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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忠第一次见到王明佳,是在湖北孝感的一家红军医院。
那时,他腿部负伤,正接受治疗。
医院里人来人往,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年轻、干练,端着药盘在病床间穿梭,给伤员换药包扎。
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全貌,但那双眼睛却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再后来,她走到他床前,低声问:“还疼吗?”
声音一出,他心头猛地一颤。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可他不敢认,也不能认。
他只是简单点头,说:“好多了。”
她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正常,继续低头处理伤口。
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
为什么?
因为那是1931年,红军内部正在进行肃反,谁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一个举动被人抓住把柄,惹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这段时间,师长周维炯刚刚被处决,理由模糊不清,令人心惊胆战。
在这样的气氛下,哪怕是夫妻,也不能轻易相认。
王明佳没有直接说明身份,而是换药时悄悄说:“你老是躺着不好,得多活动活动。
等会儿我要去河边洗绷带,你要不要一起?”
张行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晚上,两人终于在河边见了面。
月色下,他们对视良久,终于忍不住相拥而泣。
王明佳低声说道:“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怎么可能不认得?他们是夫妻啊!
一年前,经姑姑介绍,两人相识。
短短几天,他们便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
结婚那天,没有繁琐的仪式,只有简单的誓言。
可就在新婚之夜,张行忠接到归队的命令,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圆,就匆匆离开。
从那以后,他们天各一方,再无音讯。
谁能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可这重逢,注定不能光明正大。
他们只能偷偷约见,在夜色中低声交谈,把一年的思念化作片刻的温存。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有天夜里,张行忠忍不住伸手,轻轻替王明佳拭去眼角的泪水。
这个动作,被人看见了。
第二天,就有人向组织举报,说小护士勾引红军连长,关系暧昧。
事情迅速发酵。
王明佳出身于地主家庭,这个身份本就让她被人盯着。
如今再加上“作风问题”的帽子,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她被秘密带走,接受审查。
张行忠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
几天后,他也被叫去问话。
“你和王明佳,什么关系?”
他沉默片刻,说:“普通战友。”
对方不信,继续追问:“真的只是普通战友?”
他咬紧牙关,不敢承认。
他知道,如果说出实情,没人会相信。
他们结婚的事,知情者寥寥无几,证婚的张行玉早已牺牲,连个证明人都找不到。
在肃反的风暴下,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都可能变成致命的罪证。
他只能忍住悲愤,把所有的话吞回肚子里。
几天后,他被放了出来。
可王明佳,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她被秘密处决了。
罪名是“意图勾引红军干部,破坏军纪”。
他跪在她的坟前,久久无言。
从那以后,张行忠再没提过王明佳。
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律推辞。
战友们不解,问他为什么不成家,他只是淡淡一笑,说:“我心里有人了。”
直到多年后,他才终于说出真相:“她是我的妻子。”
有人叹息,有人愤怒,可一切都已无法改变。
有些名字,被历史遗忘了,但有些名字,永远活在某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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