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还记得91年夏天，咱俩刚入伍那会儿吗？”老王笑着问。
老马抬起头，思绪被拉回那个炎热的夏天。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怎么不记得？你小子借我肥皂的事儿，我可记一辈子！”
那年，他俩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背着铺盖卷，懵懵懂懂地踏进了军营的大门。老马家境贫寒，入伍时身上只有几块钱，连块肥皂都买不起。那天，他鼓起勇气向邻床的老王借了块肥皂，还不好意思地承诺发了津贴就还。
老王模仿着当年老马的语气：“王建军，借你块肥皂用用，下次发津贴了我肯定买一块还你。”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王家境比老马好些，但他从没嫌弃过这个来自山区的兄弟。他知道老马把大部分津贴都寄回了家，为了给残疾的父亲治病，为了供妹妹上学。训练场上，老马总是冲在最前面，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老王就在后面追，愣是被他带出了一身好体力。李德明班长经常夸他俩是最佳搭档。
“那时候，馒头咸菜就不错了，你还总说比家里强多了。”老王笑着回忆。
老马叹了口气：“可不是嘛！92年那会儿，我收到家里的信，说我妹妹考上了省重点，可家里拿不出学费，急得我一夜没睡。你二话不说，把攒了大半年的三百块都塞给我了。我当时……”
老马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当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你把钱给了我，你妈可是说了你一个星期。”
老王摆摆手：“自家兄弟，说啥客气话。看到你妹妹的成绩单，我就知道这钱花得值！后来你妹妹考上大学、读了博士，现在也成了一名大学老师，多好！”
93年，老王转业回家，老马送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两双他母亲亲手做的千层底布鞋。老马红着眼圈说：“我妈说了，你就是我亲哥，这鞋你得穿，不然她会伤心的。” 老王知道，这不仅仅是两双鞋，更是老马一家对他最真挚的感激。而老马则选择留在部队，一步步晋升，后来当上了副团长。
时间一晃到了2003年。老王在派出所处理一起邻里纠纷，突然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老王，还是这么认真啊！”回头一看，竟然是老马！他转业到了老王所在的派出所，还当上了所长。
那天晚上，两人喝了一箱啤酒，聊到天亮。老马非要还老王当年那三百块钱，两人差点动手。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像回到了当年的军营。
“你小子，当了十年所长，还记得咱们当年的约定吗？”老王又问。
“当然记得！保家卫国，为人民服务！”老马眼神坚定。
这些年来，他们经历了太多。辖区一个老旧小区失火，他俩带队冲进去救人，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千钧一发之际，老马把最后一个氧气瓶给了老王。等救援结束，两人都成了“黑炭”，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还有一次，处理一起复杂的盗窃案，整整一个月没日没夜地工作，老马瘦了十斤。老王劝他注意身体，他却说：“案子不破，我睡不着觉！”
去年，老马的父亲去世，老王连夜开车赶到他老家，陪他料理后事。看着老马跪在父亲灵前，老王第一次觉得这个坚强的汉子是那么脆弱。
警铃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起身。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警服在余晖中显得格外笔挺。
三十多年过去了，从绿军装到藏蓝警服，从青涩少年到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他们始终坚守着当年的约定，在平凡的岗位上书写着不平凡的人生。这份在军营里 forged 的情谊，就像老马母亲做的千层底，穿得越久，越温暖。
老王跟着老马走出办公室，心里默默地想：这辈子最值得的，就是在部队认识了老马这个兄弟，这份情谊比金子还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