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几个老同学聚餐，到了如今的年纪，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身体保健，老的少的，婆媳关系等等。 酒过三巡，坐在主位的老张突然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指着斜对面的老李：“这小子最近办的事，够咱们学半辈子。” 一桌子人都停下筷子。要知道老李在同学里向来低调，连当年班长选举都躲在最后排，能让老张拍着桌子夸，准是出了什么稀罕事。 老李被说得耳根发红，夹菜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才慢悠悠开口：“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我妈那套老房子的事。” 他母亲今年九十六了，离休干部，脑子比不少年轻人还清楚，现在跟护工住在区医院的单人病房。上个月大哥走了，刚六十八，走之前病了好几年，家里积蓄早空了，侄子为了照顾他，工作都换了三份。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哥不在了，还有孙子呢，你们商量着分了吧’。”老李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回家跟媳妇提这事儿，心里直打鼓。” 谁都知道老李媳妇是出了名的“厉害”，当年装修房子为了一块瓷砖的颜色都能跟工长掰扯仨小时，家里存折密码她管着，连老李穿什么袜子都得她点头。 “我跟她说，‘大哥走得急，侄子这些年不容易，要不这房子……就给孩子吧？’”老李说着摸了摸后脑勺，“我话没说完，她正给孩子剥橘子的手突然停了，橘子汁滴在桌布上，像个小太阳。” 一桌子人都屏住了呼吸。老王媳妇忍不住插了句：“你媳妇没跟你急？我家那套老破小，我姑姐为了多占半平米，跟我婆婆三年没说话。” “急啥？”老李突然笑了，“她把橘子塞我嘴里，说‘你当我跟你似的眼皮子浅？当年你哥送你上大学，把结婚的自行车都卖了，现在这点事算啥？’” 这话一出，桌上突然安静了。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正好落在老李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上，那还是十年前同学聚会时大家一起买的纪念品。 也有人小声嘀咕：“换作是我，未必能这么大方——那可是市中心的老房子，四十年前的福利分房，现在能卖小八位数呢。” 老李没接话，只是给每个人碗里舀了勺汤：“我哥走之前拉着我说，‘妈年纪大了，别让她操心’。现在想想，他不是怕妈操心房子，是怕我们兄弟俩为了房子生分。” 听说侄子后来把房子重新装修了，特意留了一间给奶奶，墙上挂着老李和哥哥小时候的黑白照片。每到周末，他都会开车接老太太回去住两天，老太太总跟邻居说：“我这俩儿子，活着的比走了的还疼人。” 其实想想也是，身边那些为了仨瓜俩枣吵翻天的亲戚，后来怎么样了？要么不来往了，要么见了面跟仇人似的。反倒是那些肯吃亏的，家里总热热闹闹的，遇到事总有帮衬的。 你说这是为啥？是因为他们运气好吗？或许吧，但更多时候，不是好运找上了不计较的人，是不计较的人，把日子过成了好运的模样。 服务员来收盘子，看见桌上那盘没怎么动的酱牛肉，笑着说：“您几位真会过日子，这菜打包回去晚上还能下酒。” 老李摆摆手：“不用打包，给隔壁桌吧，看他们带了孩子，估计菜不够吃。” 阳光正好，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这日子啊，有时候真不用算得太精——算来算去，算丢了情分，才是最亏的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