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阵急促得敲门声,惊扰了正在休息的我。
打开门,满身酒气得江子衿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身旁的女秘书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
“左总,江总今天喝多了,你去给他蒸一碗雪梨汤,还有,别加糖,他不爱吃甜的。”
她特意在“你”和“别”字上加重,听着像是个吩咐家佣做事的女主人。
看着她那挑衅的眼神,我只觉得有些好笑。
“那糖,是我让戒的。”
我随口回到,没想到却有些刺激到了她。
“对了,你要多煮点,他每次喝醉了,早上醒来也会喝的。”
呵,这就急着宣誓主权吗?
看着她那别有意味的笑容,我实在没有任何想搭理的想法。
从她手里扶过江子衿,我淡淡道:
“知道了,谢谢你了,需不需要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江子衿也真是,喝醉了直接睡你那里不就是,租的房子小是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窝呀。”
陈诺影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我懒得和她多说,把门一关,随即推了推一旁的江子衿。
“人都走了,别装了。”
江子衿慵懒的睁开双眼,满脸清醒:
“谢了。小姑娘真是越来越黏人了,最近还老提什么结婚,我只能先把她放一边。”
我没说话。
陈诺影还是不同的。
我和江子衿虽是夫妻,但却有名无实。
他身边各种野蜂来了又去,最长的也不过停留了一个月。
他这种人,从不会在一个人身上过多留恋。
曾经我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结果结婚不到2年,他就忍不住在外面寻花问柳。
这个陈诺影倒是不一样,已经跟了她2年了。
看得出来,江子衿是真心喜欢她。
要是别人跟他提结婚,估计早就被抛弃了,这一次居然只是想把她暂时放一边,到底是不一样。
要是以前,我可能也早就怒了。
现在却只是毫无波澜道:
“江子衿,我们离婚吧。”
江子衿抬起下巴看了我一眼,面露狐疑。
“左青青,你又犯病了?”
“咱们不都说好了的吗,你这又是闹哪出?”
“我是认真的。”
江子衿眉头微蹙,随即撇嘴一笑。
“这次算我错了行吧,我不该让她送我回家的。”
“小女孩不懂事,你犯不着跟她计较。”
“我是认真的。”
我再次说道,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扔到了他的面前。
“我有喜欢的人了。”
2
江子衿终于愿意正眼看我了。
却还是满脸不屑的样子,像是咬死了我只是和往常一样唬唬他。
他拿过离婚协议随意翻了几下,脸上的神情却渐渐凝重。
我双手横抱,挑着重点说道。
“家里总共21套房子,我已经请了人估过值,你可以多拿1套。我在你公司的股份,你也可以优先收购。”
“至于其他的东西,也不值钱,想要你可以都拿走,这样行不行,不行我们再商量。”
江子衿慢慢站了起来,刚才的不屑和松懒瞬间消失殆尽。
“左青青。”
他直视着我,修长的眉毛下面闪出一阵寒光。
江子衿的皮肤淡白,尤其在灯光下,生气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冷漠。
“你来真的?”
当然。
以前我也提过离婚,但那是江子衿刚出去采花问柳。
那时为了逼他回心转意,我用尽了所有手段,只是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没用。
想想几年前在他面前的那种卑微,如今只觉有些可笑,还有幼稚。
现在,我是真的想离婚了。
“说吧,这次你又想要干什么?”
江子衿把离婚协议扔在桌上,看着却有些烦躁:
“我说了,诺影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你怎么还是针对她?!”
针对?呵,她竟然以为我是为了陈诺影闹脾气。
也难怪,刚开始知道陈诺影的时候,我的确和他大闹过几次,一向冷静的我,那几次却把家里砸了个天翻地覆。
最厉害的那次,整个家里都被我夷为平地,我坐在满地苍夷的客厅,用破碎的酒瓶压着自己的动脉逼他和陈诺影了断。
可是,没用,”疯婆子.....”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就回到了陈诺影的怀抱。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恋爱脑,要么被宠溺一生,要么被践踏一地。
如果可以穿越,我都恨不得回去给当年那个没出息的自己两嘴巴子。
“你错了。”我微转双眸,微笑的看着江子衿。
“我家那个小帅哥已经和我求婚了,我也没办法呀。”
3
江子衿很少出现这种空洞的神情。
而且,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左青青,没听到我说的吗,诺影不会影响到你。”
“你想要什么直说好吗?没必要搞这些手段。”
手段?我差点笑了。
“还不信?要不,房子再多给你1套,2套也行。”
“我都答应了,人家家里想着年底就把事办了。你就爽快点,好吗?”
“你说什么!”
江子衿突然震怒。
他死死的盯着我,像是在确定答案。
“张辰,对吗?”
“是的。”
张辰许久前送我回过一次家,在家门口江子衿被看到过一次。
我没想到,就那一次,江子衿竟然记住了他的名字。
那傻孩子当时还憨憨的笑着跟江子衿打招呼,一口一个的叫着他姐夫。
当时江子衿就面露难堪,却又不好说什么。
毕竟互不干涉各自生活是他自己主动提的,而且多年来也是这么做的,实在没什么双标的资格。
想起张辰,我嘴角忍不住卷起笑意。
昨天露营的时候他拿出一个黄金戒指。
迎着升起的辰光,有些紧张和生硬的向我求了婚。
那憨厚,率真还有真诚的样子,看得我有些想笑。
他没有江子衿当年求婚那样的甜言浪漫,而且,这背景看着多少有些寒酸,甚至仓促。
但我却直接答应了。
他显得异常兴奋,把戒指小心的戴在了我手指上,不大不小,正好。
“还有,生日快乐。”
我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而且出生的时候,正是旭日东升之时。
江子衿应该记不得了。
不过一个礼物两用,这小家伙也是真抠。
“你可千万别嫌弃哈,这是我毕业后攥的全部家当了,而且.....”
他有些急了,像是怕我在意,想要解释,却被我的嘴唇封住了。
有些话,不说自明。
如果物质的多少就能衡量情深情浅的话,那我和江子衿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种境地了。
何况,现在的我,根本不差钱。
山谷吹来的晨风夹着芳草的清香,看着张辰稚嫩却清澈的眼睛,那抹单纯,浸润了一整个我。
爱情,或许现在这样悠然自得时的轻松惬意,或许是甜言蜜语时的诗情画意,亦或是人间烟火中的家长里短,亦或是历经患难时的相濡以沫。
只是,你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哪怕是真切的感受到另一半的存在。
我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低声细说。
跟江子衿前后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对待彼此,也从热恋时的敏感,到现在的熟视无睹。
难道以后的每一年都要这样过吗?
听着山谷回荡的风响,我下了决心。
是时候告别了......
4
不过想要分开也不是件轻易的事。
单单是财产的分配,就令人头痛。
所以即便这些年大家各玩各的,但谁都没有真的说过离婚。
不过想起张辰那真诚的眼睛,我心里不自觉泛起了一丝兴奋,还有坚定。
或许是时候解脱了。
“小屁孩嘛,”我浮起笑意,“想什么做什么的,我不同意估计就得难过了。”
“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看向江子衿:
“陈诺影不也是这样吗?还要跟你结婚,怎么,不想?”
江子衿眉头紧蹙,满脸阴柔。
“左青青,你还真当真了?”
“张辰是不一样的。”
当初我发疯似的问他为什么非得跟陈诺影在一起时,他满脸无辜却幸福的笑意:
“诺影是不一样的。”
所谓的不一样,自然也包括我。
没想到同样的话,现在换做是我对他说了。
江子衿身子一顿,眼里的阴郁积聚成风暴,双手也用力的蜷在了一起。
嘴上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阴阳道:
“左青青,我还真是欣赏你的眼光。”
“这种刚毕业的小孩子你不觉得幼稚?”
随即,他满眼不屑的撇了撇我手上的戒指。
“求婚,就这?”
“他跟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两个现在可能最不缺的,就是钱。
跑车,别墅....这些只是我们日常的标配,但也是普通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到的。
也难怪陈诺影想着跟江子衿结婚,有钱人的世界,体会过一次,就永远忘不了。
我看了看手上的金戒指,是个常见的牌子,价格也就万把块。
对于这种满大街开的金铺出来的东西,平时我懒得看一眼。
现在,我却非常的喜欢,不是它的价格,而是它的温度。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无所谓了。”
求婚的时候,江子衿送给我一颗稀有的彩钻,要说价格,那个不知道比这戒指珍贵多少。
它很珍贵,我也很珍惜。
只是从他开始厌倦了我们的生活时,一切都变了。
在我以离婚逼迫他回心转意却被拒时,那枚钻戒被我愤怒的丢了出去。
后来,它找不到了,再后来,我也懒得去理会了。
想到这,我心里得变得更加坚定,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所以,江子衿,这个婚,到底离还是不离。”
他彻底怒了,刚才紧握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茶几上。
地面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玻璃声。
“左青青,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5
“呵,我管你呢!”
我冷哼一声。
因为我的不屑,江子衿愤怒更甚,随即用力抓起了我的右手。
“离婚,你他妈想都别想。”
我只感觉一阵疼痛,便狠狠的甩开了他。
“你他娘的脑子进水了吗!”
江子衿失心疯样的冷笑,指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我脑子进水?”
“你难道不知道分割那些巨额资产对我们两个影响都很大吗,为了那个屌丝,你宁可不要钱?!”
我沉默了:
“他不是屌丝,是我要嫁的人。”
我不是单纯的为爱冲昏头脑,即便离婚,我自己的钱也够我随便挥霍了。
和江子衿在一起,再多的钱,也只是困扰我们的一把枷锁。
以前我可能对这个有些顾虑,现在,我想清楚了,
即便没有张辰,我也不想再和他相互折磨了。
江子衿紧紧握住协议书,整个身子看上去十分的僵硬。
他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之前我无论则么威逼胁迫,他也只是冰冷旁观,从不见任何情绪波动。
而现在他的脸满是阴沉,眼睛因愤怒而变得鲜红。
我以为他将我大吵一架,可谁知,他突然回归平静。
双目低垂后,已经看不出任何波澜。
“左青青,”他将协议书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走向门口:
“离婚,下辈子吧。”
.......
门外响起了跑车的咆哮声,江子衿应该去找陈诺影了。
我无奈的环视着空荡荡的别墅,心里泛起一丝疲倦。
曾经青梅竹马,少年情深,现在却恶言相向,形同陌路。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怎么就慢慢变成今天这样的。
刚毕业时,他也是别人眼中的穷屌丝,吃个早餐点的最多的就是素拌粉,偶尔加个大排,那算得十分奢侈。
每次他都是乐呵呵的把大排夹给我。
“快吃!”
“你也吃!”
我重新夹起塞他嘴里,可每次他都是嘴巴张得大大的,最后却只是小小的点上一口。
肉都被我吃了,他还不忘记拿起来嘬嘬味......
求婚的时候,他也和张辰那样兴奋。
当我答应时,他满怀激动的抱起了我,粗鲁,却又热烈。
他咬着我的耳垂,深情的吟诵着一首组装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会爱你一生,疼你一世......”
那时的我没有任何怀疑,像许多热恋期的情侣一样,我们是那样的相爱。
既然相爱,那白头偕老也许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只不过,后来我才渐渐知道,保质期最短的,也许就是人心。
我相信当年那一刻,江子衿是真心的。
但他后来对别人也是真心的。
结婚第2年,我偶然碰到他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举止暧昧。
面对我的质问,他信誓旦旦,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出轨的事。
我选择相信。
可是,接二连三,不同的女人。
面对我的愤怒,他开始不再解释,也失去了耐心。
只是依旧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都是大客户,为了公司,你大度点,不要天天像个弃妇一样好吗?!”
竟然还成了我的错。
我的心,慢慢灰冷。
没多久,陈诺影便出现了。
一个和我有些相似,但却新鲜得多得年轻女孩。
那以后,江子衿干脆整夜不回家。
我意识到,我真的已经成了他口中的弃妇了。
每晚都有那样充满活力的肉体,他怎么还会愿意碰我呢?
从愤怒,乞求,再到无力和折磨,我的心慢慢从灰冷变成坚硬。
所以当江子衿摊牌说:
“左青青,我觉得这些年我们有过太多不必要的争吵了,我们的关系是时候改变改变了。”
“不如各玩各的,你我互不干涉,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和你离婚,如何?”。
终究是厌倦了吗,还是发达后暴露出了本性?
呵呵。
看来曾经的信誓旦旦,终究在时间的淬炼下暴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望着眼前那个已经完全陌生的男人,我慢慢闭上了双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