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不能太干净了。 我有个同学,退休三年,膝盖上常年贴着暖宝宝——不是因为老寒腿,是每天跪着擦地磨出的关节疼。 她的家像个刚拆封的样板间,瓷砖亮得能照见天花板的灯影,衣柜里的衣服按色系挂成彩虹,连袜子都要脚尖朝同一个方向。 每天清晨五点半,她雷打不动地跪在地板上,抹布蘸着稀释的消毒水,一寸寸刮过地砖缝隙。老伴说她擦的不是地,是在给瓷砖"做手术"。 有次我去她家,正赶上老伴从菜市场回来,拎着菜篮子往玄关一放,她突然尖叫起来——原来塑料袋蹭到了鞋柜,留下道浅灰色印子。 "你就不能小心点?"她一边拿酒精棉片猛擦,一边把菜篮子扔到门外,"这地我刚擦第三遍!" 更让家人崩溃的是那张铺着真丝床单的床。儿子带女朋友回家,准儿媳刚挨着床边坐下,她立刻冲过去扯起床单抖落,"这料子沾了汗就得洗,你不知道吗?" 现在孩子们宁愿住酒店也不回家,说在她眼里,人还不如一块抹布干净。 亲戚朋友早不登她的门了。去年她生日,妹妹提着蛋糕来,刚把礼盒放茶几上,她就拿湿巾把桌面擦了三遍,妹妹叹口气:"姐,你这不是爱干净,是把家变成了无菌舱。" 她的手比同龄人的老十岁,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冬天手背全是冻疮——洗洁精和消毒水常年泡着,皮肤裂开的口子能看见红肉。 医生说她的关节炎是过度劳累导致的,抑郁症则和长期社交隔离有关。可她总说:"家里乱一点,我就心慌得睡不着。" 有人觉得爱干净是自律,可她的"干净"早成了失控的执念。 老伴被她赶去书房睡了半年,前阵子收拾行李要搬去儿子家,"我宁愿住出租屋,也不想再过这种连喘气都怕弄脏空气的日子。" 那天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看着反光的地板,突然蹲下来哭了——瓷砖映出她的脸,比三年前退休时,真的老了好多。 干净是为了舒服,要是舒服都没了,再干净又有什么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