二竟然指认了赵青杀人。
赵青是胡艳的情夫，还是胡艳丈夫的同事，虽然有些狗血，但对我这些接触犯罪第一线的人，并没什么稀奇。
「王二，就算人是赵青杀的，你上次为什么不说，现在又为什么说了呢？」
相比于到底是谁杀的人，我反而最关心王二为什么翻供。
用他翻供的理由，我才能辨别二次供词的真伪。
作为老刑警，这方面我经验很多。
「赵青骗了我，他说我替他顶罪，就可以给我五十万，当我儿子的手术费。」
「可是我已经自首了，他的钱根本就没给。我可以死，但我的儿子不能死！」
王二越说越激动，尤其说到儿子的时候，眼睛里的痛不像是假的。
赵青竟然利用人家儿子的性命让王二去顶罪，真是可恨。
但我是警察，我很快就把个人情感扔掉了。
「所以你当天晚上并没有去死者的家里？」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王二没杀人，那视频里上了十楼的那个黑衣人是谁呢？
「不，我去了，赵青说做戏要做全套，让我等他走后，在十层待三十分钟再下楼就行。」
「你的意思是你去了十楼，但没有进入死者的家里。」
「是的，关于杀人的一切，都是之后赵青告诉我的，让我来自首，然后给我钱。」
对上了！
事情都对上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赵青杀人，然后找了个替罪羊。
不过，王二现在是嫌疑人，口说无凭，我们不能因为他的话去定赵青的罪。
「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证据？没有，但你们可以问问赵青，这些都是他做的。」
没有证据，根本没法抓赵青，还去问问？
我不知道该说王二单纯还是愚蠢。
「我们会去调查的，希望这次你说的是实话。」
离开了看守所，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王二这次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05
回到警局，我便把整个案件的重新梳理一下，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死者胡艳，凌晨零点至一点之间在家中被人杀死。
首先进入我们视线的便是胡艳的老公和情夫赵青。
江鑫在医院的口碑很好，对于胡艳能嫁给江鑫，很多女护士都表示羡慕。
而唯一让我们怀疑江鑫的时间，就是江鑫不久前给胡艳买了人身意外险，足有五百万的保额，受益人是江鑫。
后来调查后发现，保险事件纯属意外，是医院领导的关系户，很多医生都买了。
剔除掉江鑫，剩下的就是赵青了。
赵青给江鑫戴了绿帽子，二人因此还在医院打过一架，双双被记了处分。
但赵青即使怀恨在心也应该是恨赵青，也不应该是胡艳啊。
我搞不懂赵青的杀人动机，也找不到证据。
但王二跳出来自首了。
可今天，王二翻供了。
对于王二的说法，我没法判断，所以下午我直接找到了赵青。
在医院之中，我们见到了赵青。
「警官，你们还找我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胡艳的死与我无关。」
「这个人你认识吗？」我拿出了王二的照片。
「这是我病人王明阳的父亲。」赵青并不否认。
「王二来自首了，他说是你指使他杀的胡艳。」
我把王二的两次的证词混在了一起。
「胡说，这是诽谤，可他为什么会杀胡艳呢，胡艳招他惹他了啊！」
对于胡艳的死，赵青表现的很正常，丝毫没看到有什么破绽。
「这只是他的说法，我们只是例行问询一下，那我就告辞了。」
「不过王二既然是杀人凶手，我希望你们严惩凶手啊。」
「放心吧，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一直都在盯着赵青的眼睛，但从始至终都没发现半点破绽。
王二和赵青，他俩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从一个老刑警的经验和二人的表现上来看，我更相信赵青。
但从逻辑和行为上，我更相信王二。
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王二和赵青之间一定有些什么。
谁知道两天之后，王二再次找到了我们。
「政府，对不起，我说谎了。」
「你上次是故意陷害赵青是吗？」
「不，我没有陷害他，我说的是真的，说谎是因为我其实有证据。」
有证据？
「有证据为什么上次不拿出来，你到底向干什么？」小林已经彻底对王二丧失了信任。
「对不起政府，我出不去了，我只是想让你们吓唬一下赵青，好让他把钱打到我儿子的账户，但一天了，他还是没给钱。」
我眉头紧锁，王二之所以不拿出证据的原因，竟然不是为了洗脱罪行，而是为了儿子的手术费，
「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我手机里有我俩的短信。」
王二的手机已经被没收了，但因为王二是自首，那并不是证物，只是被没收了而已。
一个老式手机，不是智能机，只能接打电话，发短信的那种。
短信被打开，里面有赵青发过来的短信。
「既然你害怕，就不用你杀了，但你得去顶罪。」
「好吧，我答应你，希望你不要食言。」
不仅联系人名称，包括电话号码都查了，确实是赵青的。
有了这条短信，赵青想抵赖也抵赖不了了。
「拘捕赵青！」
06
经过了一周的时间，从开始的毫无头绪到黑衣人的出现，从王二的自首再到翻供。
虽然有了些周折，但真相总算是付出水面了。
一切的背后竟然是赵青在指示。
不仅杀了自己的情人，然后还要自己患者的父亲顶罪，真是可恶。
有了这条短信，我下令直接将赵青逮捕归案。
只要赵青承认，那么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束了。
「不是的啊，不是这样的啊，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啊！」
赵青对这件事矢口否认，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更没有指使别人杀人。
对于这种嘴硬的人，我让最有经验的老白去审。
现在证据确凿，就算他不承认，我也能零口供结案。
毕竟这个短信就是有力的证据，再加上王二的供词，赵青很难洗干净。
一般这种有证据的情况下，疑犯根本扛不住，都会直接坦白的。
可这个赵青却是个犟骨头，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那这个短信是你发的吧？」
「不是，我从来没发过这种短信，这是P图的，你们别冤枉人，我要见律师，我要找律师。你们不能冤枉我！」
赵青的反抗情绪比我想象的要大上很多。
「赵青，你最好坦白交代，还有从宽的机会。」老白啪啪的拍着桌子。
「我交代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有杀人，你们这是栽赃。还有那个王二，为什么栽赃我，为什么啊！」
赵青有些歇斯底里了。
我又感觉到不对了，从始至终，这个赵青说的话就不像是说谎，无论是反应，情绪，完全看不出异常。
哪怕证据摆在他面前，他的微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单从被审的状态来说，我依然相信赵青说的是实话。
可我是警察，我得相信证据。
「好啊，赵青，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看看这是什么？」
老白拿出了赵青的电话，扔在了桌子上。
「这是你的手机，我们已经通过技术将手机数据还原了，你以为你把短信删了，就不存在了吗？」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动了我的手机，是你们联合王二害我！」
见赵青嘴硬，老白又拿出了从移动公司调来的数据。
「你不知道吧，所有短信在移动公司中转的时候，是会有痕迹的。这就是移动公司的证据，这条短信就是从你的手机发送出来的。」
「不，不可能，你们陷害我，我没杀人！」
赵青越来越疯，但就是不承认杀人，虽然带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可还是不老实，反抗的厉害。
我把他羁押了，就算他不承认，我们也可以零口供结案。
因为证据链完整了。
可哪怕证据链完整了，但我心里却总觉得赵青说的是真的。
我是警察，要相信证据，不能相信直觉。
我从入行的时候就被这么教导，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做了警察多年之后，就会慢慢形成一种直觉，我也会在潜意识下相信这种直觉。
老白和小林他们讲述着审问时候的经过，但我却在旁边默默的抽烟。
还有一件事不清楚，那就是赵青为什么要杀胡艳呢？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和胡艳断绝关系，或者换个工作，而不是去杀他。
难道他就真的认为有王二顶罪就没事了？
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会不给王二钱呢？
他难道不怕王二反水？
事情好像结束了，但我还是有些怀疑。
多年的警察经验告诉我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事，是我没发现的。
绝不是简单的直觉而已。
07
「顾队，这回可以结案了吧！」小林歪着脑袋凑了过来。
「是啊，顾队，这回证据链，杀人动机全都完整，就算他不承认都不行！」老白也觉得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你们把这案子所有的资料都给我拿过来，我想再看看！」
别人下班了，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拿着所有的证据，笔录，逐字逐条的看着。
我一直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漏下了。
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胡艳婚内出轨，可一个大学老师，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算是不甘寂寞或者其他不可名状的原因，那为什么出轨的对象会是自己老公的同事呢？
这很不合常理。
虽然是直觉，而我也知道相信直觉不对，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终于，我发现了一些信息。
胡艳和赵青都是外地人，是通过大学考到这座城市的。
而且他们还是同龄，仔细一查，二人竟然是同一所高中，同一班级的同学。
「也就是说，胡艳和赵青不是新情人，是老情人了！」
按理说这个信息并不能左右案件，我也不能凭此就说赵青无罪，但我却更加深了我之前的怀疑。
那就是，赵青为什么要杀胡艳。
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哪怕到了社会，依旧还在一起，这应该能说明他们是有感情基础才对啊。
我想不通。
隔了一天我带人再次来到了看守所。
我要见见赵青，我要亲自问问他。
难道真的如赵青所说，他是被冤枉的吗？
可王二冤枉他做什么，那短信的事又怎么去解释呢？
赵青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比昨天冷静了很多。
「警官，我不知道王二为什么要冤枉我，但我确实没有杀害胡艳，我没有理由杀她！」
「理由？因为您和胡艳的事情曝光，在医院里被人说三道四，还被领导点名批评，这些还不够你杀她的理由吗！」我试探着。
「哈哈，可笑，我会为了这些去杀胡艳，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杀她！」
「因为我才是她的男朋友，我们从高中开始，一起走出了老家，来到了这里。」
「我抛下了别的机会，为了他留在了这座城市。」
「我想和他白头到老，厮守一生的，他是我的爱人，我怎么可能会去杀她呢！」
说着说着，赵青哭了起来，自己的爱人死了，而自己却要被冤枉成杀人凶手。
他想停止哭泣，但却控制不了。
我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猜想他哽咽之下的情感。
「你是她的男朋友？那为什么胡艳嫁给了江鑫呢？」
我不知道这些感情会不会对案情有帮助，但我想知道。
「我承诺会给胡艳美好的一生，她也答应我会和我同甘共苦，可我们俩的约定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胡艳的母亲生病了，家里没有钱看病，最后钱都是江鑫出的，胡艳是嫁给了追求她的江鑫，但那是报恩，不是爱情。」
事情已经明了，尽管赵青哭天抹泪的讲述着故事，可还是改变不了胡艳婚内出轨的事实。
如果胡艳嫁给江鑫是报恩，那胡艳和赵青自私的爱情，其实是在变相的恩将仇报。
爱情是伟大的，但永远都是自私的。
我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案件本身，如果按照赵青的说法，他确实是没有杀害胡艳的动机。
一个自私到可以为了自己的爱情去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怎么会去亲手毁了自己的爱情呢？
「那你可曾答应过王二要给他五十万。」
「没有！」
「不一定是在这件事上，或者是别的事上。」
「绝对没有，我的存款只有十二万，我要是有五十万的话，我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胡艳嫁给江鑫呢！」
赵青根本没有五十万。
那王二口中的五十万是怎么回事呢？
但赵青对此全然不知，他不知道谁杀了胡艳，他不知道王二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甚至就连短信的内容都一点不知情。
听上去很荒谬，但赵青一口咬定，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走了，心情有些沉重。
除了赵青和胡艳的爱情，还有这个案件的复杂。
来来回回的兜了好几个圈子，从证据上讲，案件已经结束。
可在我心里，这个案子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刚回到办公室，小林就拿着文件过来找我签字。
「王二签了肾脏无偿捐献协议，他儿子的手术要开始了，他得去做手术。」
我心里已经对王二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只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我心里是不想放他。
可眼下的证据都指向了赵青，王二充其量就是报假案，知情不报而已，我不能不让他去做手术。
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道德上。
「外出就诊，但一定要确保王二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特意交代了小林。
现在王二的嫌疑还没有解除，我不知道王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同事在催我结案，领导也在催我结案，可我还是在拖着。
我锁上了办公室的门，脑子感觉很乱。
我好像遗漏了什么？
是什么呢？
王二只是去做手术而已，我为什么会这么疑惑呢？
手术？
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钱。
王二他儿子王明阳的手术费是从哪里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