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晓蔚
最近，频繁从朋友圈中接触到“佛系”一词。比如“佛系食客”长这样：中午了到底吃什么，昨天的再来一份吧；佛系员工长这样：平平安安上班，安安静静下班。我对该词的理解就是：有也行，没有也行，不争不抢，不做勉强，得之我幸，不得拉倒。
我也接触过这一类的佛系员工。当我兴奋地挖掘到一个新闻选题并高声寻求同事辅助时，90后佛系员工会轻言道：“好的。”
其实，我很想好奇地补问一句，“难道你对这个选题不感到兴奋吗？”但我估计问了也是白搭，90后佛系员工一定会淡定回答：“是的，照理说是应该兴奋的。”
什么是佛系新媒体人？
根据一些同行的总结，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症状：
对10w+没有幻想，阅读300也能坚持日更，阅读1000就觉得很开心；热点来了就追，没来就像抽签一样随便找个选题；在工作群内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好的”，领导让你半夜追热点、让你换一个题、让你改第10遍稿子，都只回答一句：好的；看到朋友圈刷屏的文章，没有转发和讨论的欲望，就随便看看吧；阅读量上不来，没关系，粉丝数只跌不涨，无所谓，工资毫无动静，就这样吧。
当然，今天话题是体育，那么先把“我们不生产稿件，我们只是大稿库的搬运工”的佛系新媒体人放一边。
让我们切回正题，来介绍一位90后佛系运动员。
他的名字叫卡瓦伊·莱纳德，生于1991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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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是莱纳德何时复出的话题，美国媒体记者们就反复提问反复赚着稿费。归根结底，马刺主帅波波维奇对这件宝贝太过珍爱不忍捧出。而17岁那年失去父亲的莱纳德对前者如父亲般尊重，总是无条件服从——这让归赛时间总是无限期推迟。
两人对话的画风是这样的：
波波维奇：我会安排你打热火时复出，捡个软柿子先练练手，这有利于你慢慢找回状态。另外不要告诉媒体你的左脚踝已经痊愈了。
莱纳德：好的。
波波维奇：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我会安排你打凯尔特人时复出，找个硬骨头测试对抗强度，这有利于你一下子找回状态。另外不要告诉媒体你的左侧大腿四头肌肌腱炎已经痊愈了。
莱纳德：好的好的。
波波维奇：我又重新考虑了一下，我会安排你打太阳时复出，这个完全不防守的软柿子更适合练手。另外告诉媒体你想他们。
莱纳德：好的好的好的。
波波维奇：我再三考虑，我会安排你打小牛时复出，捡个更软一点的柿子练练手，这有利于你随随便便就能找回状态。另外告诉媒体你想死他们了。
莱纳德：教练，最后一句太肉麻可以不说吗？我怕造成舌头外翻性扭伤。
从赛季开始，波波维奇就被追问爱徒何时复出。他先是打马虎眼说“快了”，而后戏精上身说“伤病成谜”，后来又玩赖说“如果莱纳德请吃饭就让他上场”。
最后被问烦了只能交了老底：“我一直在说，他马上就能回来。这有点像一个政客，满嘴胡话，一点有用的没有。”
但莱纳德对此不气不恼心如止水，“任何时候复出都有可能。我对此并未考虑太多，我只是专注于恢复。”
归根结底一句话：波波说我行，我就行，不行也行；波波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12月13日，马刺对阵小牛，莱纳德时隔212天后回到赛场。输掉比赛的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脸佛系：“我只是想打比赛，享受赛场上的一切，甚至是投篮不中、输掉比赛、犯错误。我怀念赛场上发生的任何事情。”
12月16日，马刺输给火箭，波波维奇出于保护，仅给了莱纳德17分钟上场时间。赛后，后者和队友凯尔·安德森聊着大天走出球馆。
从莱纳德的表情里，你解读不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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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出后，莱纳德依然要面对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上赛季西部决赛的垫脚肇事者帕楚利亚。在案发后的第一时间，莱纳德已经在更衣室轻易对“凶手”给予谅解，“你们说他是故意的？不，他只是想防守我而已。我觉得那不是一次肮脏的犯规。”
如今，又有记者把帕楚利亚递送到了莱纳德嘴边，试图给新闻稿撒一点呛人的胡椒面。
记者：“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他不是打球脏的球员，但是当你仔细回想或者回看（被垫脚）录像之后，你还保持原来的看法吗？”
莱纳德一如既往搬出一套佛系哲学观：“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们只是在聊新赛季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脏，对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帮助。”
莱纳德这是告诫记者要“活在当下”。“当下”为佛教用语——人能活着和感觉到的只有当下。
莱纳德是联盟中罕见的少有黑点的球星。上赛季季后赛期间，圣安东尼奥媒体报道了当地的一则趣闻：“在城市北部的布拉特曼小学，一位女教师是莱纳德的超级粉丝。她把主讲教室布置成马刺主题，并突出莱纳德画像。她会在午餐休息时放莱纳德的比赛集锦给孩子看。她说，希望九到十岁的孩子们都把莱纳德当偶像。
“每次他们忍不住吹嘘自己，我就会提到莱纳德的谦虚品质。”女老师说，“这也是我特别喜欢他的原因。他不爱吹牛，不自大，也不把自己太当回事，这种品质是很罕见的。”
如果莱纳德不具备这些如佛般温厚静好的过硬品质，老师敢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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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纳德究竟谦逊成什么样子？即便是2014年获得总冠军奖杯和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的“双光环”加持，他依然只是如佛教语描述般“拈花一笑”。
主持人宽解道：“现在微笑是没问题的。”莱纳德的回答就像佛系90后般看淡人世：“你说啥？”
在一大帮记者的簇拥包围下，伦纳德阐释了“不爱笑”的原因即个人荣辱观：“不管怎么样，声名都是场外的东西，不是篮球。我还是过去的我。我不需要成为名人或者超级球星。我只是在打篮球，我只想成为出色的球员。这就是我能够思考的所有事情。如果其他的事情要来，那就来吧，但我只是个打篮球的。”
“不忘初心”是一个说起来特别轻巧而做起来又特别艰难的词汇。但莱纳德做到了：前年，他和马刺签下一份5年9000万美元的大合同。签约结束后，莱纳德便非常急迫地离开了谈判桌。他并不是要在成为有钱人后蹦迪狂欢，而是慌忙返回球馆蹦跳投篮。
是的，签大合同太耽误训练了。
2008年莱纳德父亲突然去世。遭受重大打击的第二天，妈妈问莱莱纳德：“你还想不想去参加高中比赛？”
莱纳德坚毅地回答：“我要去，爸爸一直希望看到我上场比赛，他会在天堂看着我。”
2013年总决赛第三战，莱纳德将詹姆斯限制到21投仅7中，个人则拿下14分12篮板4抢断。
当晚，伦纳德回到和妈妈一起居住的家中。电视上正在播放他的精彩集锦。妈妈、家人和经纪人一边看一边饶有兴趣地讨论，而莱纳德像佛系90后一般远离纷扰，只在一旁安静地吃饭。经纪人回忆说：“所有人都在看集锦，他甚至头都不抬一下。”
2015年在季后赛首轮砍下职业生涯新高32分后，有记者问莱纳德在比赛中与队友格林的空接配合是怎样的感受。莱纳德平静的讲述让记者的妙笔顿感笨拙。“哦，我当时主要就是想抓住球。真的，然后我的手抓住球了，我就把球放进去了。”
记者心中一定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难道你不感到兴奋吗？
后来，很多记者都不再将莱纳德作为采访对象，因为“采访跟没采访毫无区别”。但记者们又补充说：“虽然他话很少很安静，但他就是讨人喜欢”。
波波维奇则帮记者打圆场说：“我跟这小子也从没说过话。他有别人没有的‘动力’，所以我不需要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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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真正理解了莱纳德的初心，你才能够走进他的心。
莱纳德并非如佛系90后般事事皆不上心，他只是对篮球这一件事上心，而将其他诸事视为了纷扰。
他不关心何时复出，因为训练也是篮球的一部分；他不关心如何报复对手，因为仇恨会反杀内心；他不关心功名利禄，因为身外之物会让自己分心。他只是默不作声寻求篮球层面的极限表达——而任何情绪的表达在他看来都属于庸人自扰。
这是他和佛系90后本质区别。就像当我兴奋地挖掘到一个新闻选题并高声寻求莱纳德辅助时，他一定不会表现出兴奋——因为他一定已经挖掘到了一个更令人兴奋的选题。但出于保全你的颜面，他并不会扫除你的兴致，他依然会礼貌地说一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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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佛跟新石佛之间曾有一段通过记者架桥的隔空对话。
邓肯说：“老实说，我觉得莱纳德从来没跟我说过话。”
莱纳德说：“我到处找话跟他说，但是邓肯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我们很难有很长的对话。”
在无言的对视中，两人完成了“三观”的新老交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