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15
贾雨村罢官后,书中说他安排好家眷回原籍,便只带着个书童,清风明月一般潇洒的游览天下名胜去了。
文中暗表,贾雨村哪里是游玩,分明是各处寻找门路伺机东山再起。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游历”并不顺利。尤其在金陵甄家,给五岁的甄宝玉做启蒙老师,却被当作禄蠹各种磋磨,以至于“败走麦城”。
没得到甄家帮助,反而被极尽羞辱……所以,离开甄家的贾雨村到了扬州就大病了一场。
尽管书中轻描淡写,实际却折射出了贾雨村的窝囊、焦急和愤恨之情。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是他这一条丧家之犬。
我是君笺雅侃红楼,为您讲述《红楼梦》里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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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来到扬州也绝不是瞎逛。此处自古是烟花风月、富贵权力的汇集之处,自然有机会可寻。
而新任巡盐御史林如海既是皇帝新贵,又是宁荣二公的贾家乘龙快婿,就是贾雨村的最新目标。
于是听说林家要聘请一个西宾教授五岁的女儿林黛玉启蒙,他就又谋了这份“带娃”的差事。堂堂进士出身的前知府,竟然“厚颜无耻”给个小女孩当启蒙老师,虽不算人生污点,起码日后官居大司马时,他是打死也不愿意提这段经历的。
亏了有些人还觉得贾雨村是林黛玉的“守护人”,怕不是贾雨村想到林黛玉,就像葫芦庙的那个门子一样,要将“污点”抹去吧!
不提贾雨村如何教授林黛玉,他的出现却是真的不祥。就像丧门星一样,继甄士隐家破人亡后,林家的灾难也接踵而至。
一年后林黛玉母亲贾敏突然去世,自然无心上学。贾雨村除了偶尔布置一点作业,其他时间倒也只有四处逛荡解闷。
这一日偶至郊外,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信步至一山环水漩、茂林修竹之处,隐隐有座庙宇,门巷倾颓,墙垣朽败,有额题曰“智通寺”,门旁又有一副旧破的对联云: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雨村看了,因想道:“这两句文虽甚浅,其意则深,也曾游过些名山大刹,倒不曾见过这话头,其中想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也未可知,何不进去一访。”走入看时,只有一个龙钟老僧在那里煮粥,雨村见了,却不在意,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又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引程甲本第二回)
要不说曹雪芹笔下文字讽刺起人来毫不留情。就这么寥寥几句话,以贾雨村的心中所想,刻画出一个追名逐利的禄蠹被名利蒙蔽了心智后的“愚蠢”之相。
智通寺门前的对联让贾雨村大为惊艳,直觉得以往名山大刹也没有这个破庙深奥,认定寺中肯定有一个“翻过筋斗来的”的孙悟空一般有大本事的人。
可惜他这么一想就岔了方向。寺中根本没什么“孙悟空”,只有一个被眼前粥食吸引又聋又昏的老和尚。
我认为曹雪芹如此描写,就在讽刺贾雨村像曾经那个“买椟还珠”郑人,舍本逐末的追求糟粕而忽略掉了“真珠”!
智通寺的重点就在门前这副对联。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是给所有追名逐利和汲汲营营算计者的一个“血”的教训。
身后还有富余时不想着收手,眼前没有道路时才想要回头,将事情做绝、做过头,势必引祸上身,悔之晚矣!
贾雨村自己就是例子。他好容易考中进士,如果兢兢业业做官,不是贪酷不法、骄狂自大,又怎么会被同僚排挤参劾罢官?
既然罢官已经给足他教训,也提醒了官场的险恶。就要警惕和洞悉自身之力是否足以在官场立足。
官也当了,钱也有了,家中有爱妻孝子,就应该及时缩手做一个富家翁,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是人生一大快意?
可惜,贾雨村不满足现状,不懂“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或者是明白也不以为然。挖空心思想要在仕途的道路上继续钻营,想要再攀上山巅。殊不知曹雪芹在开篇就以大荒山无稽崖给出警示。
山指山巅,一如权力巅峰,庙堂之高。
崖指悬崖,一如官场危机,名利之危。
殊不知权力的“兴亡”本就像梦幻一般荒唐无稽,也就是南柯梦和黄粱梦的主旨。
得势时位在山巅固然得意。失势时就仿佛由山巅坠落悬崖,一朝沦为阶下囚。好结果留得一命苟延残喘。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连累家人一起坠落深渊。
贾雨村是如此,贾家也是如此。宁荣二公就是位列“山巅”,抄家后的贾家就是“坠落悬崖”。
但凡懂得“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道理,给自己预留后路退步,也就能避免日后万劫不复的危机,是为“智通”。
“智通”者,聪明也。“智不通”者,愚蠢也,雨村也。所以,贾雨村的名字实际暗示他名利心太重,是真正的愚蠢之人。
至于智通寺内那个紧紧盯着锅里的粥,又聋又昏的老和尚,既不高深也不是别人,就是这些追名逐利者被名利迷了“眼、耳、鼻、舌、身”五识后所彰显的心相罢了。
贾雨村此时还没彻底堕落,智通寺的经历是对他的一个提示和棒喝。奈何他已经像那老和尚一样充耳不闻,注定踏上一条兴亡的不归路。
贾雨村是如此,未来王熙凤更是如此。坏事做尽不留退路,最终只剩下万劫不复。
而由贾雨村和王熙凤影射的是贾家这一干执着于名利富贵的贪着者。但凡他们懂得进退也不至于落得日后抄家结局。
机关算尽太聪明,既是说王熙凤也是说贾雨村以及贾家一干人,甚至包括你我这些智不通的“愚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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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