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夜，我从梦中惊醒，钟摆咔嗒咔嗒的动着。
床头柜上放着我没喝完的半杯牛奶。
那是睡前，洛晋端给我的。
不由得勾出微笑，心底暖暖的。
我又躺了回被窝，手习惯性的摸向身边，却是一片冰凉。
洛晋呢？
我本以为他去了卫生间，可大半个小时过去，身边还是空的。
他最近有项目，难道是回公司了？
我摸到手机，已经凌晨两点。
想到他在加班，不由得有些愧疚。
可不知怎么，我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定位。
前些天，他手机找不到了，我帮他开了查找。
可手机上显示的位置让我警钟长鸣。
北苑花园。
这明显就是一个小区。
我把所有朋友亲友的住处都想了个遍，可就是没有这里。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可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让我心里难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我眼睛盯着喝剩的牛奶，一眨不眨。
他这一年来，短短续续，总会有那么一天给我一杯温牛奶。
洛晋弯弯的笑眼，让我沉迷不已，“宝贝，喝了牛奶好好睡一觉。”
明明这些天我都严重失眠，为什么半杯牛奶就能让我睡得如此昏沉？
我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电话通了后的每一声响铃都让我心脏跟着揪起。
第一通，洛晋没接。
第二通，没接……
第三通，对面洛晋的声音低沉沙哑。
他的每一个音调都仿佛在说着，他们有多激烈。
“老婆，怎么了？”
我压抑着心底近乎崩溃的哽咽，“你在哪儿呢？”
洛晋语气理所当然，“在公司啊，不然在哪里？”
“你没骗我？”
洛晋长处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他的理直气壮让我有一瞬怀疑自己。
可接着，手机里就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
很轻，可我还是听清了。
握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
良久，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嗯，那你忙吧！”
我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是一阵忙音。
这么等不及吗？
我看着黑了的手机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胸臆中涌满了绝望。
我在漆黑里麻木地下床。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剩下的牛奶被我装进空瓶子里，藏进了常用的背包里。
我半阖着眼睛，像过电影一般思虑着一切。
一些不曾注意的细节被无限放大。
洛晋无缘无故的失联，模模糊糊的去向，喝了就能昏睡的牛奶。
此刻每一样都显得那么可疑。
我听着钟摆的声音，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凌晨4：30，洛晋回来了。
他身上带回的凉气中夹杂着一丝陌生的香气。
洛晋熟稔的揽过我的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的颈部，背部。
我曾以为这是洛晋对我深深的爱意，现在看来，不过是他心虚后的伪装。
我忍不住心底的厌恶，挣脱他的怀抱。
可洛晋完全不顾我的挣扎，抱的更紧了，“老婆，别闹，我爱死你了，让老公好好抱抱！”
我怎么也想不到，洛晋是这样善于伪装的人。
2
我睁着眼睛，等到洛晋熟睡。
他换了全身的衣服，内裤明晃晃的挂在筐边。
三角式贴身款，是我从来都不会给他买的。
上面干涸的乳白色印记，裆上残留的口红印记，让我残存的侥幸瞬间破碎。
我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那近乎绝望的心痛，连带着肚子里的宝宝跟着难受。
送给洛晋周年纪念的礼物盒里，还塞着宝宝的B超。
我原本想给他个惊喜的。
现在看来这个宝宝来的真不是时候。
腹部一阵绞痛，却让我的脑袋越来越清醒。
洛晋起床看见我坐在上看电视，有些不满：“老婆，你怎么没做饭？”
“都快8点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昨天不是和你说，我要吃鲜肉烧麦吗？怎么没有包？”
我看着他关上冰箱，滔滔不绝的差使着我。
明明昨天晚上背着我偷腥，今天却能这样仗义的责怪我没有做分内的事。
我没出声，洛晋皱着眉头走过来，“我问你，为什么没做早餐啊？”
他的语气让我很不爽，我直接把盘子砸到地上，“我很累，我不想做了，不行吗？”
洛晋被我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不耐烦，“艹，一大早上耍什么啊？”
我跑回房间，留洛晋一个人在外面发脾气。
不久之后是巨大的关门声。
那是示威。
每次吵架，他都会这样做，让我心堵的不行。
我缩在床上，慢慢消化洛晋出轨的事实。
从本质上说，我是个死犟的人。
可在感情上，表现出的就是没那么利落。
不亲眼看见，我是怎么都舍不得这段感情。
我以为自己要等待许久，可当天晚上，洛晋讨好般的端过来牛奶，我的心跌倒了谷底。
他笑着和我道歉，“抱歉，老婆，最近工作太忙了，我真的很累，我不是故意和你发脾气的。”
“你原谅我吧，以后早餐都我做，好不好？”
“对不起，老婆。”
“老婆，你快把热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心情就好了。”
我端着牛奶，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个我已然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想，是不是以后的某一天，他发现我的存在妨碍了外面那个。
就会端给我一杯混着毒药的牛奶？
我把牛奶一饮而尽，在洛晋看不到的角度，全部吐进了手池。
3
午夜过半，穿好外衣的洛晋来到我身边。
“荟婧？荟婧？”
洛晋确定我已熟睡，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跟着他来到北苑花园。
电梯上显示他在13楼。
一梯一户，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我像个小偷一般躲在安全通道。
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算隔音的房间，时不时传出令人作呕的叫声。
凌晨三点二十，洛晋准时出门，他不舍得和那个女人告别。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无限被放大。
他们亲吻时，口水拉扯出的粘液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女人下身穿着内裤，上面有湿涸的痕迹。
两个人的下肢像藤蔓一样拉扯不清。
我从没见过在我眼里斯文的洛晋可以这样下流。
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混话。
“好啦，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家那个小贱人又该打电话找你了。”
洛晋像个蛤蟆一样在那女人的脖子上出溜着。
“没事，我今天放的安眠药加量了，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我垂在体侧的双手慢慢攥紧，周身被刺骨的寒意包裹着。
我手搭在把手上，恨不能当即冲出去撕了这对恶心的男女。
楼道的声控灯，一闪一闪，虽然只有一个侧脸，我却一眼认出那个女的。
荣安，洛晋高中时给他补课的姐姐。
他是这样给我介绍。
荣安的手指在洛晋的胸前划拉着。
我拿出手机，按下拍摄键。
这幅搔首弄姿的样子，她丈夫和孩子看见了会怎么样呢？
知三当三，看来职业并不能划分人的底线。
“你们结婚之后，那房子是不是也有你的一半？”
这句话打消了我几乎要落荒而逃的念头。
洛晋的手在荣安的身上不安分的游走，“当然了，现在葛荟婧都像个哈巴狗一样贴着我。”
“我们要是结婚了，她更得对我言听计从。”
一股从心底迸发的愤怒让我难以自持。
我明显感觉到两腿之间一股暖流流过。
可我没经力去看自己到底怎么了。
真可笑啊，洛晋凭什么打我房子的主意？
那是我妈帮我付的首付，这些年的贷款也是我自己在还。
洛晋你凭什么啊？
我的腿像是被灌了铅。
连自己怎么走到医院的都不知道。
凉凉的B超仪按在我的肚子上，医生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快三个月了，是保还是流，要尽快做决定，才能减少对身体的伤害。”
我麻木的擦着肚子上的耦合剂，想起刚得知它的存在时的兴奋，像是大梦一场。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决定把宝宝流掉的日子。
4
我和洛晋在一起三四年，我早就把他当做家人。
因为父母关系的分崩离析，我从没过过自己的生日。
更是不敢。
我爸是在我生日那天撇下她的。
她怪我没用，怪我不听话，我爸才会不要这个家。
我承受着来自最亲的人指责。
可洛晋不一样，他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
他享受着来自父母的爱意，心里是阳光的是健康的。
他说每个人到来这个世上，都是值得歌颂的。
我们在一起后，洛晋帮我过了第一个生日。
却也是二十四年的所有生日。
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把我从厌恶自己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我把封闭在内心的情感都投注在他身上。
我把他当做自己的救赎。
可他把我当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一边收拾着洛晋的东西，一边哭的撕心裂肺。
脑海里一遍遍浮现荣安和洛晋缠绵的画面。
历史仿佛重合到了一起。
抛弃我的爸爸，出轨的洛晋。
我可真是不幸。
发小枝枝赶过来时，洛晋的衣服我都打包好了。
两个大大的行李被我扔到单元门留下。
枝枝进门后就开始破口大骂，“这个洛晋还真是不露相啊？”
“我以为他是个绵羊，没想到是个王八！”
“他个傻b，竟然敢给你下药？我真想弄死他！”
“婧婧，你现在要怎么做啊？”
我下意识把手放在小腹上，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铃声，接着是洛晋的咆哮。
“葛荟婧，你tm又作什么？”
“别给脸不要！让我进去！”
“你凭什么把我赶出来啊？真是个疯子！”
我拉住枝枝，先开了门，“凭我是房主，赶你出去又怎么样？”
洛晋看我开了门，想来哄我，“婧婧，你怎么了？不就是做个早餐吗？”
“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了？就不能懂点事吗？”
我扬手，把他的内裤摔在他脸上。
“洛晋，你玩的挺花啊！”
洛晋瞬间变了脸色，“婧婧，你……”
“你听我说，其实，”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打断他，“多久了？”
“什么？”
“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荣安睡在一起的？”
洛晋眉头紧锁，看了眼枝枝，面子有点挂不住。
“婧婧，我们单独谈谈不行吗？”
我甩开他的手，对他失望透顶，“我再问一遍，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走廊消防栓的镜子上映着我歇斯底里的模样。
我真的太痛了，当一切都联系起来，我才发现捧着的一颗真心，不过一文不值。
洛晋就那么看着我，“婧婧，我们不说了好吗？”
“你别生气，我知道…”
虚伪，太虚伪了。
这副样子，我真是看够了！
“你不愿意说，我帮你说！”
“你不是说荣安是你生命力的光？”
“原来，你的光这么见不得人呐？”
“洛晋，你高中时期就痴迷她，对不对？”
“可你碍于身份没法表白，等你有机会时，她却嫁为人妇。”
“我这个倒霉蛋，不过在你空窗期出现，荣安的老公一出差，你就迫不及待的贴上去。”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贱啊！”
他上来拉我，“婧婧你别再说了。”
“好了！我答应你总行了吧，以后不再联系她了。”
“我是肯定会和你结婚的，这些没用的能不能别再问了？”
洛晋的语气把我气笑了。
他以为和他结婚是什么恩典吗？
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事啊？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滚！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洛晋被我推倒在消防栓上。
不知怎么就触了他的眉头，“葛荟婧，你别装了。”
“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你还能怎么办？”
他脸上露出厌烦，“我就当你是怀孕了，情绪不稳定。”
洛晋手里拿着那张B超单，显然他知道了。
他得意的挡开要打他的枝枝，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婧婧，我给你时间冷静几天。”
“你最终还是得和我结婚的。”
我顺手抓起身边的物品，胡乱丢到洛晋脸上。
“滚！”我猩红着眼睛，不愿意在多看着令我作呕的脸一眼。
“你和那个三睡去吧，别脏了我的眼睛！”
“滚！”
5
我让枝枝帮我把房子挂了出售。
自己则灰头土脸的拉着行李箱回了家。
当初买下这个房子时，我以为自己不必走上妈妈的老路，不必一个人孤单的过一辈子。
可现在，我多待一秒都觉得难受。
我爸在我七岁那年，和一个女人跑了。
我妈始终对这事耿耿于怀。
她不允许我的婚姻出现任何问题，她不觉得男人出轨有什么问题。
只要丈夫愿意留在自己身边，那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接了洛晋的电话之后，我妈就开始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
“葛荟婧，你别太作了。”
“人家洛晋也没什么大的错处，他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妈扒拉着我，让我看着她，“男人不都这个德行？你还能指着他能一辈子一心一意？”
“你别太幼稚了。”
“再说，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你一个能把他养大？”
“妈，”我心累的很，真的不想和她再辩论什么。
我要是和她说要把孩子流掉，她就一定能把我关在家里。
“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聊这个事。”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她硬把手机塞给我，“你能解决什么？”
“听妈的话，给小晋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我被她弄得烦了，直接把手机丢了出去。
看着碎掉的手机，我妈忽然暴怒，“你有完没完！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
“你哪点为了我好！你难道想让我和你一个下场才舒服吗？”
我真的再忍不了一点了。
她每次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把她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我哭的喘不过气，别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她非要这么逼我？
“洛晋都和那个女的上床了，我还得感恩戴德的感谢他选择留在我身边吗？”
“我告诉你，我跟他是不可能了。”
我妈有些气结，可又想说服我。
我直接打断她，“是，你肯定会说，为了孩子，让我忍忍。”
“可我凭什么啊？”
“我是为了自己活的，不是为了孩子！”
我妈像是抓到由头，开始滔滔不绝，“当年我为了你…”
“我不稀罕！”
每次她一和我吵架，就把这件事搬出来。
我感激她辛苦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可我也是人，总是被这样提醒被天大的恩情罩着，我也会喘不过气。
可从小到大，我都拧不过我妈，这次也一样。
她用自杀逼我，我还是跟着洛晋走了。
洛晋爸妈是高知分子，他自己有家小公司。
我妈常说，我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是踩了狗屎运。
她为了能留住洛晋，把我塞进车里，转头就讨好的和洛晋承诺。
“小晋呐，等你们领了证，阿姨就把你名字加到房产证上。”
我们家和洛晋家比，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这个房子当初也是为了讨好洛家，我妈一咬牙才给拿的首付。
现在想想，其实挺可笑的。
甚至说，洛晋惦记我那个房子也没什么错。
6
洛晋一路上都在向我保证他不会再和荣安有来往了。
可我并不想理他。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烦了，猛地踩了刹车。
“婧婧，你以前很善解人意的，现在怎么回事？”
我毫无生气的盯着他。
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看清我面前这个人。
恶心，虚伪。
“开门，我要下车！”
洛晋钳住我的双手，“别闹了！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挣扎间，碰到了扩音，手机里响起焦急的女声，“阿晋，你帮帮我吧，年年摔倒了，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洛晋脸色僵硬的看向我。
我朝他讽刺一笑，语气平静，“放开我。”
洛晋开车走了，去找荣安了。
同时，我收到了荣安挑衅的短信。
“输给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感觉怎么样？”
“葛荟婧，你知道自己有多无趣了吧！”
“你要离婚就快点离！别扒着阿晋不放！”
我不知道荣安是有多厚脸皮，才能像是炫耀一般的发这些给我。
我以为她总归能有些底线的。
可现在看来，她真是贱的可以。
“当小三让你这么自豪吗？”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她尾巴，荣安开始短信轰炸我。
“你个可怜虫，洛晋喜欢的一直是我，你不过是个替代品？”
“我告诉你，我和洛晋的感情重来都是正大光明的，你才是插足的那个！”
我看着荣安的破防，只觉得好笑。
原来按照她的逻辑，
她还在不停给我发着短信。
可我不想再耽搁一分钟。
因为无论是洛晋，还是他的孩子，我都不想要了。
枝枝陪我去了医院。
因为在孕早期，医生建议我药物引产。
可这需要一个周期，我不想夜长梦多。
我选择了机械引产。
枝枝帮我签了字。
医生把引产的药物打进我身体里，我硬是一滴眼泪没掉。
我不是狠心，带着孩子快三个月了，血浓于水，我怎能不伤心？
只是，我不想他和我在同样的氛围下长大，我也不想变成我妈那样偏执的女人。
既然不能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还不如不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我是半麻，虽然没有痛意，可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小生命从我身体里抽离。
冰冷的器具在我体内翻搅着。
有那么一瞬，我是真的舍不得。
宝宝啊，原谅妈妈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和洛晋孩子消逝的同时，他在为了别人的孩子忙碌。
孩子我没看到，枝枝看到了。
她红着眼圈，“婧婧，你知道吗？孩子都成型了，小小的在羊水里。”
“医生说，宝宝在体外还活了一阵。”
“天杀的，洛晋知不知道他造了多大的孽啊！”
我再坚持不住，哭昏了过去。
我是在午夜醒过来的。
枝枝在一旁睡着了。
看着窗外仍然不息的车流，我的脑袋格外清醒。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给荣安。
是她和洛晋交缠在一起的图片。
不是以抢别人男朋友为荣吗？
那就当个人尽皆知的小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