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职主妇，我为女儿制定了大女主人生剧本。
可她转头在学校开展了一场针对我的批评大会。
“全职主妇是蛀虫！“
“你自己都靠爸爸养，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好好好，你要这样说的话……
这女儿我就不要了。
既为豪门夫人，我要狠狠鸡自己！
你不想当的大女主，你妈，我来当！
……
1
再睁开眼时，我坐在一间办公室里。
教导主任挂着礼貌的笑容向我介绍着女儿周云清的情况。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清同学最近在学校成立了一个反家长联盟，呼吁大家挑战父母权威。”
“和您先生一样，咱们学校家长的社会地位都比较高，所以这件事的影响格外恶劣。”
“如果是因为家里出现了矛盾，还请您尽早自行解决，不要把麻烦带到学校里来。”
老师用词委婉，试图保留体面。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昨天，年级举办了写给家长一些话的活动，这是云清给您的。”
打开，没有信，只是一张成绩排名表，女儿的字迹歪歪扭扭躺在纸面上。
“你以为自己是谁？靠别人养活，还想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当倒一的妈妈感觉很丢脸吧？你那么要强，这份礼物最适合你。”
配了一个竖中指的简笔画。
似曾相识的场景里，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重生了。
上一世，我费尽心血为女儿筹谋，希望她学有所成，当人生的大女主。
可这块朽木只愿坐享其成，不懂我的苦心也就罢了，反倒怀恨在心。
今天来老师办公室，就是因为她在学校大张旗鼓举办了针对我的批评大会。
还像模像样列了七状罪。
事情闹到了本地的社会新闻，人人都等着看笑话。
呵。
那么这一回，我绝不再煞费苦心替这个白眼狼筹谋。
既为豪门夫人，我要狠狠鸡自己！
顺手将成绩单揉成一团，我提上包径直往外走。
“老师，以后周云清的事情不用再联系我了。烂泥扶不上墙，我放弃她了。”
我叫陈鹭妃，出生在普通人家。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大学时交往的男朋友周世明是个潜力股。
毕业结婚后，他功成名就，我顺其自然成为豪门阔太。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当然知道“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道理。
但面对丈夫提供的优渥生活，最终还是闭着眼睛溺了进去。
不用上班，只经营好一家三口的生活，这太有诱惑力了。
不是吗？
本以为幸福美满的人生已经一眼看得到头。
可惜后来故事的走向逐渐与三流电视剧重合。
老公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事业版图上，早餐也拿着手机紧盯最新政策。
我干巴巴说句天气不错，只有保姆圆场似地接话“是的，夫人，今天太阳很好。”
我越来越跟不上他的节凑，只能将重心放在女儿身上。
她的眉眼像我，嘴巴像爸爸。
小时候眼睛亮亮叫着妈妈爬向我的时候，真是心都要化了。
小家伙就是我的宝贝，我要托举着她接受最好的教育，看最广阔的风景。
不计成本，只要她快乐。
但孩子是很聪明的，她能敏感地发现谁是家中的主导者。
人都天生倾向强者，女儿年纪渐长，和父亲越加亲昵。
到青春叛逆期时，对我的不尊重已经愈演愈烈。对于我给她的教导和规划，也统统充耳不闻。
回想上一世，她曾在学校闯了祸，我匆匆赶去处理。
才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她不可一世的声音“穷就别出来丢人！难道贫困生不该滚出学校吗？”
胡扯！
我气急攻心，推门的手都软了一下。
脱贫攻坚是举国大计。已经是个高中生了，竟还如此无知傲慢。
进了办公室，她正对着老师颐指气使，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小男孩不知所措。
那个男生我知道，聪明稳重，是年级第一，只是家庭条件不大好。
“你给我闭嘴！谁教得你这么拜金，马上就是成年人了，怎么还不知道尊重同学的道理？”
我三两步跑去挡在她同学面前，汗流浃背的老师如临大赦。
可宝贝女儿漫不经心 “我爸那么有钱，我还用拜金？你嫁给我爸，说起来还是你更拜金一点吧？”
“他这样的穷人家的小孩，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逆天改命？少做梦了，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样的穷鬼好好在农村待着就得了，出来上什么学！”
愤怒失望无助等情绪夹杂在一起瞬间冲上了大脑。
我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女儿脸上，办公室寂静一片。
“人的价值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你目光短浅也就算了，最起码做人该有点礼貌！”
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打她。
女儿冷笑“价值？你也配说价值？你结婚之后赚过一分钱吗？全身上下哪一件不是爸爸给你买的？你这样的蛀虫凭什么教训我？”
“你现在打我很爽吧，可你也有老的一天，到躺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时候，别来求我！”
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在哪里捅刀子。
此刻尖酸浅薄的女儿和我脑海中从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重合在一起，不知不觉，我已经泪流满面。
无力地给周扬阳鞠躬致歉“对不起孩子，是我教女无方，让你受这样大的委屈。”
我快四十了，为了给女儿擦屁股，当着满办公室老师的面，要给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鞠躬。
回家途中，我浑浑噩噩，闯了红灯，最终命丧闹市。
重活一世，再次走在大街上，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与可贵，我决定放弃女儿。
母性使然，我不可能不爱她，但我更需要爱自己。
2
推开家门，周云清带了几个小女孩在家里聚会。
远远看见我，满脸期待。
她或许等着我会像从前那样苦口婆心讲些大道理，或者干脆发一通火。
可在几个孩子看猴子一般的眼神里，我只是沉默着转身上了楼。
“喂，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女儿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失落。
但谁能失落得过我。
“当然有，我跟老师说以后不要找我了。你的事去找你爸。”
“班级群已经退了，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补习班兴趣班群我也都退了，以后你自己弄。”
“以后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要去忙我的事了。”
女儿冲过来，将我抵在楼梯上。
“你的事？你能有什么事？”
“不想管我了？你做梦！把群给我都加回去！快点！”
她来抢我的手机，顺其自然地在屏幕密码上输入她的生日。
但三两次都显示密码错误。
周云清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从前，我的所有密码都是她的生日，但以后都不会是了。
“改密码？你凭什么？”
她被激怒了，狠狠扔出手机，一把推开我，迈着大步去了楼上主卧。
又是老一套。
从小不高兴就要摔摔打打，弄得房间乱七八糟。
我一管，她爸就拦“还小呢，长大就好了。有气就要撒出来，别把咱宝贝闺女憋坏了。”
可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烂脾气。
衣柜里的衣服包包都被扯出来扔在地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被一把推在地上，碎成一片。
各种乳液彩妆混在一块，散发着不合时宜的香。
周云清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一本相册，高高举起威胁我。
“道歉，不然我就毁了这个。”
这本相册确实意义非凡。
里面装满了我和她的合照，因为经常翻看的缘故，边缘都有些许褪色。
里面总共有一百多张精选后打印出来的照片，我的电脑里还有成千上万张。
从女儿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公园野餐、文艺汇演、生日庆典、沙滩日出……
每一张照片里，我看向她的目光都爱意泛滥。
老公从前还开过玩笑“要是有绑匪看见这些照片，都不用想就知道来了大单。这个当妈的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女儿的！”
我气得打他，绑架这样的词不能跟我闺女连在一起。
只是可惜，我的宝贝女儿，从来都不在乎妈妈。
如今我精疲力竭，不愿再为她着想了。
干脆从抽屉里取出电脑递过去“这里面也还有些照片，你一块处理了吧。”
周云清接过电脑猛地拍向我。
还没反应过来，剧痛袭来，天旋地转之后，我跌坐在地。
眼镜被砸断，断裂的镜腿从眼角一路划到下巴，伸手，摸到细细的一长条伤口。
头顶鼓了大包还破了皮，鲜血蔓延下来，模糊了视线。
纸张撕裂的声音混着女儿的尖叫，照片碎片漫天飞扬。
有一小块落在我身上，捡起，是我的半张脸，眼睛里还泛着母爱。
看来，自己这十多年竟是养了个疯子出来。
我心寒。
所以报了警。
家里闹得厉害，老公难得按时回了家。
他作主，以家庭纠纷调节了事。
最终连案都没立上。
女儿抱着他哭得喘不上气来。
“鹭妃，你是当妈的，怎么还跟女儿吵起来了？我开着会还得回来给你们断官司。”
周世明哄着女儿，不满地质问我。
他大男子主义，孩子的教育理念，其实一向都不太放在心上。
拉偏架也好，和稀泥也好，只要不打扰到他，那就都行。
“孩子没说错，不想学就算了。当个漂漂亮亮的花瓶，以后嫁个能干的丈夫就挺好。你不是也这样过了半辈子吗？”
“女儿最近闹得确实不好看，但现在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候，你要是不逼她，也到不了现在这个局面。”
“再说上回那男孩，我已经给补偿了。他挨两句骂就换来了将来大学四年的学费，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了！要我说，他还得谢谢咱闺女呢！”
周世明唧唧歪歪，屁话连篇，却给了周云清依仗。
她拉着爸爸的胳膊，昂着下巴看我。
父女俩统一战线，我成了恶人。
丈夫看向我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从前的爱和关怀了。
可当年结婚时的誓言还在耳边“鹭妃，我一辈子护着你，守着你。”
公司初创的场景也历历在目。
为了他的事业，我23岁时独身一人从北方跑去了广州。
在大大小小的市场里扎了两个月，每天一大早就抱着宣传册笔记本去拜访老板。
为了摸清门道，鞋子都磨破三双。
遇到过诚实的生意人，也遇到过奸猾的宵小。
为了省钱，就住在城中村里，房子狭窄老旧，蟑螂乱跑。
饭菜不合口味，就用肠粉随便凑活一顿，等回家的那一天，瘦了九斤。
好在谈下了几家不错的供应商，其中甚至有一家老板娘愿意先赊一部分给我。
这些年来，公司的上下游换了又换，但这几家仍旧是我们最可靠的合作伙伴。
可今天，周世明对这些只字不提。
我成了一个只依附着他而存在的花瓶。
身边人的追捧和生意场上的纸醉金迷已经让他烂掉了。
这个家，老的小的都烂透了。
“有时间去看看你的伤，本来上了年纪这脸就不比从前，千万别再留了疤。”
“你的卡先停一阵子，在家好好想想怎么为我经营好大后方，想明白了给我打电话。”
发出最后警告，周世明带着女儿出门了。
他大概以为我会道歉认错。
可要是一味地忍气吞声，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只想善待自己。
这孩子这男人，都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