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弹划过西北夜空的那个凌晨，陈德明站在观测站的平台上，手里攥着那份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参数报告。 远处的指示灯还在闪烁，和他眼里的红血丝一样，熬了整整三天的眼睛此刻正盯着屏幕上逐渐趋于平稳的弹道曲线。 这是2013年中国首次陆基中段反导拦截试验的现场，也是这位反导专家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个夜晚。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像个普通工程师的男人，已经在这片戈壁上坚守了二十年。 1986年夏天，正在读高中的陈德明在电视上看到了我国第一枚远程运载火箭发射的新闻。 屏幕里腾空而起的火焰照亮了客厅的白墙，也点燃了这个少年心里的想法。 那天晚上，他在日记本上写下“要让国家的天空更安全”，后来这个本子被他带去了国防科大的宿舍。 在航天动力学专业的课堂上，陈德明的笔记本永远是写得最满的那个。 导师王教授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学生，是因为他在课后提出的那个关于导弹拦截轨道优化的问题。 “你对反导有兴趣？”王教授递给他一篇国外期刊的论文时，陈德明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九十年代的西北戈壁，风沙比想象中更烈。 陈德明刚到基地时，宿舍的窗户总是关不严，夜里能听到沙子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他把带来的所有专业书都摆在床头，有时候看着图纸就睡着了，直到天亮被冻醒。 同事后来回忆，那段时间实验室的灯经常亮到后半夜。 面对台海局势的变化，国家加快了反导技术的研发步伐，陈德明知道，他们手里的计算尺，连着的是国家安全的防线。 最困难的一次试验失败后，整个团队沉默了三天。 陈德明把所有的试验数据摊在会议室的长桌上，从传感器误差到弹体结构强度，一点点排查。 年轻工程师小李记得，当时陈德明指着其中一张数据表说：“问题不在计算，是我们忽略了低温对导引头灵敏度的影响。” 那天之后，实验室多了一个模拟极端环境的测试箱。 我觉得这种从失败中抠细节的韧劲，可能就是科研最需要的品质。 2013年1月的那个凌晨，导弹升空的尾焰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陈德明站在观测仪前，直到屏幕上出现“拦截成功”的字样，他才发现手里的报告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身边的年轻研究员想要欢呼，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 “先把数据整理好，”他说，声音有点沙哑。 三年后的第二次试验成功时，他只是让食堂多加了两个菜，对着团队成员举起搪瓷缸：“这杯茶，敬我们没白熬的那些夜。” 现在的陈德明头发已经花白，但每天早上还是第一个到实验室。 新来的研究生在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个旧铁皮柜，里面全是手写的计算手稿。 最上面那本的扉页上，有一行小字：“把每一次试验都当成第一次。” 柜子角落里还放着那个1986年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国家安全”四个字被笔画描得格外重。 陈德明打开铁皮柜放那份新的试验报告时，手指又碰到了柜角的旧划痕。 那是2013年试验成功那天，他激动地撞上去留下的。 现在每个新来的年轻人都会看到那个划痕，听老同事讲那个凌晨的导弹如何划破夜空，和一个科学家如何把一辈子留在了戈壁。 夕阳把观测站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着远处正在建设的新试验场，保温杯里的茶水晃了晃，像极了当年那个夏天，日记本上没干的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