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在一起的第一秒，我后悔了。

我回到家里，却只得到唐怡车祸去世的消息。

我疯了般的找她，可是再也找不到了。

死前，我抱着她的照片入眠，祈求上苍让我见见她，没想到睁开眼我重生回到了白月光回国那天。

1

又是一年新春。

可是我没有看到灯笼的红，烟花的红，春联的红。

我看到的是源源不断淌出的鲜血，还有刺目的白。

我的妻子躺在洁白的床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嘈杂的声音，来来往往的人。

她看向我的眼神如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顾珩，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我只看了一眼就被人拖走了，一个拳头狠狠打上了我的鼻腔，那个男人提着我的领子吼我:

「你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虚伪！」

「她活着的时候你在哪？啊？」

我求他，让我看看她，他冷眼看着我并不说话。

她连骨灰都不愿意留给我，让人洒进了海里。

那天走出医院，江月站在门口，看我出来笑着揽上了我的手。

我触电般的躲开了，但是我突然又觉得好笑，觉得自己恶心，恶心至极。

过去看到网上说孩子死了才来奶只觉得荒诞，如今就像回旋镖一样打在了我自己身上。

外面下着大雪，我从公司急急赶过来没来得及穿衣服，走在雪地上漫天的寒意扑面而来。

好痛，好冷。

她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痛？明明她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为什么我没有陪她呢？

那时我坐在高档餐厅里陪江月吃饭。

她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搬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很冷？那时我在干什么？

我只当她赌气，无理取闹，自以为是的觉得她无可救药，我总觉得，她自己会回来的，她离不开我。

她一个人住进那个潮湿矮小的屋子时，是不是也很害怕？

可是我总是不在她身边，总是。

他们说得对，我不配见她。

可是我忍不住。

我请了无数的道士，甚至去看我曾经不屑一顾的小说。

死去的她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痛，看着我彻夜难眠，看着我后悔得像个疯子。

唐怡，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求求你看看我。

我把头发全部剃光，辞掉了公司董事的位置，每天睡在那张小床上，我开始酗酒，开始喝安眠药，也许只有梦里才有可能看到你。

可是我还是没有看到你。

2034年2月21日，你的生日。我躺在浴缸里，举起一把钝刀。

好痛。

模模糊糊间我看到了唐怡，她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眼神像是恨又像是爱......

2

「顾珩，顾珩！」我缓过神来，面前的江月焦急的张合着嘴，声音随之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面容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怎么回事？我不应该死了吗？

「江月？」我有些疑惑，唐怡死后我和江月不欢而散，她选择又一次出国，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顾珩你怎么了？」她面色不虞，似乎很生气。

但我不想管这个，周围的环境陌生又熟悉。

唐怡死后没多久这家咖啡厅就搬走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了？

「顾......」

强烈的不可置信在我心头爆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迫切的打断她:「今年是多少年？」

「24年啊，你在想什么？」

太好了！欣喜溢满我的胸腔。

2024年，还来得及，来得及！

「江月，」我顾不上别的提起包就往外赶，「欢迎你回国，我先回去了。」

「诶，你去哪！」

我高声回答:「去找我老婆！」

我的手激动得发抖，方向盘肯定抓不稳，权衡之下我选择了安全的公交。

没有零钱我索性塞了个红钞票进去。

「师傅麻烦开快点！」

师傅头都不回:「急么子喽，安全第一。」

车停后我跌跌撞撞往家里跑，周围的东西快速往我身后远去。

家门前的蔷薇花还开着，我却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唐怡很喜欢蔷薇花，刚结婚那年她怯怯的捧着种子看着我:

「我可以种花吗？」

那时我只觉得她烦，什么都不懂，我愚蠢的觉得，能指望一个下里巴人去想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呢？

我默许了。

后来院子里开满了花，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花都被砍没了，地上都是枯枝败叶，我只当她在闹脾气，越发不想回家。

再后来，她离开我了，我才看到她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先生喝醉了，我问他，蔷薇花盛开的那天你会喜欢上我吗？」

「先生的眼神朦朦胧胧的，说好。」

我活该。

十步远的距离，我像是走了一生，每一步都像是凌迟。

到了家门前，我竟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迟迟不敢开门，手也抖得拿不出钥匙，越激动鼻涕掉得越厉害，身上也没有带纸。

「吱呀——」里面的人打开了门。

「先生？」唐怡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明显是哭过，她打开门时我的鼻涕正好吊在半空中，透着一股尴尬。

一看到她，我的鼻头又开始止不住的泛酸。

唐怡，对不起，对不起。

「噗呲」她破涕而笑，「先生，你怎么啦？」把手里的纸巾递给我，「干净的。」

我坐在沙发上把鼻涕擤干，有些不好意思。

直说的话她会被吓到吗？是不是有些突兀？可是我一秒钟都不想等了。

「先生，」我回头发现唐怡怯生生的站在我身后，眼里带着试探和希冀，更多的是悲伤，「你突然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是。」

看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糖糖，我回来是因为，」我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不让别人看到一点，深吸一口气，「我想你了。」

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你走之后，我一直在想你。

「我想说，」我吸吸鼻子，「我早就不喜欢江月了，我喜欢的是你，我怕你误会就急急忙忙回来了。」

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怀里的人没什么反应，我有些心慌。

「我以后也不会和她单独见面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长嘴，我清高......」

我腰身一紧，被紧紧搂住了。

「我相信你，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上一世的她渐渐重合。

唐怡，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哭了。

正当我心里暗暗发誓，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机械电子音:

「欢迎绑定愿望系统，目前愿望进度25％」

3

「糖糖，」我有些心慌，「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啊，没有呀。」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那个机械音又响起来，是一个AI女声。

「注意，请不要向外泄露愿望系统。」

「系统任务:保证唐怡安全。」

「倘若失败，即刻回到主世界。」

我心里一震。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我真的有机会让唐怡活下来！

如果任务成功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在这个世界和唐怡永远在一起了！

从现在开始，我要和她寸步不离！

我起身去厨房，「糖糖，今天打算做什么菜呀？」

「做糖醋排骨，」她笑了，拍拍我挂在她腰间的手「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好粘人。」

「会嫌弃我吗？」我把脸挤到她肩膀上。

「不会！」她笑得更开心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是，以前从来不会。

以前我总对这父母包办的婚姻很不满，但碍于唐怡的爸爸是为了救我的父亲才离开的，我并没有表露什么。

但冷眼，无视，旁观她的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却是常有的事。

她从山里出来，什么都不懂，却会对每一个人绽放笑容。

她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讨厌，我骗她逗她，她却不明白，只会傻傻的相信。

我觉得她真是蠢啊，我嫌弃她，一次一次推开她。

直到她走了，走的那么突然，决绝。

我才发现那些温暖和安慰都来自她。

此刻她清澈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我却不敢再看了。

我只能单薄的说:「我以后不会了。」

这句话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可笑，我凭什么呢？凭我一张嘴？

唐怡像是看出了什么，对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好......唔」

她突然捂着嘴冲向卫生间，我急急忙忙跟过去。

「怎么了？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我把她抱上沙发，给她擦嘴，等她好些了又回去把厕所冲干净。

「先生，」她拉住我的衣角穿过外套抱住了我的腰，声音闷闷的从我怀里传出来。

「我怀孕啦。」

怀孕。我愣愣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欣喜奔涌而来，随之消失不见。

原来曾经我们有过一个孩子。那个世界他在哪？长的好吗？

眼泪比嘴先动。

「先生？」她有些不安。

「没，」我摸摸她的背，「我太开心了，一想到我们会有个宝宝我就高兴得流眼泪。」

大脑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把那些不堪的记忆撕扯出来，悲哀和懊悔接踵而来。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我真是个卑鄙的小人啊，把自己的罪行通通掩埋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唐怡和我打过电话，但是电话记录被人删了，我不知道。

直到她搬出去那天她质问我为什么当时不接电话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件事。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告诉我为什么！」她眼里都是哀恸，那是她第一次骂我，「明明你接了电话他就不会死的......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这个混蛋！」

我那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当时......我当时觉得

这只是一个电话而已，她却因为这一件事就要搬出去。

我当时说:「你又在发什么疯？你能要点脸面吗总是咋咋呼呼的，什么你什么他？」

然后冷眼看着她眼里变得漆黑一片，犹如死水。

她说是她太蠢了，总是对我抱有期望。

她说我这种人，怎么会懂她呢。

她说她再也不要看到我。

我只觉得她小题大做，等着她灰溜溜的回来，毕竟她根本没什么钱，只是她没有再回来。

原来是因为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4

「先生？」

回过神来才发现唐怡已经担忧的看着我很久了。

「没事，」我极力的调整呼吸，朝她弯起嘴角，「明天我陪你去做个产检好不好？」

我这次一定保护好你和宝宝。

「好呀，先生你说宝宝该叫什么名字？」她俏皮的揪了揪我刘海。

「不着急，我先给你做饭吃好不好？」我亲亲她的额头，径直去了厨房。

饭菜端出来的时候她被香迷糊了:「都是我爱吃的！」

我坐在一旁看她美滋滋的吃饭。

唐怡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信，我想她是不是太生气躲起来了，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会不会还可能原谅我呢？

唐怡那么好，我做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她会不会就消气了呢？

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我开始翻她的日记，学做饭，她最喜欢吃红烧冬瓜，红烧肉，我学做手工，她喜欢手链，我就学会编，编好去开个光就能保她平安了......

满足她的愿望甚至不需要什么钱。

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

后来我在她的柜子里发现了一盒手链，那些她一次一次给我，我当面收下背地里一次一次嫌恶的扔在家里的手链。

她笨拙的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通通给我，在她眼里，这些东西是最好的。她的世界里没有多少东西，但那些看似简单的礼物承载了她所有的期盼和爱。

我发现的太晚了。

我擦擦她的嘴角:「不着急，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晚上我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先生？」她跟个毛毛虫似的拱过来。

「睡吧。」我把灯关了，抱着她。

我不敢睡。

我害怕一觉醒来后我又回到那个没有她的世界。

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5

我睁开眼，唐怡躺在我身边呼吸平稳。

我摸了摸她的脸，温热柔软。

是真的，她没有离开。

我松了口气，喜悦和实感渐渐晕染开来。

「先生？」唐怡醒了，伸了个懒腰。

「嗯。」

156天过去了，她还在我身边。

她总是笑话我看她看得太紧，我笑笑不置可否。

唐怡，我想和你就这样一直到老。

如果时间一直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孩子五个月时我开车带唐怡去了医院。

医院的医生笑呵呵的:「宝宝很健康，没什么问题，回去吧。」

我松了口气，牵着唐怡出了大门。

她摇摇我的手:「先生，我想吃冰激凌。」

「好，不能多吃哦。」我点点她的鼻尖让她在原地等我。

拿到冰激凌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顾珩，是你逼我的。」

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身后一阵骚动，我回头看见一辆车高速往我的车撞去。

「糖糖——」

糖糖坐在车里，我看不清。

「砰——」我的车变了形，鲜血从里面洇出来。

「糖糖！」顿时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我推开周围的人冲过去，车头凹陷了，我只能看到糖糖的手，上面还戴着我赶出来的手绳。警笛声，救护车声，议论声，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血色。

医生的嘴在我面前一张一合，脸上带着例行公事的冷漠。

一张死亡通知单摆到我面前。

我偷来的梦，碎的真的很快。

糖糖甚至不能漂漂亮亮的走，他们都缝不好她。

她被一点一点的搬进了焚烧炉。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我只能蹲在外面泣不成声。

一个月后，我看到了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