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桂花 素材/朱晓林
(为方便阅读,本文用第一人称写故事,部分情节虚构处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朱晓林,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可因为我家的成分不好,我到了适婚的年龄,硬是没媒人给我介绍对象,也没有姑娘看上我,这可把我爹娘急坏了,眼瞅着我一年老一岁,再娶不上媳妇,那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我25岁那年,在我们当地已经是老青年了。我爹娘因为我娶不上媳妇,愁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两人正愁得无计可施时,同样是娶儿媳困难的张家父母,有天到我家来聊天,提议换亲娶儿媳,我爹娘一听正中下怀,后来我爹觉得还是三家转亲称呼好些,在张家的努力下,我们朱家、张家、赵家三家转亲联姻,三家的儿子都娶上了媳妇。
婚后我家生活不错,但转亲带来的烦恼也随之而来,张家闺女过得苦不堪言,我愧疚了好些年。
后来在我家的帮助下,张家二闺女慢慢脱离苦海,我愧疚的心才得到了些许安慰。
现在几十年过去,想起那时候爹娘这样安排我们各自的人生,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下面我说一说我们三家转亲的经过和婚后各自的生活状况吧1935年我出生在南方南部的一个村庄里,我的出生,给这个家里带来了曙光,因为我没出生前,我爹娘已经生了三个闺女,他们就盼望我娘能够生个儿子,好继承家产。
我的爷爷是地主,方圆百亩良田都是我家爷爷的。家旺人丁兴旺,这个家族才会不断发展壮大。可是不知道为啥,我们朱家发展到我爹这一代,我爹就独苗了。
我有6个姑姑,我爹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我爹年轻时娶了我娘,我娘的娘家是富农,富农的女儿和地主的儿子结合,爹娘的婚姻,在当时让很多人都羡慕。
我爹和我娘结婚后,我娘也像我奶奶一样,一连生了几个闺女,婆婆媳妇生的都是闺女多,我奶奶当然就不敢埋怨我娘不生儿子了。
我和我爹一样,是家里的独苗。周围的人们都说,地主家的风水也有不好的时候,他们在我爹背后说:你看,到了这两代,人丁慢慢衰败了。
两代都是单传,爷爷就鼓励我娘多生,可是我娘再生,我下面的两个还是妹妹。我娘生到46岁,没例假来了才收兵。
那时娘不生的话,我爹可以再娶一个老婆给他生儿子,但是我娘的娘家也是富有的人家,他们哪会允许我爹娶两个老婆呢!我舅舅那边是绝对不允许的,我娘的娘家势力也大。我爹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爹娘爷爷奶奶把我当心肝宝贝养,我家田地多,有专门的长工帮干活,家里一日三餐,还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弄好了饭菜才叫吃饭。
我从小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少爷生活,我四五岁的时候,爷爷就把我送进私塾里念四书五经,还让我学习家规家训,学算数,说长大了,好好继承家业。
可我还没长大,情况就发生了转变,我家的优渥日子也随着抗战胜走到了头。
1947年,共中央召开全国土地会议,颁布了中国《土地法大纲》,决定没收解放区地主的土地,废除封建剥削土地的制度,实行耕者有其地的制度。我家的百亩良田,全部被没收回归国家。
土地被没收后,我家的家产也被没收归公,我家一下子成了普通的平民百姓,和大家一样耕田种地,全家没有了往昔的辉煌。
土地没有了,但我家的地主成分的帽子还没有被摘除,读中学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填成分那一栏了,每当要填这栏的时候,我在心里就憎恨起我爷爷来,他的好处我都没捞到,还要替他背上这个不好的名声。
在我成年后,这个成分更成了我婚姻的绊脚石。1955年我20岁,当时我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大部分都结婚生子了,我这个曾经的地主孙子,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有姑娘看上我了。
我身高1米76,浓眉大眼,国字脸,皮肤还白净,这在当时的同龄年轻人中,我是上乘人选了。要是没有这个成分压在我的头上,我的身高相貌,都是姑娘喜欢的类型。
可这个身份,让我在娶妻的路上一展莫愁,曾经有姑娘看上我,可一打听我家的成分,马上就打退堂鼓,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我爷爷愁啊,我爹我娘更愁,看着和我同年纪的年轻人,都陆续娶妻生子,只有我形单只影,像一只落单的大雁,无人问津。
这年9月的一天,我爹我娘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仰望着满天一闪一闪的繁星发着愁!坐了一会,我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抽出烟斗,放了一些烟丝进烟斗里,划了根火柴,点了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抽完我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爹只要心里有事,没法排解,他就会叹气。我爹的秉性,我娘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已经摸透了。
我爹肯定是有心事了。
没等我爹说,我娘就问他:“孩子他爹,你是不是又在想着咱们晓林的终身大事了啊!咱们就这个条件,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沉默了半晌我爹才又说话了。
“晓林他娘,我这段时间我正在琢磨这个事情呢,我想到办法了,但得你配合着去完成。”
我娘一听我爹想出办法了,喜出望外。
“啥办法,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配合你去做!”
我娘赶紧问我爹。
“我们家四妞五妞不是还没有嫁人吗?他俩一个17岁,一个20岁了,也该找婆家了,我想让他们俩其中的一个,给她们哥换亲,这个你来做我们妞们的思想工作。”
“啊? 这样呀,我们四妞五妞能同意吗?”
我娘有点担忧的说着。
“你不去做,咋就知道不行呢?”我爹给我娘打气。
在大事情上,还是我爹抓主意,我娘听我爹的,我爹这样说了,我娘也认为这样可行。
老两口商量后,各自洗了个澡,就回屋睡觉了。那晚他们躺在床上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空刚露出鱼肚白,我娘就起来忙活了,那天早上说来也奇怪,我娘起床烧火,那灶膛里的火苗,燃烧时发出哔哩吧啦的响声。
我娘望着那欢快的火苗在灶膛窜着,她心想:这火苗今天欢蹦活跳的,莫是有喜事要发生?
我娘小时候,我外婆就告诉过她说,烧火的时候,火苗发出欢快的响声,那天肯定会有喜事发生的。
有会啥喜事呢?我娘挺期待的,但她想起自家的地主成份, 又 觉得不会有好事儿发生。
到了中午时分,我爹吃了午餐,习惯性的坐在大门口的门墩上,出神的看着不远处的大雁从天空中掠过。
这时我们隔壁村的张东鹏过来串门儿,看到我爹坐在那门墩上,眼睛却看着远处的天空,于是问:“朱老弟看啥呢?看得这么入神的?”
我爹收回目光,递了一口烟丝给张东鹏,叹息着说:“你看那鸟儿,无拘无束的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人要是能这么自在就好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彼此孩子的终身大事,张东鹏和我爹 从小就要好,张东鹏的父亲和我爷爷算是世交。他家以前是富农,他父亲是镇上的药铺老板,后来家道没落,但我爹和他交情一直不错,并没有因为他的家庭日渐衰落而看不起他家。
解放后,两家的命运都一样了,都因为成分不好,两家的儿子都娶不上媳妇。
张东鹏问我爹:“朱老弟呀,你家朱晓林有人给说媒了吗?我记得晓林和我儿子张杰年纪差不多大的?”
我爹最怕别人问他这事了,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连个说媒的人都没有,正愁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好友问起此事,哪能骗人家呢,于是我爹就实话实说:“张大哥呀,还没呢!我和晓林他娘,昨晚还为这件事情发愁呢!”
张东鹏听了,眼睛一亮,看着我爹说:“想不想让你儿子娶上媳妇?”
说到娶儿媳,我爹立马来了精神:“想啊!可咱家的条件,哪有姑娘看得上呢?”
张东鹏说:“要不,咱们俩家换亲,你家四妞嫁我家张杰,我家二妮嫁你家晓林,我们两家也算知根知底了,你看行不?”
我爹听了,连忙摆摆手说:“张哥呀,我俩是没意见,可孩子们成了家,以前那么熟的人,成了夫妻,彼此喊起来别扭呀。要是多一家参与,三家转亲就好了。”
张东鹏听了,连连点头说:“这样也好,不过去哪里找这一家人呢?这样吧,我认识的媒人比你多,我去发话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真有合适的,就给孩子们转亲。”
我爹和张东鹏都有这个意思,两人商定后张东鹏就回去了。
第六天,张东鹏一大早就到我家来了,一进门,他眉笑眼开的对我爹说:“朱老弟呀,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赵家庄的赵辉,他家也是地主,和你家的成分一样,他儿子也因成分不好,现在也娶不上媳妇。”
“既然我们都是天涯同路人,成分都差不多,都受人嫌弃,那就让我们三结亲吧,我让人去了解过了,他家的儿子和他家的女儿都不错。”
我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他和张东鹏商量着,何时让三家的孩子见见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家的事虽然 才有点儿眉目,但也阻止不了我爹和张东鹏想喝一杯,庆祝一下 这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我爹分付我娘道:“晓林他娘,去,给我俩炒一把花生米来,我想和张哥喝两盅。”
我娘“哎”答应了一声,忙着给我爹炒花生米去了。
一会的功夫,一小碟花生米,就端在桌上了,我娘年轻时嫁过来,带了不少的首饰陪嫁过来。解放后,我家的土地被没收了,但我娘的首饰藏得好,还在。我爹喝的小酒,就是我娘用首饰换回来的。
张东鹏和我爹一面谈天,一面喝着小酒,说到高兴处还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心情都不错,他俩一直喝到中午,张东鹏才回去了。
张东鹏走后,我爹对我娘说:“晓林他娘,这两天你就做我们家四妞的思想工作吧,只能牺牲四妞了,五妞还小了点。”
我娘听了点点头,我娘说:“我先做四妞的工作,如果四妞答应那就成,如果四妞不答应,那就做五妞的,17岁也能嫁人了。我嫁你的时候,那年也不是17岁吗?”
为了能给我娶上媳妇,我爹我娘想尽了办法。
另外张家、赵家他们也是如此,为了让儿子娶上媳妇,各自都做了女儿的思想工作。
都做好了思想工作后,商量的结果是三家都选择在同一天见面:我和赵辉的女儿见了面,张东鹏的儿子和我家四妞见了面,赵辉的儿子和张东鹏二闺女见了面。
都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的,我去见了赵辉的女儿赵燕,她个子不高也不矮,相貌算不上漂亮,但也不丑。
我相亲回来后,我娘问我:“晓林啊,你去见了面,那女孩子咋样呀?”
我和我娘实话实说了,如果能有更好人选的话,我还是会另选的,可这是唯一的条件,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啊!
我娘听了很高兴的说:“晓林啊,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咱们这样的成分不择妻呀,能娶上就不错了啊。”
我家四妞去相张东鹏家的大儿子,张东鹏家的大儿子比我矮些,下巴上有颗痣,四妞一看就不喜欢了,相亲回来后她脸拉得老长。
我娘一看没戏了,于是赶紧又去做我家四妞的思想工作,我娘说:“四妞呀,选人不能单看相貌,最重要的是要选人品呀,你张伯家的大儿子,是你爸打小就看他长大的,人善良着哩。”
“我们两家人知根知底,你嫁过去,我和你爹也放心,我们家现在的条件你也知道,你不嫁过去,你晓林哥就娶不上媳妇,我们这样的家庭成分,你以后想嫁好一点的家庭也难啊!”
我娘苦口婆心的劝着我家四妞,50、60年代,女孩子结婚,大多数还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劝了大半天,四妞最终还是同意了。
四妞答应了嫁,我爹我娘都松了一口气。
再说张东鹏家的二女儿,去见了赵辉家的大儿子,这俩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赵辉家的大儿子高大威猛,张东鹏家二女儿一看就喜欢上他了。
赵辉家的大儿子,长得像他娘,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而我的妻子长得像他爹。
我们三对年轻人,都互相见过了面,然后都答应了亲事。
三家父母最后走到了一起,商量婚事,选定结婚的日子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该走的礼数,该买的东西,都在结婚前走完。
很快结婚的日子到了,三家都在同一天迎接新娘,又在同一天嫁女儿,我接亲的这一天,村口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不过那时候人们的思想比较淳朴,虽然我家的成分不好,但大家还是祝福我们小两口白头偕老。
婚后一个多月,有天早上赵燕起来刷牙,她莫名其妙的呕吐起来,我娘看了,问她:“晓林媳妇,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妻子说:“娘,我就觉得身体有点累,可能是昨天着凉了吧。”
随后的几天里,妻子呕吐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我娘明白了,可能是有喜了,这是入门喜呀。我娘高兴坏了,对我妻子愈发好起来,当天早上,她就给我妻子弄了一碗鸡蛋粥。
不久听我娘说,我妹也怀上了,我爹我娘整天眉笑眼开的,逢人就说娶了儿媳好呀。
10个月后,妻子为我生了个带把的小子,我爹娘乐开了怀,我这一代,第一胎就生了男孩了,(我和儿妻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妻子不像我娘和我奶奶,一连生了几个女娃才生男娃。
第一胎她就让我们家吃了颗定心丸,我这一代后继又有人了。妻子出月子的那一天,我娘把她最好看的一个手玉镯,送给了我妻子。(这是我外婆送给我娘的,我娘都不舍得送给我三个姐姐)
我儿子出生两个多月后,我妹妹四妞也为张家生了个儿子,满月那天,我妻子带着儿子去看了他们娘俩。
我们三对年轻人同一天结婚,一年后,我家张家都生了儿子,而赵家我的大舅哥家媳妇,迟迟不见怀孕,我岳父母就对张家二女儿说了很难听的话。
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养个母鸡还会下蛋,养她一年多连个屁都不会放。
张家二女儿也是委屈呀,那时也不懂得不孕是谁的问题,后来张家二女儿看了中医,四年后终于怀孕了,可分娩时生的是女儿,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公婆,对她第一胎生女孩就不满意。
各种指责谩骂,同一天结婚的,别人生的是儿子,她生的却是女儿。张家二女儿听了,只能默默的忍受。文化程度不高的她,认为是自己的肚皮不争气,生不出男娃来。
后来她又生了一个孩子,也是女儿。生了第二个女儿后,她的悲催命运就开始了,我大舅哥时不时家暴她。(这些我后来才知道。)
她一个弱女子哪敢反抗呀!过得不好也不敢回娘家说,我大舅哥不开心了就揍她一顿,他原以为娶上了老婆就能继承香火的,可是娶了老婆他是也绝户,我大舅哥心里不甘。觉得转亲三家里,他家最亏了,他家没生男丁。
10年后,我妹妹四妞的婆婆因病去世了,家人把她安葬在公路边不远处的那片林地里,我们这边村里的人去赶集要从那里经过。
有天天色很晚了,我从集市里赶集回来,路过林地里,听到有人哭泣,我以为是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哭泣。
等我顺着哭泣声找过去,发现的一幕,让我吃了一惊。只见我大舅哥的老婆(张家二女儿),带着她的小女儿,伏在她娘坟前哭泣着,边哭边说:“娘啊!你可知道我心里的苦?”
“我们三家转亲,就数我最不幸了,我哥和嫂子幸福,二妮(她女儿)姑姑也幸福,就我怎么那么倒霉呢!想相亲时光看他高大威猛,就喜欢上了,原来他的品性不好呀!我生了两个女儿,好不容易怀了个儿子,又被他打流产了,从今以后我再也怀不了男孩,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啊?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看她哭得这么可怜,我才明白,我和妹妹过得好,并不代表我们换亲的三家都过得好呀,我突然觉得羞愧起来。
我赶紧把她从坟地上扶起来,她擦干眼泪告诉我说,其实她早就想回娘家了,离开我大舅哥,可我妻子说她离开,我妻子也离开我家。一个家散了,也许三个家也会散了。
为了她哥嫂家和我家的幸福,她只能牺牲她自己了,多苦多累她都忍着 ,继续和我大舅哥生活着。
那个年代的女子,即使嫁得不如意,也都是默默忍受着,要是换回现在遭受这样的苦难,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晚我担心她想不开会做出傻事来,她告诉我说她不会的,她只是心里憋得难受,跑到她娘的坟头上哭诉哭诉,过后她心里就舒坦些了。
我把她送回了她家,她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看到的一切。我答应了,但是回到家,那晚我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和妻子说起了她的遭遇。
妻子听后,骂了他哥两句:“我哥真是混蛋,他咋能那样对嫂子呢!明天我回去骂他一顿。”
后来,我们夫妻俩有好吃的,都会送些回去给她大哥家,她大哥家有活儿干不完的,我们也会抽空去帮她一下,在我们的关怀下,张家二女儿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后来,她女儿长大了,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对她挺孝顺的,她最终也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