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可能就是三年前让女儿们找了个保姆。那天他蹲在公园看人下棋,大女儿突然打电话说:"爸,给你找了个住家保姆,明天就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不用",电话就挂了。
这个叫任应娥的女人拖着编织袋进门时,老叶正盯着电视里的《梨园春》打盹。她穿件褪色的红棉袄,头发用黑皮筋胡乱扎着,站在客厅像根冻僵的萝卜。女儿们早交代清楚:每月150块,只管做饭扫地,别跟老爷子多说话。
这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老叶的话匣子。原来任应娥前夫跟发廊妹跑了,儿子也被抢走;老叶三个女儿嫁人后,五年没回来过中秋。两个苦命人从此常在饭桌上聊天,老叶教她认电视里的京剧名角,她给老叶讲老家的酸菜腌法。有回任应娥擦玻璃摔了,老叶急得背她上诊所,医生都以为他们是父女。
变故发生在第二年开春。老叶洗澡摔了跤,任应娥冲进去扶他,正巧被来送降压药的大女儿撞见。女儿当场摔了药瓶:"不要脸的!我爸七十多了你都不放过!"任应娥红着脸躲进厨房,老叶哆嗦着解释,女儿却连夜叫来两个妹妹。
三姐妹在客厅吵到凌晨,非要辞退任应娥。老叶攥着藤椅把手吼:"她走了谁给我做饭?你们半年都不来看我!"最后妥协方案是装监控——女儿们在老头屋里安了三个摄像头,连厕所门口都闪着红灯。
压抑的日子过了三个月。某个暴雨夜,监控突然断电,任应娥抱着湿透的被子站在老叶房门口:"叔,我屋漏雨了。"那晚老叶知道了女人背上被前夫烫的烟疤,任应娥看到了老头胸口做支架留下的疤。两个月后,她在社区医院查出怀孕,化验单被折成方块塞在酱油瓶底下。
女儿们杀回来那天,老叶正给未出世的孩子缝虎头鞋。大女婿一脚踹开院门,二女儿举着B超单尖叫:"爸你老糊涂了?她能怀上你的种?"老叶抖着手掏出去年体检报告,生育能力那栏明晃晃写着"正常"。三女儿抢过报告撕个粉碎:"肯定是野种!打掉!"
任应娥缩在厨房抹眼泪,老叶突然抄起扫把赶人:"滚!都给我滚!"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儿们动手。等警车呜哇呜哇开走,任应娥才发现老头捂着胸口瘫在地上。医院抢救室外,三个女儿还在吵遗产:"那套老房马上拆迁,爸要是立遗嘱就完了!"
孩子出生在拆迁公告贴出的第二周。老叶给儿子取名"叶新生",把存折缝进尿布里。任应娥坐月子时,拆迁办的人来量房子,女儿们突然天天拎着鸡汤上门。大女儿抱着孩子笑:"爸,新生上户口得亲子鉴定,我们联系好机构了。"
鉴定结果出来那天下大雨。老叶盯着"亲子关系概率99.99%"的数字又哭又笑,女儿们却掏出拆迁协议:"爸,房子过户给我们,每月给你三千抚养费。"老叶抓起砚台砸过去:"做梦!房子留给新生!"
真正的战争从这天开始。女婿们半夜来砸门,在墙上喷"骗子不得好死";社区干部调解七次,次次不欢而散。最凶那次,二女婿揪着任应娥头发往门上撞,五岁的新生咬住他手腕,被甩出去磕破了眉骨。老叶举着菜刀要拼命,110来时才发觉自己尿了裤子。
重症监护室的第四天,任应娥握着老叶插满管子的手哭:"新生会叫爸爸了,你听见没?"老头眼角滑下泪,监测仪响起刺耳的长鸣。追悼会上,女儿们披麻戴孝哭得撕心裂肺,任应娥抱着新生跪在最后排。
官司打了整整两年。法院调解室墙上还留着老叶家的案卷:女儿们拿着23年前的赠与协议,任应娥攥着亲子鉴定和遗嘱。最后一次开庭前,拆迁办突然通知追加补偿款——老房地下挖出明代青花瓷,赔偿金涨到五百多万。
现在经过老叶家胡同口,还能看见新生在玩遥控车。任应娥开了间包子铺,招牌是"叶记老面包子"。女儿们再没露过面,倒是拆迁办的小年轻常来买包子,他们说那片工地要盖全市最高的大楼,地基正好打在老叶原来种月季花的地方。
避风港
同学们啊!本以为来个借花献佛,却没想到人家佛祖来了个开枝散叶,最后果子结出来了,这果子怎么也比花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