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4月30日,那是春快过夏初来的一个普通日子,在上海八仙桥的女青年会大酒店里,热闹非凡,音乐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你瞧那大酒店,面积可不小,里面坐满了来参加活动的贵宾,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就在酒店里,一场正宗的西式婚礼正热闹地进行着。新郎穿着笔挺的西装,还戴着眼镜,个子高高的,五官帅气。新娘呢,她穿着纯白的婚纱,短发特别漂亮,像云朵一样,还在右边耳朵旁边别了束鲜花,特别细心。
这场婚礼跟古代中国的传统风格大不一样,是个西式的,一下子就把所有来宾的眼光都抓牢了。你瞧,那个十四岁的白俄罗斯小姑娘,坐在钢琴前弹得多带劲;还有二十三岁的昆曲小生顾传玠,笛子一吹,那声音简直美极了;再加上十九岁的张家小妹张充和,一开嗓唱昆曲,全场都静了下来。这时候,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了,这婚礼不光是西式那么简单,它还是个中西文化的大聚会。而那对新郎新娘,都是来自书香世家的才子佳人,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新郎的大名是周有光,而新娘呢,就是张家排行第二的闺女张允和。
然而,这场大家都觉得挺般配的婚礼,在真正办成之前,其实也是一波三折。
张允和原本打算把婚礼定在春天某个周末,好让朋友们都能来捧场。然而,等两百来份请柬都印好了,张家那位最老的姑奶奶突然说,选的那天是阴历月底,不吉利,得换日子。
张允和听了姑奶奶的话,调整了婚礼的日子。姑奶奶觉得4月30日是个好日子,可那是公历月底了。但老人们只看农历,所以他们就选了那天作为婚期。
张允和是由奶妈窦干干一手拉扯大的。窦干干拿着张允和与自己的生辰八字去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没想到,算命先生的一番话让人大吃一惊:“这俩人命里注定,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窦干干一脸焦急地跟张允和说了这事儿,而张允和呢,正跟周有光甜甜蜜蜜地谈着自由恋爱,眼看就要喜结连理了。她听了后,微微一笑,轻松地说:“这种瞎扯的话,别往心里去,不理它就好。”
就算活不过三十五岁,但只要这辈子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白头偕老,张允和也觉得这一辈子过得值了。
那时候的张允和,压根儿没想过,自己后来能健健康康活到很大岁数,她的丈夫周有光更是了不起,居然活到了112岁高龄。
张允和周有光的爱情故事,得从风景如画的苏州城讲起。在苏州这座古城里,张允和周有光相遇了,他们的相识、相知到相爱,都发生在这里。一开始,两人只是偶然相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彼此有着共同的兴趣和话题,感情也逐渐升温。在苏州的街头巷尾,留下了他们并肩漫步的身影;在古城的小桥流水旁,回响着他们欢声笑语。张允和周有光,就在这座充满诗意的城市里,慢慢走到了一起。他们的故事,就像苏州城一样,美丽而又动人。
周有光老家在常州青果巷,以前家里挺有名望的。他老爷爷周赞襄在清朝末年当过官,还投钱开了纺织厂和当铺,可惜后来因为太平天国闹事,家里就变得一贫如洗。周有光十二岁那年,跟妈妈徐闻一起离开了常州,搬到了苏州。之后,妈妈靠给人做针线活和收点房租,养活周有光还有他的四个姐姐。
那时候,周有光的亲妹妹周俊人,还有张允和,她们两个都在张家办的乐益女子中学上学,而且是一个班的,感情特别好。
每当学校休息的日子来临,爱动的张允和总爱跑到周家找周俊人一起玩。周家孩子多,张允和一去,经常就在周家待上大半天。
春秋好时节,他们总爱一起出去踏青。从苏州的阊门走起,一路到虎丘,再从虎丘逛到东山。路上那些青石小桥、石板大道,还有哗啦啦流着的河水,路边开得特别旺的大凌霄花,都见证了他们一路上的开心大笑和愉快聊天。
那时候的张允和与周有光压根没意识到,在一天天嘻嘻哈哈、亲密无间的相处里,爱情的幼苗已经不知不觉地长了起来,扎下了根。
张允和16岁那年,头一回碰见了周有光。后来,张允和去了南京的寄宿学校,周有光则前往上海念大学。要说他们俩真正谈上恋爱,那还得过好几年,差不多是在1927年前后,张允和也到了上海中国公学上学的时候。
那年,张允和刚满18,而周有光则是21岁的青年。
正在中国公学上大一的张允和,某天意外收到了周有光从杭州寄来的信件。那时候,周有光正在杭州民众教育学院担任教职。
心里七上八下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张允和手抖抖地打开了那封信。信里头说的挺简单,就是周有光问问,他们张家托他在上海当老师的姐姐给带的东西,她收到了没。
一眼望去挺普通的,但其实,谈过恋爱的男女心里都明白,这种问话,可没那么简单。
过了好些年,当周有光老先生回想起当年给张允和写的头一封信时,他悠悠地说了一句挺有嚼头的话:
那封信嘛,可以说是刻意为之,也能说是顺手写的,挺顺其自然的。
这封信啊,最后就成了周有光和张允和之间的红娘。因为有了这封信的牵线,他俩就开始经常写信给对方,啥都聊,工作上的事儿,学习上的心得,当下的时局,自己的人生感悟,还有文学、理想这些,啥话题都往外掏。
这个暑假,张允和跑到杭州,当他们再次碰头,发现彼此间已没了以前那种邻家兄妹的纯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种特别的男女感觉,就像西湖那清澈的水,微风一吹,心里头就自然而然地泛起了害羞又甜蜜的波纹。
大二那年,张允和转学到了光华大学,碰巧周有光也刚好在光华大学历史系当上了老师。这样一来,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不少。从刚开始的认识,到慢慢了解彼此,再到后来两个人谈起了恋爱,感觉就像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让他们天天都能见面,感情也越来越甜蜜。
他们超级喜欢在西湖约会。周有光讲过,西湖是谈恋爱的最佳地点。所以,每到周末,他们就爱往西湖跑,去灵隐寺参观一下,还在六和塔那儿拍拍照。
在六和塔那边,她穿了件红艳艳的杜鹃旗袍,细边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亮得耀眼。露出来的胳膊,被阳光一照,白得跟百合花似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他看着看着,竟然忘了给她拍照。她轻轻埋怨了一声,带点害羞的样子,这才把他从发呆中拉回来。
1933年春天,这对谈了快八年恋爱的情侣,终于打算步入婚姻的殿堂。张允和心里挺激动,她说:“爱情啊,就像那棵结果子的甜树,养了八年,叶子绿了,花儿也开了,是时候收点甜果子了。”
张允和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过得非常快活。但另一边,即将成为她新郎的周有光却犹豫了。他给张允和写了封信,坦白说:“我现在很拮据,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周家以前那可是风光无限,家产丰厚,但现在情况大不如前,落魄得很。家里就靠老妈纺线织布,还有收的那点微薄的房租过日子。等周有光考上上海圣约翰大学那会儿,家里头穷得叮当响,最后是老妈东拼西凑,借了点钱,这才勉强把学费给凑上了。
周有光真的很棒,也特别拼。在圣约翰大学那会儿,他通过考试,就当上了校长办公室的秘书,这样一来,昂贵的学费就省下了。
周有光的才华和抱负深深吸引了张允和,她觉得他就像是遭遇困境却仍能高中状元的才子,而自己就像是能一眼看出英雄本色的人。因此,张允和心里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非周有光不嫁。哪怕周家的日子已经过得清贫,住在破旧的巷弄里,哪怕算命的人预言他们俩都活不过35岁,她也毫不动摇。
那时的张允和,压根儿没想过,结婚后他们会碰上那么多坎坷,经历无数次的分别和失去。在这纷乱的民国时期,她得一个人扛下好多伤心事儿和苦日子。
结婚才五个月,周有光就带着张允和给的两千块钱“老婆本”,和张允和一起去日本深造。在日本待了还不到一年,两人就回了上海,因为他们有了爱情的宝贝。
说来也巧,他们的头胎宝宝周晓平,居然跟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是同一天,都是4月30日。之后,张允和就常跟旁人打趣说:“我结婚那天,孩子也跟着来了。”
在上海,张允和夫妇俩一个在光华大学教书,另一个在光华实验中学。转眼间,他们的宝贝女儿小禾也在上海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家里的一份子。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两个孩子,一家四口过得其乐融融。张允和心里头那个美呀,觉得老天爷真是太眷顾自己了,满心都是感激和满足。
但没多久,好事就没影了。抗日战争一下子全面打响,上海立马变得人心不定,到处乱糟糟的。
夫妻俩商量好要离开上海了。周有光得去重庆干银行的活儿,而张允和呢,就带着三岁大的晓平和才两岁的小禾,回到合肥老家去躲躲风头。
在合肥那会儿,张允和带着她的一儿一女,先是临时住在合肥城里的张家大宅里,后来为了避难,他们又搬到了靠近舒城县的肥西县那边,具体是张老圩子和新圩子这些地方。据说,这儿以前是张允和的曾祖父张树声跟太平军打仗时呆过的地方,周围都是结实的城墙和又宽又深的护城河,挺安全的。
张允和每天都会在村口那两棵老梧桐树底下,看着一双儿女。但她心里总是不踏实,老想着这乱世啥时候能太平,还惦记着在重庆孤零零的老公。
周有光很快寄来了信,邀请她去重庆。于是,张允和带着孩子们,从肥西乡下连跑带颠地赶到合肥龙门巷,接着又急急忙忙坐火车到芜湖,再从芜湖换车前往汉口。这一路,他们历尽艰辛,就像难民一样,最终好不容易才抵达了重庆。
在重庆,张允和心里琢磨着要帮老公减轻家里的负担,于是就去了光华中学成都分校教历史课。她还把孩子们送到了唐家沱那边挺偏远的一个乡下地方。
时不时日本人就来个大轰炸,满天都是他们飞机的轰鸣声,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炸弹扔得到处都是,爆炸声连连,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都难。
夫妻俩老是得搬家,因为重庆的大轰炸说来就来。在那些为了躲避残忍轰炸、四处逃窜的日子里,张允和好多次亲眼看见人的脑浆洒满一地。棺材不够用,白色的木头棺材抢着要,送葬的队伍没日没夜地走着。四周全是烟,臭气熏天,有时候想喝口干净水都难得很。
这种暗无天日的逃亡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张允和感觉每一天都漫长得要命。但她已经没有地方可逃了,无论是遥远的故乡合肥城,还是她曾经避难的肥西长老圩子,甚至就连边上的舒城县,全都被日本人给占了,四处都是战争的灾难。
这时候的张允和压根没想到,人生路上还有更大的挑战在前方等着她。
1941年5月份的一个礼拜天,张允和带着两个孩子待在唐家沱。她突然发现小禾身体热得烫手,接着孩子就嚷嚷肚子疼得厉害。由于地方太偏远,拖了三天之后,小禾才被送到重庆市里的医院。大夫一查,说是盲肠炎,而且发炎的地方都已经烂了还化脓了。
战时,医院里既没有特效药也没有盘尼西林,医生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小禾又瘦又小,每天都被病痛折磨得不行,唯一能让他好受点的,就是妈妈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每天,张允和都活得异常艰难,像是在无尽的痛苦里挣扎,而周有光因为工作太忙,根本没法陪着她。这时候,也就只有五弟张寰和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
有一天,张允和被痛苦压得快要疯掉,他站在小禾那张不大的病床旁边,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实在扛不住了,真的扛不住了······”。
过了大约俩月的一个早上,天才蒙蒙亮,刚满六岁的小禾就永远地告别了这个纷乱的世界。
之后,在张允和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她打死也不愿再提起小禾这个名字。小禾成了她心里一个永远好不了的伤口,稍微一想起来,就疼得让人受不了。
为了安全起见,张允和决定带着儿子周晓平搬到成都居住。她实在不想再和唯一的儿子分开两地了,哪怕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俩也得在一起。
张允和经历了失去女儿的巨大悲痛后,在成都安安静静地待了一年多。时间慢慢流逝,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琢磨着,或许老天爷终于对她这个苦命人网开一面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新的不幸又悄悄逼近了她。
1943年1月25日,那天离小年已经很近了。到了下午,晓平难得有机会出来玩,他和房东家的孩子在院子中间的天井里,兴高采烈地玩起了包车游戏。
就在那一刻,不知道哪里飞来一颗子弹,直接打中了晓平的肚子。一眨眼的功夫,只听晓平大喊一声,他浑身上下,包括手上,立马就被鲜血染红了。
听到动静从厨房急忙跑出来的张允和,一眼瞅见浑身沾满血迹的晓平,瞬间感觉脑袋嗡嗡响,眼前猛地一黑。
张允和不顾一切地冲向晓平,心里慌乱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她只有一个坚定的想法,那就是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小禾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能承受失去晓平的痛苦,要是儿子也没了,她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如果真晓平出了啥事儿,我觉得二姐怕是撑不过来,老太太也受不了这刺激,耀平(周有光)哪能一个人活下去,这不整个家都毁了吗?(八妹张绮和说的话)
晓平火速被拉到附近的美空军医院,大夫一查,这孩子小肠有三处穿孔,大肠也破了一处,全身加起来,总共六处出血伤口,情况紧急得不得了。
晓平在医院里连着做了四个小时的手术,结果手术后连着几天都发高烧,退不下来。
这次,张允和又一次孤零零地守在受了重伤的儿子身旁,每天眼泪不断,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啥也没吃。直到第四天一早,晓平的高烧慢慢退下去,张允和这才感觉自己从那个痛苦的深渊里稍微探出头来,喘了口气。
腊月二十八过后第二天,晓平出事儿都五天了,周有光这才急急忙忙跑到医院。到了那儿一看,张允和已经哭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抗战结束后,张允和总算是熬出头了,享受了好几年的快乐时光,心里头美滋滋的。
周有光得到新华银行的资助,去了美国深造,而她呢,也跟着一起过去了。到了美国,她那爱打扮的性子又显露出来了。她特别喜欢穿旗袍,还有中式连衣裙,而且经常拉着作家老舍一起去涮火锅,还会和小姐妹们一块儿在美国舞台上表演昆曲。
新中国成立后,张允和满心欢喜,和周有光一起回到了上海。
回国后,周有光整天都扑在新中国的文字改革任务上,而张允和呢,她在上海光华附中当起了高一的历史老师。没多久,她就在《人民教育》杂志上刊出了一篇长达两万字的历史教学文章。叶圣陶看了这篇文章,那是赞不绝口,还热心地邀请她一起来参与编写新中国的历史教材。
当张允满心期待能为新中国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时,没曾想很快就碰上了一个特殊的时期,各种运动接连不断,声势浩大。张允和没办法,只能忍痛放下自己深爱的教育工作,再次回归到了家庭主妇的角色。
后来,老公去了宁夏工作,儿子和儿媳则留在了湖北,她又变成了一个人,回到了北京。那时候,老爸已经不在了,张家几个姐妹也都散落到了天南海北,感觉哪儿都是乱糟糟的。没事的时候,她就靠唱昆曲来打发时间。自个儿哼哼唱唱,享受着那细腻悠长的水磨调,看着水袖舞动得那么美,就像是回到了以前那些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里,过去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突然间,张允和感觉自己就像一朵盛开在安定繁荣年代里的牡丹,每天都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中,没完没了。她可不想成为那乱世中四处漂泊的飘零之花。
每到秋雨绵绵的夜晚,张允和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慢慢打开白纸,心平气和地抄写《心经》,一遍接一遍。
历史的长河一直奔腾不息,不管遇到多险的滩头,多猛的急流,还是多大的石头阻挡,它都会勇往直前,最后顺利地流进大海。
到了八十年代,张允和已经迈入了八旬高龄,但她却像老树开新花,活得十分精彩。她早些时候成立的昆曲学习社团,又重新搞起了演出。她还学会了在电脑上敲字,一头扎进昆曲的研究里,每天不是写日记就是写书,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自己是个老年人。
到了非常高龄的张允和,这时才突然领悟,自己既不是那享尽荣华富贵的花朵,也不是乱世中漂泊无依的浮萍。她更像是年复一年,经过寒冬酷暑,还有狂风暴雨严霜打磨后的满山红枫,片片绚烂。
秋天一到,满山遍野的枫叶红得像火焰,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和称赞。但说实话,又有几个人清楚,这一片片火红的枫叶,背后藏着多少艰辛、挫折和心酸的泪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