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册封为皇后后,皇上从江南又带回了一个美人。
我为了她不惜与太后反目,甚至纵容她苛打宫嫔,夺走我的凤印。
却没想到,她在得宠后,一脸得意站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皇后娘娘,您别怪我,我要的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怪就怪您挡了我的路。”
听到这话,我笑了。
她不知道,我身后的这座宫殿,荷花池里埋着像她这样的痴情人可不止一具尸身。
1、
大晏二十年,天子南巡回宫。
我带着妃嫔站在宫门迎接圣撵归来,只见身着明黄色龙袍的陛下先下车,然后伸手扶着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下了圣撵。
身后的妃嫔见了这一幕差点将手中的帕子拧碎。
陈嫔说:“咱们陛下真是多情,又带了一位妹妹回宫。”
丽嫔又说:“呸,狐媚子东西,一看那身段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敢坐在圣撵上。”
我厉色制止,说道:“住口,陛下的事岂容你们说三道四,再胡言乱语就回宫里关禁闭。”
出声阻止后,我端着大方得体笑迎上前,看向陛下说道: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
皇上一脸笑意,表情温和的回道:
“朕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辛苦皇后了,这是柳妃,江南来的不太懂规矩,你看着安排一下。”
我点头称是:“是,陛下。”
我抬眼打量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柳妃,典型的江南美女。
盈盈一握的腰身,娥眉轻蹙,娇娇怯怯,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语气温和的开口:“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日后就住在瑶华宫吧,离陛下也近些。”
美人笑着小声回答:“谢谢皇后娘娘,我刚来不懂什么规矩还请娘娘见谅。”
容妃见状,直接冷笑着说:“柳妹妹性子率真,怪不得讨陛下喜欢,哪像我们这些嘴笨舌粗的。”
镇国将军府出身的容妃向来在宫里嚣张跋扈惯了,给了她一记眼刀。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位新进宫的妹妹可能已死了不止十次。
柳妃还没说话,一旁的皇上听到这话已经开始心疼的说道:“容妃,朕还在这儿呢,谁教你的规矩,回宫抄写十遍《女诫》。”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自进宫以来,仗着身世向来嚣张跋扈的容妃从未想到,陛下会当着众人的面下她的脸面。
俯了俯身子,直接起身告退。
一旁的皇上直接看向我,一脸怒容的对我说:
“皇后,容妃的规矩着实差了些,从今日起让她禁足反省,直到把规矩学明白了再说。”
我只能俯身称是:“是,陛下。”
我带着妃嫔跟在他身后,只见他脸上全然不复刚才的盛怒,一脸笑意的牵着柳妃的手向前走去。
那是自嫁给他以来我在他脸上从没未见过的温柔。
不过想来也正常,宫中现有的妃嫔都是像我一样的世家贵女,看的久了,难免会厌了。
朝三暮四向来是男人的通病,谁都一样。
不然我爹后院那十几个姨娘怎么来的。
更何况陛下是当今天子,整个大晏都是他的。
他喜欢谁,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柳妃的出现正好迎合了他此时的审美,天时地利人和,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命真好。
自回宫以后,连着一月,瑶华宫盛宠不断,连我这个皇后都得避其锋芒。
2、
先开口的是陈嫔:“皇后娘娘,陛下昨日又歇在了瑶华宫,柳月眉那个狐媚子不知施了什么妖术,这样下去我们其他姐妹在宫中该如何自处。”
丽嫔接着说:“是啊,皇后娘娘,都到了这个时辰,她还不来向您请安,这是摆明要坏规矩啊。”
我端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开口:“无妨,都是自家姐妹,只要能把陛下伺候好,就是功劳,本宫和皇上都希望你们能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无其他事本宫就不留你们了,大家散了吧。”
众人俯身,一同回道:“是,嫔妾告退。”
眼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都已离去,一旁的春喜嘟嘟囔囔的替我不满。
“娘娘,你进宫已经三年,到现在还未怀上皇嗣,千万不能被瑶华宫那位捷足先登,率先生下皇长子啊。”
我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春喜说:“春喜,慎言,日后在这宫中,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定要时刻谨记,明白么?”
春喜一脸不甘的点头:“是,娘娘。”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台上那一盆春柳,皇上出宫前特意让人送过来的,此刻枝叶横生,生命力旺盛。
可见平日里照顾它的宫女没少下功夫,只是有些东西太过珍重,便容易消逝。
我知道,后宫嫔妃肯定会私下里说我不得圣宠,可是她们怎知,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儿女情长。
毕竟男人之宠爱就如昨日之黄花,哪日盛开,哪日落败,谁都说不得准。
至于皇后之位,他不会动,也不敢动。
我父亲乃是一朝首辅,母亲乃清河贵族崔家里的唯一嫡女。
自我出生那一日起,先帝便向父亲言明,东宫的主位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无人可以撼动。
从得知那个消息起,母亲便亲自教养我,衣食住行从不假手于人。
儿时的我亲眼目睹各个姨娘争奇斗艳,拼命往父亲床上爬的场景。
我问母亲不恨么。
母亲笑着摇摇头,告诉我:
“意儿,女子这一生本就不易,想要的东西可以有很多,比如权势地位,比如金银财宝,但唯独一样,男女之情千万不要碰,尤其是不要妄想得到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宠爱,因为有一日会化作利剑,刺向你的命脉。”
初时不懂,后来深以为然。
毕竟我亲眼见证了整个沈府,不论父亲还是姨娘亦或者其他兄弟姐妹,全部对娘亲尊敬有余,知趣识礼。
权力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自此我把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当作了努力的目标。
琴棋书画,女红厨艺,骑射谋略,我全都下了十成功夫。
教我的夫子都说,如果打分,我绝对是满分。
就连轻易不夸人的娘亲都笑着对我点头,说晚意真棒,比娘亲小时候厉害多了。
我可以没有宠爱,但是应有的体面必须顾全。
我的人生要像母亲一样,体面尊荣,一样都不能少。
谁敢妄想夺取属于我的东西,谁就得死。
我拿起剪刀修剪了一下多余的枝丫,瞧着顺眼了许多。
3、
“皇后今日好兴致,竟然想起来侍弄花草,朕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盆春柳呢。”
不知何时进来的皇上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笑着回应:“陛下送的,臣妾怎会不喜,只不过是觉得太过珍贵,平日里怕弄坏而已。”
听到我的话,皇上十分高兴的说道:“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日后有新的品种,朕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我眉眼弯弯的开口谢恩:“臣妾谢过陛下。”
我弯身行礼,被他亲手扶起。
他拉着我的手,坐在床上。
一时间像极了寻常夫妻那样,熟络家常。
我一脸心疼的说:“陛下瞧着清减了些许,可是近日国事繁忙,还是要注意保养身子。”
他笑着说:“皇后无需担心,朕心里有数,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我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只见他右手一直摸索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我们成婚那日我送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每次紧张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的摸索那枚玉佩。
皇上犹豫再三,终是开口说道:“还不是柳妃,小孩子心性发作,自从上次见了其他妃嫔戴着的发簪,非要缠着朕要凤头钗,实在无法,朕只能来向皇后亲自讨要。”
我闻言直接拒绝:“陛下,不是臣妾不愿给,只是那支凤头钗可是先皇赐婚时的聘礼,陛下要回去是打算废了臣妾这个皇后?”
皇上直接怒了,开口“放肆,朕只是要一支钗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就能扯到废后这件事上来,几日不见,皇后性子怎变得这般张扬。”
我语气平静的回答:“陛下恕罪,作为一国之母,劝诫乃是臣妾之本分,柳妃出生青楼能位居妃位已是破例,如果再执意给她凤头钗,那不如将臣妾的凤印一并拿去,以免落人口舌。”
作为皇帝的晏景钰只留下一句“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便拂袖而去,脸若寒霜。
屋内的宫女太监哗啦啦跪了一地。
我笑着说:“都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
春喜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您这样惹怒陛下可如何是好。”
我接着说:“无妨,你去看看小厨房的脆皮鸭烤好没有,好些日子没吃还有些想念。”
春喜一脸担心的开口“娘娘,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一心想着吃,您得赶紧想想办法才是啊。”
我笑着对她说“放心,天塌不了,秋浓赶紧把春喜拉下去,吵的我头疼。”
秋浓俯身应答:“是,娘娘。”
其实在晏景钰盛怒离去那一刻,我心里就有了思量。
这件事情他本就不占理,也深知这个要求并不合礼仪,之所以来问,无非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柳妃不甘屈居妃位,想要高升。
第二是为了借机敲打,让我明白自己的地位,一身荣辱皆系于他。
可是他不知道,我不是他后宫的其他莺莺燕燕,一心只为了获得他的宠爱。
我是皇后,大晏朝的一国之母。
只要不犯大错,无人可以动我。
包括他,我的夫君,当今天子。
我从来不是可以任他随意打杀的对象,这一点我知,他也知。
我们之间的相处,更像一场博弈。
我身后的沈府以及整个清河崔家,都是我皇后之位的保障。
他们一日不倒,我的皇后之位便坐得稳稳的。
我和他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是权与利的互谋,谁都不见得干净几分。
也许柳月眉身世确有几分可怜,但从这件事来说,她便算不得多清白。
妄想染指属于我的东西,看来这些日子的确让她忘了尊卑。
我命人去容妃宫里传了信,然后解了禁足。
向来嚣张跋扈的容妃和盛宠在身的柳妃,谁能更胜一筹。
我手执白子,看着棋盘上那错落有致的黑子,饶有兴趣的笑了。
包围,吞杀。
早就被定好的命运,消失之前的蹦跶,不过是徒劳几分挣扎罢了。
4、
接连三日,瑶华宫的柳妃连摔数套茶盏。
内务府的总管叫苦连连,托人求着到了我面前。
我笑着安慰了几句,让周德胜把人带了下去。
然后换了正红色的宫装,带人去了瑶华宫。
一路上遇见了各宫妃嫔,看着她们一脸好奇的模样,笑着把她们带了过去。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责骂声,这哪是平日里走路都要三喘的模样。
柳妃嚣张跋扈的直言:“容妃竟敢这般欺辱于我,我可是穿越女,能陪在皇上身边的只有我,其他人都应该去死,去死。”
看着身后众人一脸惊诧的表情,我收了收扬起的嘴角。
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
我娘真是睿智。
这不,不过才几日的功夫,柳妃就彻底坐不住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守在门口的宫女规矩松散,见状急忙向我行礼。
屋内一地的碎瓷片,我敛眼看向主位。
我直接开口对柳月眉说:“柳妃真是好大的阵仗,这些日子进宫以来学的宫规礼仪都到哪里去了?”
柳月眉一脸无所谓的回答:“皇后娘娘见谅,陛下说了就喜欢我这直来直往的性子,不同意我学那些劳什子的规矩,您说我该听您的还是陛下的。”
我直接怒了,对柳月眉说:“放肆,宫里谁不知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平日里最重视规矩不过,岂容你这般编排,来人,将柳妃宫里的教养嬷嬷拉下去杖责二十大板,日后再在主子面前编排是非,直接赶出宫去。”
一旁的宫人直接称“是。”
柳妃的嬷嬷见此直接向柳月眉呼救:“柳妃娘娘救我,老奴一心都是为了娘娘。”
听到呼救声的柳妃恶狠狠的瞪着我,感觉想要吃人,看不出家她还有这癖好。
柳月眉开口:“皇后娘娘这般草菅人命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我笑着对柳月眉说:“柳妃平日里有时间还是多读些书才好,虽然说伺候陛下不用太有学问,但是该会的还是要会的,草菅人命这个词可不能这么用,被人听到会笑的。”
谁知她半点都不领情的开口:“我呸,沈晚意,你少装,端着一副大家贵女的模样,菩萨面容歹毒心肠,人人生而平等,你这样对待年迈的嬷嬷,就不怕遭报应么。”
“掌嘴。”
我神情冷漠的看了一眼,红唇轻启对着一旁的秋浓说了一句。
清脆的巴掌声从耳边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柳月眉不知尊卑的谩骂。
恶毒,无知,嫉妒,等词眼接连不断。
而后又被秋浓更加用力的巴掌压下。
娇弱的美人哪能受得了这种酷刑,打完第一巴掌,嘴角就渗出了血迹。
听闻消息的皇上此时匆匆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疼的眼神溢出了眼眶,开口:
“大胆奴婢,谁给你的权利敢动朕的爱妃,来人给朕拉下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我回道:“陛下问都不问一句就要打杀秋浓么?您不妨先听一听柳妃刚才都说了什么,来人,将柳妃的贴身丫鬟带过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没等用刑,便主动将刚才柳妃这些日子以来的言行举止交代的清一清二楚。
刚刚换新的一套茶盏再次被摔了个干净,只不过这次动手的是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辱骂皇后这件事如果轻拿轻放,无疑是把大晏的国法踩在了地上。
晏庭钰还没有这个胆子为了一个女人敢置整个国家礼法于不顾,更何况他不傻。
毕竟在我身后站着的可是一国首辅。
后宫嫔妃除了宠爱,最有力的背靠便是父族兄长,荣辱与共。
5、
当今天子双拳紧握侧在身旁,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双颊红肿的柳妃凄凄惨惨的跑向他怀里。
柳月眉娇柔的说:“陛下,您要为眉儿做主啊陛下,日后眉儿该如何在这宫中自处,怕是连下等的丫鬟都不如。”
美人落泪,要分时候。
这个时候哭诉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果然,陛下听到这话直接松手将她丢在了地上。
晏景钰一脸怒意的开口:“王顺,传朕的旨意,柳妃言行无状,胆敢对皇后不敬,降为贵人,禁足一月,等规矩学好了再出来。”
我带着一众妃嫔俯身谢恩,眼看着他甩袖离去,回道:“陛下圣明。”
柳月眉听闻旨意,一气之下彻底晕了过去。
一旁跃跃欲试的容妃早已按捺不住,开口提议:“皇后娘娘,柳贵人现在已不适合居于一宫主位,而且臣妾手里有一位能人,定能教柳贵人将规矩学好,您看如何。”
我回道:“那就依容妃的吧,将柳贵人挪去玉芙宫,等学好规矩再出来。”
贴身伺候柳月眉的宫人俯身称是后,扶着她的手都跟着抖了抖。
而后我扶着春喜的手转身离去,留下了身后的众人停在原地。
那天以后,各宫嫔妃争奇斗艳,想尽办法制造偶遇。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我带着秋浓和春喜出宫走了走。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
丽嫔说:“听说玉芙宫那位最近日子可不好过,被宫规折腾的叫苦连天,要我说落得今日这般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还敢对皇后娘娘不敬,活该。”
沈贵人接着说:“丽嫔姐姐说的是极,要我说那张寡淡无趣的脸有什么好瞧的,浑身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还动不动说我胸无大脑,我呸,她连胸都没有。”
一时兴起我抬眼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贵女,一旁的秋浓贴心的提示道:“娘娘,这是前些日子被柳贵人截了胡的户部侍郎之女,林浅,一直还没受宠。”
我说:“通知内务府把她的绿头牌递上去吧,我瞧着她挺好的。”
刚开的花儿浑身透着一股鲜活劲儿,瞧着都让人心生欢喜。
一旁的丽嫔妃看着我出现,拽着林浅急忙向我俯身行礼。二人一同说:“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一脸笑意的回道:“两位妹妹免礼,本宫就是出来转一转,你们随意即可,日后有时间可以去我宫里坐坐,陪本宫聊聊天,瞧着你们这漂亮的小脸蛋就喜欢。”
脸颊羞红的林浅声音柔柔的回答。“多,多谢娘娘。”
一身粉色长裙,身形不胖不瘦,眉眼弯弯,还有一双小梨涡,真是可爱极了。
一园子美人瞧着真叫人心情舒畅。就在这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被皇上亲自下旨解禁的柳月眉走了过来。
半个月的时间,瞧着这些日子学的规矩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
柳妃笑的张扬开口:“见过皇后娘娘,臣妾刚刚被太医诊出来怀有皇嗣,陛下听到消息就亲自解了臣妾的禁足,让娘娘失望了呢。”
我回了一句:“无妨,替陛下绵延子嗣才是当务之急,其他都是小事。”
柳月眉继续说:“谢娘娘圣恩,不过臣妾有孕在身就不向你行礼了,您不会怪罪的吧。”
我对她说:“不会。”
柳月眉又接着说:“那就好,臣妾就知道您胸怀宽广,定不会与臣妾计较这些虚礼的。”
我嗤笑一声,冷眼看着她那一脸得意捧着肚子的模样。
在这个宫里,怀孕的妃嫔她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会不是最后一个,仗着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肚子就想到我面前示威。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带脑子。
我笑着对柳月眉说:“柳贵人怀孕这些日子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一切以皇嗣为重,日后的请安就先免了吧。”
柳月眉欠了欠身子说道:“谢娘娘恩典,那臣妾就只能听命了。”
说罢扭着腰身离开,秀发披散,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6、
当天晚上,皇上派公公来传信说一会儿要来景阳宫用晚饭。
可是直到掌灯时分,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也不见身影。
让人卸了钗环,我站在窗前。
窗外星光闪闪,月亮弯弯。
我问秋浓:“皇上是不是又去了玉芙宫?”
一旁的秋浓轻声相劝。“娘娘,陛下只是担心她肚子里的皇嗣,日子久了,自会想起您的好,您只要怀上嫡子,谁都越不过您去。”
我说:“傻丫头,你去帮我把书房里的那把佩剑拿来。”
秋浓担心的说:“娘娘,更深露重,您要保重身子。”
我摇摇头说:“无妨,你去将它拿来吧,放了一整个冬天,怕是已生了锈。”
秋浓只能答应:“是,娘娘。”
这把剑名叫雪月,是我十二岁生辰那年,晏景轩特意寻来送我的。
他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成年以后就被派去了领地,无召不得回京。
已经三年没有见他了,也不知他近些年来过得如何。
我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着手里这把软剑,视若珍宝。
沐着月光,身穿白纱,几片桃叶落在肩上,剑舞轻盈,眸光凌厉。
这一刻的沈晚意,落在晏景钰眼里,真是美极了。
清冷孤傲得像广寒宫里的仙子一样,他忍不住大步上前,拦腰抱起。
刚刚四周无声时,我就知道他来了。
所以我摆出了自己平日里舞剑最美的角度,我要争取在今晚怀上身孕。
有了柳月眉做靶子,我期待已久的孩儿终于可以来了。
想到这里,我嘴角上扬,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装作害羞的样子不敢看他,这一夜的他,勇猛异常。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正准备起身服侍他上早朝。
却被他拦了下来,俯身在我额头啄了一口。
晏景钰说:“皇后昨夜累了,再睡一觉吧,中午朕过来陪你用膳。”
我开口谢恩:“多谢皇上。”
我半闭着眼睛俯身行了个礼,而后躺回床上,一觉睡了过去。
直到屋外传来的叫嚷声将我吵醒。
柳月眉说“大胆奴婢,竟敢拦着我见娘娘,伤到我肚子里的皇嗣,你能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这中气十足的嗓音,除了柳月眉还能有谁。
我无奈的坐起身子,靠在床上,让人宣她进来。
只见她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嘲讽我人老珠黄,还妄想阻碍她的爱情。
我冷眼打量着她。
只见她宝贝似的挺了挺肚子,然后一脸骄傲的看向我:
“没想到皇后娘娘也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明知我怀孕,还这般善妒,怎堪为一国之母。”
她眉头轻蹙,眼神不断在我脸上打转,带着一丝怜悯,还有不自觉的高高在上。
我无奈的笑了笑,谁给她的错觉认为我脾气很好。
直接开口:“柳贵人,要不是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本宫不介意亲自教你规矩,谁给你的教养,让你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这般赤裸裸的盯着别人发难,前些日子学的规矩难不成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虽不喜你,但平日里也给你留了几分薄面,你若再不识好歹,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柳月眉一脸愤慨,仿佛受到羞辱一般,直接用手指着我,说:“你,”
或是过于激动,差点戳到我脸上,一旁的秋浓直接上去掰下她的手腕,开口说道:“贵人再不知规矩,也不能用手指着皇后娘娘。”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柳月眉听到秋浓话语之间的警告,双肩直接垮了下去。
我吩咐下去:“柳贵人身子不适,你们还不赶紧将她送回宫去好好休养,记住,务必小心,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有一丁点闪失,本宫拿你们是问。”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连连跪下称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回了玉芙宫。
7、
那日下午,听闻玉芙宫的所有瓷器碎了个干净。
内务府的总管派人来报,我回了句无妨,万事以她腹中的孩子为主。
毕竟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
当夜,皇上又再一次踏进了我的景阳宫。
晏景钰对我说:“皇后今日受委屈了。”
我回道:“为了陛下的子嗣,臣妾受的委屈不算什么。”
晏景钰说“朕知道,朕的皇后最是大度不过,不过朕今日来还想同你说一件事。柳贵人年岁尚小,少不知事,一心想着和朕一生一世一双人,朕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些,可她腹中毕竟怀着朕的孩子,”
晏景钰语气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愧疚更加明显,接着说:“所以朕想了一个两全之法,在孩子平安落地之前,朕就先不来景阳宫了,但你放心,只是暂时的,而且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你看如何?”
说完这话,他的手再次摸索起腰间的玉佩,一脸紧张的等着我的回答。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坚守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当真是可笑。
这简直是将各宫妃嫔及朝廷上下的世家脸面放在地上来回踩。
我迟迟未曾开口。
虽说皇帝另有所爱这事我早有准备,但我万万想不到来的如此之早。
母亲早就告诉过我,这世界的男子喜新厌旧是家常便饭,色衰而爱弛更是屡见不鲜,只是我未曾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是一个痴情种。
我定了定心神,出声询问:“只是不来我宫中,还是其他妃子宫中也不去,那陛下想好如何向其他妹妹交代了吗?还有我手中管理六宫之权是换人,还是依旧在我手中不变。”
晏景钰说:“其他各宫更是如此,至于理由皇后帮朕随意应付过去就行,六宫之主当然是你,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听到这里,我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毕竟与我而言,帝王的宠爱远不如手中的权势来的实在。
晏景钰对我说了一句:“那时候不早,皇后早点休息,朕就先走了。”
我俯身行礼谢恩:“恭送陛下。”
第二日一早,其他妃嫔来宫里请安时,我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她们。
至于理由,实话实说,毕竟没有人胆敢找天子对质,所有的怒火都会指向玉芙宫那位。
既然想独占圣宠,就要禁得起考验。
果然其他人听说这个消息,顿时沆瀣一气,将矛头直指柳月眉,其中尤其以性子直爽的丽妃和陈嫔最甚,手中拿着的糕点都捏成了碎屑。
自古以来,有女人的地方就不缺斗争,尤其是后宫,有了一个独占圣宠的女人,好戏刚刚开演。
我命人在景阳宫后院的桃树下搭起了一架秋千,冬日看雪,夏日赏荷,最好不过。
日后也无需担心皇帝会时不时偷袭,毕竟他昨日已亲口承诺无事再不登殿。
那我自该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8、
五月的京城,已有几分炎热。
本该按时来的月信迟迟未到,懂医术的秋浓帮我把了把脉,一脸喜意的对我点了点头,开口说:
“恭喜娘娘,您已有一月身孕,娘娘肚子里一定怀着一位小皇子,又懂事又贴心。”
早有预感的我笑着摇摇头,对秋浓说道:
“他还在我肚子里,你就知道他懂事又贴心,不过你说的对,本宫这一胎必须是个皇子,也只能是个皇子,日后宫里的饮食衣服务必万分谨慎,至于身孕的消息先别传出去。”
秋浓点头:“是,娘娘。”
刚说完不久,外边的春喜便一脸怒意的走了进来,对我说:“娘娘,玉芙宫那位主子现在正等在宫外,说有事要找您。”
我看了春喜一眼,对她说:“春喜,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本宫,所以日后不可将情绪轻易显露,明白吗?让她进来吧。”
春喜回道:“是,娘娘,奴婢知错,日后绝不再犯。”
春喜出去不久,只见柳贵人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之下挺着稍稍显怀的肚子走了进来,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柳月眉开口:“皇后娘娘,您和陛下本就是盲婚哑嫁,要不是您命好投了一个好胎,皇后的位子未必是您的,至于你们的婚姻,本就没有多少感情,我也算不上破坏,日后只要您不故意为难我,皇后之位还是您的。”
她一脸高傲,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一如既往地悲天悯人,高高在上。
这怕不是怀了个菩萨,竟想着普渡后宫不成。
我眼神平静的看着她说:“柳贵人莫不是怀了身孕,脑子不清醒,满口胡言乱语,后宫之中的姐妹怜惜你十月怀胎十分辛苦,所以不欲为难你,竟没想到你敢张口闭口提情说爱,是觉得仗着陛下的宠爱本宫拿你没办法不成。”
向来不轻易动气的我,一时之间没注意力道,手中的茶盏竟碎了。
娇弱的美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竟又要准备施施然晕倒。
我吩咐了一旁的秋浓一句:“秋浓,赶紧将柳贵人扶好,再晕过去就使劲掐人中,免得影响皇嗣的安危。”
听到我这话,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又直起了身子,好歹也是青楼出身的,连个戏都演不真。
真不知道皇上口味怎么这么重,难不成他独爱时常疯癫无视礼教这一款。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此时都缩紧了自己的脖子,唯恐引火上身,三三两两交换视线,从彼此眼中读出了跟上这么个主子迟早要完的讯号。
说到底她只是个贵人,竟然敢三番五次地跑到我面前蹦跶炫耀。
不过是一朝小人得志罢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新人。
总以为自己是那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殊不知她只是冬日里那转瞬即逝的烟火。
因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并未多说,只是拿起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临走之前,留下一番话:“沈晚意,你真可怜,身为世家贵女守着封建礼仪,你只能独守空房,看着陛下与我你侬我侬,既然这样,以后你就好好守着你的景阳宫,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感情中间了。”
她絮絮叨叨疯言疯语,嘴里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封建礼仪,独守空房。
这算悲哀吗?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难道整日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争风吃醋,这才是她说的自由。
真真是可笑。
把情爱日常挂在嘴边的人,能有多自由,她的心已经被那一人拴死,即使飞的再远,都得回到对方的身旁。
这世道,身为女子本就不易。
而我已足够幸运,有一个当首辅的爹爹,还有身价不菲的亲娘,所嫁之人更是普天之下的一国之军,除了宠爱,尊荣体面一样不缺。
日后我若诞下皇子,还有可能成为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无论从个人还是家族,我与皇族已紧紧的绑在一起,只要我父兄不犯大错,我不犯大错,那么皇后这个位置,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