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帆战列舰水手都是睡在炮甲板上的，等到白天再把吊床卷起来挂天花板，吃的是带虫子的硬饼干和百年老咸肉，为了能喝下发霉长青苔的水还得往里掺酒。而在甲板下层和底层的炮甲板潮湿不通风，航行时遇到风浪还得把炮窗关起来防止海水倒灌。但水手可不能擅离岗位，一天只有半个小时能上甲板透透气。 说起风帆时代英国皇家海军的水手日子，那真是苦哈哈的，远不像后人想象中那么浪漫。十八世纪中后期，海军是帝国扩张的铁拳头，舰队规模庞大，但底层水手多半是被强征来的壮丁，港口醉鬼、失业工人一抓一大把。船上空间有限，一艘标准的74炮战列舰能塞进七八百人，炮甲板就是他们的主战场兼卧室。白天得把所有地方腾出来操炮、拉绳、修帆，晚上才敢铺开吊床。吊床是用廉价帆布做的，里面塞点稻草或旧布条，吊在炮管和横梁之间，摇摇晃晃像个网兜。清早四点号角一吹，全员爬起，卷起床铺用绳子绑紧，钩在天花板梁上，免得妨碍白天干活。这套规矩从十七世纪末就定下来了，到十八世纪海军标准化后更严，目的是最大化利用空间。结果呢，水手们天天睡在火药味和汗臭里，甲板上总有上百张床并排，空气流通差，容易传病。历史记录显示，船上坏血病、黄热病横行，死亡率高得吓人，一次长途航行能丢掉三分之一人手。 食物方面更别提了，主食是硬饼干和咸肉，这俩货色在海上能存几个月，但质量烂透。硬饼干用面粉、水和点盐烤成，硬邦邦像石头，储存久了虫子爬满，啃一口得用斧子砸开，吐出那些小黑虫。水手们没辙，只能捏掉虫子继续吃。咸肉呢，猪肉腌盐里泡着，切开黑乎乎的，油腻腻还带股腥味，有时候存太久变质，咬不动就得煮烂。海军配给标准是每天一磅饼干、四分之一磅咸肉，外加豆子或豌豆，但实际执行起来缩水严重。军官们先挑好的，底层水手分到的多是边角料。饮水是另一大难题，海水不能喝，淡水桶从港口装起，航行一两个月就发霉，长出绿苔和藻类，味道像烂泥巴。海军的解决办法是掺朗姆酒，发明了“格罗格酒”，比例是一品脱水兑四分之一品脱酒，每天发两次，早中各一杯。这酒不光解渴，还防坏血病，因为维生素C在酒精里存得住。但说白了，就是让水手们勉强咽下那玩意儿，不然渴死更快。十八世纪海军的伙食热量倒是不低，每天四千大卡左右，够体力活儿，但营养单一，缺新鲜蔬果，坏血病还是头号杀手。直到詹姆斯·林德医生在1747年实验证明柠檬汁管用，才慢慢推广，可执行起来拖拖拉拉，到拿破仑战争后期才普及。 炮甲板的环境简直是人间地狱，下层和底层最糟，通风口少，空气闷热潮湿，像蒸笼。木船结构决定了，甲板间距低矮，炮位挤占大半空间，火药库、弹药箱到处是，夏天热得人直流汗，冬天冷风从缝隙钻。航行遇上大风浪，船身颠簸，军官下令关炮窗，铁盖一封，海水就没法倒灌，但也彻底堵死空气流通。水手们得坚守岗位，拉紧炮绳、固定炮车，不能乱动，一挪窝就挨罚。结果舱里更憋闷，汗水混着海盐结块，地板滑溜溜的，踩上去容易摔。卫生条件差劲，厕所就是船尾吊床式便桶，浪大时洒一地，甲板上尿骚味、呕吐物味混杂。洗澡？想都别想，一年到头就那么一套衣服，脏了用海水冲冲。疾病传播快，痢疾、伤寒常见，船医忙不过来，尸体直接扔海里。历史档案里，朴茨茅斯港的海军医院记录显示，十八世纪八十年代，一艘舰从美洲返航，船员减员两成，全是这些毛病。 纪律是海军的命根子，严得像铁板一块。水手一天工作十六小时，分班轮换，稍有懈怠就上鞭刑。猫尾鞭用九股结绳，抽一下皮开肉绽，十二下起步，公开执行，让大家看热闹。军官们多是贵族子弟，傲慢惯了，对壮丁水手没半点怜悯，拉来船上不给适应期，直接扔进活儿堆。逃兵常见，但抓回来更惨，铁链锁桅杆，饿两天再抽。娱乐？就那么点，闲暇时捏饼干虫子比爬速，输家交酒或铜板；或者赌骰子、唱粗口歌。但这些都得偷偷来，哨兵一巡就散。唯一喘口气的时间是午后半小时，上主甲板抽烟、晒太阳，但钟声一敲，又钻回舱底。海军高层知道这套体系残酷，可为了维持舰队，和平期靠半薪军官上岸兼商船，战时再征；水手直接拉壮丁，没工资保障，就指望奖金。 奖金制度是唯一亮点，刺激水手见敌必战。海军规矩，捕获敌船上缴两成给国库，剩下八成分给全船，按军衔分。底层水手虽少，但一艘法国商船值千镑，也能分到几镑，够买靴子或寄回家。拿破仑战争期间，这套玩意儿发挥大作用，特拉法加战役后，胜利号全员分红，底层也沾光。美国独立战争时，约克镇战役英军败退，但海军截获补给船，奖金清单下来，水手们排队领银币，勉强解点苦。约翰·尼科尔这老水手回忆录里写得清楚，他从1776年入伍，服役二十五年，参与过纽芬兰巡逻、地中海追海盗，攒下百镑奖金，退役后开小酒馆。但多数人没这运气，战死或病亡，奖金落空。海军的扩张靠这，帝国从美洲到印度，舰队护航贸易，奖金分成让水手有点奔头，不然早散伙了。整体看，风帆海军水手的生活是帝国野心的牺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