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家门口有棵粗大的白杨树,冬天的时候,一群家雀儿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吵架,我没少拿弹弓瞄来瞄去,却一只也没打下来。夏天,遮阴蔽日的阴凉下,坐着一堆邻居谈论家长里短,对门住的邻居大娘手持一根长长的旱烟袋,天生一副大嗓门,说句话半里外都能听见。
她老头死得早,留下一堆娘们儿孩子,一个老娘养着七个闺女,人送外号"佘太君",与《杨家将》老佘太君不同的是,杨佘太君领导着七个寡妇。这位带领的是七个闺女,八个女人一台大戏!幸亏此“老佘太君”铁腕治家,前边几个女儿早早嫁人,家里逐渐宽松。老太太也不用下地干活儿了,整天坐在树下叼着旱烟杆儿跟我奶奶聊天,偶尔四邻八家闹家务,她就操着大嗓门去凑个热闹,顺便给调节调节,一般人喊不过她也就偃旗息鼓了。
但她自家闹心的家务事儿也不少,除了大闺女和二闺女出嫁外,其他姐几个,各自为战打的鸡飞狗跳,当年农村女孩儿彪悍,出落得五大三粗,打来打去谁也不服谁。后来老三、老四陆续出嫁,剩下两三个姐妹的时候,家里才陆续安静了下来。
“老佘太君”天生乐观性子,干活种地绝不输男人,脾气火爆,所以教训起闺女来也不手软。老七最调皮,拿鞭子抽,抽得老七上蹿下跳,顺着墙头爬到房顶跟老娘上下对峙。每当她家老七挨揍的时候,我就跑去看热闹,老七见我幸灾乐祸,没地方撒气,从房顶捡起土坷垃丢我,气得我喊她:“活该,打得好”,然后躲在门洞里偷着看,扭得脖子都疼了,也不见她下来。
我的讥笑果然拉来了仇恨,她见我身边没人就欺负我,有一次路过他家门口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疼了好几天,心里想这女人太坏了,将来绝对嫁不出去。
有一次小姨住在我家,“老佘太君”家的老四和我小姨他们玩的不错,天天一帮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们疯张的不行,看我邻居家桑树上葚子都熟了,眼馋的流口水。
在一个雨后的下午,她们一帮人,窜过墙头去人家树上摘葚子,把我也带上了。本来我不愿去,因为两家处的关系不错,经不住她们连拉带拽的(后来想明白了拉我原来是当挡箭牌去了)。我们刚爬上树没吃几个,主人家听到动静,出来看情况,这伙丫头见来人了一窝蜂似的越过墙头跑了。没人管我,把我老哥儿一个人扔在人家院里, 我这个气啊,尴尬的不得了,这都是多年好邻居。我年龄再小也知道要个脸面啊,平时人家打下桑葚来经常给我家送一碗。我今天反而去人家偷菜,还是人干的事吗?我不好意思搭腔,也跑吧,但个子太小,墙头湿滑,几次都爬不过去。
最后邻居把我抱着攀过了墙头,我心里恨恨得回到屋里。一边哭一边骂小姨,你们都是王八蛋,不是人,丢下我不管,呜呜!小姨她们一群疯子,笑得前仰后合,我一边哭,一边咒她们将来都嫁给狗。
后来她家老七果然摊上事了,那年头农村就那点庄稼活儿,劳力多的人家没几天就能干完。劳动力富余了,晚上没事喜欢挤在有电视的人家看电视。但十八九岁的男孩儿野性较大,觉得没意思,天天像盲流一般四处闲逛。老七这丫头又人来疯,打这个骂那个,其中一个姓李的小伙子动了心思,某个晚上表白不成,大概想用强制手段。
可老七是好招惹的吗?在家时跟自己姐姐打,上学时跟男生打,早练出来了,李某咋能轻易得手?老七一面与李姓色狼厮打,一面大喊救命。四邻八家都惊动起来,淫贼被吓跑了,第二天警察来抓,但那小子早已逃之夭夭去了关外。
“老佘太君”带着老七去李某家,堵着门口,大嗓门骂了三天三夜,结果呢!无意之中把老七的名声“扬名四海”,彻底嫁不出去了。
更“传奇”的是老五,有段时间去给县城边上的一户人家当保姆,两年回来,竟然挺个大肚子,未婚先孕不说,孩子爹也找不到是谁。妈呀!这个爆炸性新闻,不光把她一家人炸蒙了,也够我们街头巷尾半年的谈资了。街坊四邻的眼神,能杀人啊!议论纷纷,这孩子年纪轻轻一辈子算没指望了。看老五在街上挺着肚子走过去,脸上并无羞怯之色,我心里就犯嘀咕,她们家这啥情况?不会跟我骂她们有关吧?那我的嘴可真是太“灵验”了!
“老佘太君”再乐观,此时也乐不起来了,这闺女们一个个打脸啊!
但生活还在继续,当我上高中的时候已经懂事,不会轻易“诅咒”人了,嘿嘿!
老七也已经长成老姑娘,仍然没有出嫁,倒是天天愿意跟我们"文化人"玩儿在一起。我有个堂哥在学校读高三,歇礼拜的时候,老七叫上我去堂哥家串门,堂哥口才好,一见面就逗:“杨七郎来了,烧火丫头杨排风呢”?
老七就说,来给你家烧火啊,你家要不要?我心想这句话是不是在暗示啥呢?
果然,堂哥的母亲我婶子接口就说:“俺家可不缺烧火丫头”,老七顿时知趣避过了这个话题。
所以,老七刚刚萌发的情愫,就在其响亮的 "名声"外停滞了,她的试探,在堂哥一家面前毫无一丝机会。不过,老七有自知之明,她愿意跟我们一起玩,大概是觉得,我们不会歧视她。还有,我们总在口头上显摆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才是她最愿欣赏的吧!
后来我出门上学,工作,好多年没有了老家乡邻们的信息,只是听说,“老佘太君”死后,老七嫁了个本村的光棍汉,后来又离了。
炙热的花火
是
精修焊机
唉,我咋没在你们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