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出人意料地,刀郎火了,因为他的新歌《罗刹海市》。
曾经,刀郎的歌曲被评价为“难登大雅之堂”的音乐、“农民才听的音乐”,因此刀郎和凤凰传奇一样,虽然有很多出色的作品,但是一直摆脱不了“土”的标签。
但是,这次刀郎回来了,带着一首歌词里充满文言,但是又有诸如“腚”、“脏东西”这样的词语,属于是雅又雅得那么俗,俗又俗得那么雅,意境堪比脱了裤子唱昆曲。
关于这首歌背后的深意引起了人们广泛的讨论,不少人将某四位明星对号入座,认为刀郎是在讽刺他们之前对自己艺术的不认可。
也许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思吧,但要是把整首歌都理解为是在表达这件事情,就可能未免小看了刀郎的格局。
那么,这首歌到底表达了什么样的意思?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先知道罗刹海市是什么意思。
“罗刹海市”并不是说有一个城市叫做“罗刹海”,而是“罗刹”和“海市”两个地名。
它们出自古典名著《聊斋志异》,《罗刹海市》就是其中的一个故事。
故事讲述了一个叫做马骥的青年,长得十分俊秀,长大后子承父业去经商,结果遇上了大风浪导致在海里迷了路。
在海上漂流了几天后,他漂流到了一座城市,这座城里的人都是歪瓜裂枣,和马骥互相以为对方是妖怪。等马骥发现其实对方惧怕他后,便开始欺负他们,把他们吓跑后抢他们的吃的。
后来他走到了一个穷山村,发现这里的人长得倒是像人了,却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通过与村民交流,他才明白,原来这里的人都是以丑为美,长得越寒碜反而地位越高。而且这里并不看重人的文章能力,只要长得够“美”就可以当官,长得“丑”的那些则往往一出生就被遗弃了。
村民告诉他,这个国家叫做“罗刹国”,都城距离这里三十里。于是马骥便决定去都城看看。
这一看,好家伙,都城果然非常气派,不过房屋虽高,用的材料却很简单:黑石头砌的墙和红朱砂盖的顶。马骥去时正好赶上下朝,官员们依次从皇城走出,果然官职越高越寒碜,而且越寒碜的人似乎就越怕马骥。
回到村里后,罗刹国的人都对马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又不敢靠近了看他。村人就向他推荐了一位见多识广,可能不会怕他的执戟郎。
执戟郎果然很欣赏马骥,说第二天要去朝中把马骥引荐给国王,但大臣们都怕马骥的相貌惊了驾,所以只好遗憾作罢。
马骥只好继续在执戟郎那混日子,有一天他饮酒作乐,喝多了把煤灰涂在脸上,装成张飞唱戏,执戟郎一看,说:“这么一弄很好看啊,你就这样去见宰相,一定可以得到重用的!”
马骥一开始不同意靠化妆获得官职,但在执戟郎的强烈要求下还是答应了。
于是执戟郎大排筵宴,请文武百官做客,百官一看马骥,都很惊奇:这是做了什么整容手术了?前几天还那么丑,今天变得这么美了。
第二天,百官就向国王推荐了马骥,国王看他很美,心情很好,又问了他一些关于中国如何治国的问题,感觉很受用,于是封他做了下大夫,非常恩宠他。
但是时间一长,同事们就发现马骥的面貌是假的,开始纷纷排挤他。马骥觉得很孤单,便想向国王辞职回家,但是国王不准,他只好向国王请了三个月的长假,返回乡村里。
回村之后,他把这段时间国王赏他的财物都散发给村民们,村民十分感动,说过几天去海市给他淘换一些好东西来。
马骥很好奇,问:“海市是什么?”村民说就是海中的大集市,有很多水族在那里买卖东西,甚至还会有神仙过来逛。有钱人们比较惜命不敢去,所以就把钱给我们,让我们去帮忙买。
早就待闷了的马骥一听就来了精神,表示要和村民们一起去。过了几天果然有人送钱过来让村民帮忙买东西,马骥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在水上走了三天,远远看见了鳞次栉比的阁楼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卖的东西都是一些人间很难见到的稀世之宝。
过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位少年骑着骏马走来,街上的人们纷纷躲开,说是东洋三世子来了。三世子一看马骥就知道不是撮尔小国来的人,于是就给他一匹马,请他一起同行。
马走到岸边,纵身一跃就向水中跳去,吓得马骥大惊失色。
然而只见海水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通路,通路尽头就是龙宫。
世子向龙王介绍,这是他在海市上认识的来自中国的贤才,引荐给父王。
龙王大悦,摆出稀世珍宝级的笔墨纸砚让马骥写一篇文章。马骥提笔挥毫,很快便写好一篇千字长文,龙王大加赞赏,说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个没有出阁的女儿,许配给你吧。
因为见识过罗刹国的审美,马骥有点犹豫。于是龙王让女儿出来拜见一下马骥,不出来不要紧,马骥一看,这要是去罗刹国不得被排挤死啊,简直美的就像天仙一样,赶忙答应。于是马骥就成了龙宫洞驸马。
虽然在龙宫高官厚禄,有娇妻陪伴,过得十分开心,但是马骥三年没有归家,挂念着家中父母老小,便问妻子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家?
然而仙界与人间毕竟有别,龙女不能在人间生活。龙女也不愿意让马骥成为不孝之人,于是答应帮他想办法。马骥两边都舍不得,犹豫不决。
过了几天上朝时,龙王说:“听说驸马你思念家乡了,我明天就安排人送你回去如何?”马骥拜谢,回家之后和妻子商量重新回来团聚的日子,谁知妻子说这一别就永不能再相见了,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二人心在一起就永远在一起。而且龙女发现自己怀孕了,便让马骥给孩子取个名字。马骥说女孩就叫“龙宫”,男孩就叫“福海”吧。
于是龙女向马骥索要了一件信物,约定让马骥三年后的四月八日划船去南岛领回自己的两个孩子。马骥答应了,留下一对罗刹国得到的赤玉莲花,便告辞而去。
龙女送马骥到岸边,无法再向前,便道了珍重后驾车离去,马骥站在岸边,一直到海水重新合起来,再也看不见仙界的痕迹之后才离去。
回到家中,吓了自己父母一跳,原来自从他出海未回,家里人都以为他遇难了,妻子也改嫁了他人,现在突然回来,大家又惊又喜。
父亲要帮马骥再找一个媳妇儿,但马骥拒绝了,因为他答应过龙女二人要互守贞洁,只是纳了一个小妾帮忙打理家务。
转眼约定的三年之期到了,马骥架船前去南岛,果然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那玩耍,而他们头上正戴着自己给龙女的一对赤玉莲花。
马骥伸手去抱两个孩子,他们都与他很亲近。他发现孩子身上还有一个锦囊,里面有一封书信,是龙女留给马骥,寄托思念的。
几年之后,马骥母亲病逝,灵车刚到墓地,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哭吊,众人想要细看,忽然风雨大作,再一看,女子消失了。
而福海长大后,有一天突然跑到海边,跳到海里就消失了,几天后才回来,只有马骥知道他是去找自己的母亲了。
而龙宫因为是女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法见到母亲,非常伤心,经常关着门哭。
有一天,龙宫又在哭泣,母亲突然进入屋内,说我的孩儿不要哭泣,我这边给你成家的嫁妆,说完拿出很多珠宝给女儿。
马骥听说,急忙进屋来看,看见阔别已久的妻子,十分激动。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却突然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劈开房顶,再一看,龙女已经不知所踪了。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马骥是否能再和龙女相见,未来和一双儿女生活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了,开放式结局也给了人们更多的想象空间。
好了,蒲松龄的故事说完了,我们可以看到,他塑造了“罗刹国”和“海市龙宫”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罗刹国,美丑逆转,黑白颠倒,人们只以外貌,而不以学问分高低,因此整个国家可以说十分落后,从都城房屋的材质,以及对中国管理国家的方法大家赞赏就可以看出端倪。蒲松龄一生多次科考不中,而很多靠关系的酒囊饭袋却步步高升,因此他便用“罗刹国”来讽刺当时的社会现实。
而在龙宫,人们互相尊重,看重才能而非相貌,人也重感情,讲信用。因此龙宫金碧辉煌,非常发达。可以看出来,龙宫是蒲松龄构筑出的一个乌托邦,是不可能真正存在的国度,但也不是不可接近的。
好了,看完蒲松龄的故事,我们回到刀郎的歌曲里。从歌词可以看出来,基本上和龙宫那一段情节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描述了罗刹国的景象,而且其夸张程度相比蒲松龄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刀郎的歌曲里,罗刹国的人已经不是丑那么简单了,直接变成了驴和鸡,而且他们互相觉得对方的长相很美,叫声很好听。
这不就是现实的映照吗:真正有本事的人往往遭排挤,而能混到上层的人都靠拍马屁。再难看的文章,领导说好,它就是好;再难吃的菜,领导说好吃,它就是好吃;领导说鸡姓又名鸟,它就是又鸟,因为领导自己可能也是姓马名户。
《罗刹海市》播放量三天破吉尼斯记录,只能说刀郎成为了人们音乐界的嘴替,在世界被颠倒成为罗刹国之前注入一丝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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