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根据墨子沙龙“神奇的遗传画笔”活动(10月27日)快问快答内容整理而成,嘉宾是芝加哥大学化学系和分子生物学生物化学系的何川教授。
问题一:请做一下自我介绍,以及您研究领域的介绍。
何川:我是何川,是芝加哥大学化学系和分子生物学生物化学系的教授,也是中科大的校友,主要研究领域是生物化学,最近在RNA生物学和表观遗传学方面进行探索。
问题二:您因为在RNA表观遗传学方面的开创性贡献获得了沃尔夫化学奖,获奖对您的科研工作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
何川:我觉得其实影响有限,在芝加哥大学,我们教授之间会开玩笑说自己未来的工作才是对我们的新定义,但奖项还是有一定帮助,来申请我实验室的博士生、博士后人数明显增加了很多。
问题三:您所研究的RNA甲基化可以解决普通人怎样的问题呢?
何川:在开始做RNA修饰的时候仍属于基础科学探索,在这个探索过程中我们发现RNA修饰对于干细胞的分化和动植物的发育非常重要。在此基础之上,我们在干细胞、癌症方面做了很多研究。另外,对信号传导,动物、植物的应激反应也很重要,因此也在免疫方面开始探索。整体而言,RNA修饰研究还是基础科研,来发现新的调控机理和通道,随后基于此探索在人类基因组上的应用潜力。
问题四:您提到RNA修饰还有助于水稻增产,这方面是不是有特别的意义和价值?
何川:至少在美国,大量社会资源集中于人类疾病研究,但对于整个人类社会和地球气候变化等方面,也存在各种研究方向,包括粮食安全,全球变暖,很多这些方面上植物学意义重大。我们在植物发育方面探索的时候,希望能够增加生物质,即增加产量,并在抗疫性上取得突破。
问题五:您曾经将十几万美元的科研设备直接送与他人,能分享一下这个故事吗?
何川:2008年我获得了终身教授,然后觉得自己需要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当时我的实验室做合成化学,就下定决心把实验设备都送给同事,这样我以后就不会再回来做化学实验了,决定要转型了,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问题六:您从化学转到生物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比较大的困难?又是如何克服的?
何川:我觉得困难很大,因为人类社会中每一个科研方向都有自己的群体,是正常现象。当你进入另外一个领域,就面临如何融入领域内的群体,被群体接受的挑战,因为群体内的大家都有着传承关系,形成各自的“门派”,对外来者来说挑战很大。
从科学上来说,当你把自己的专业技能带入另外一个领域,你本身具备一定优势,但也有劣势,即如何与新领域的专家结合来发挥自己的优势,同时要融入学术群体,被大家所接受,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
问题七:您如何保持对其他领域的探索欲和好奇心?
何川:生命科学领域每5年到7年就会掀起革命性的浪潮,所以我也希望自己每5年到7年在自己的科研领域中取得跨越性的进步。一些具有重要意义的工作可能会持续15年到20年,但对于很多别的项目,我仍然希望能做出突破。这也是生命科学的显著特征,不进则退。
问题八:您经常建议学生们去听一些跨领域的学术会议吗?
何川:是的,因为现在文献数量多不胜数,阅读文献是一方面,但我个人希望去听科研工作者介绍自己的研究,我能够判断这样的研究是否有意义,之后我就能够针对性地进行文献调研和研究。所以,学术交流非常重要,不仅仅是参加会议,同时还要去访问不同地方,来理解其他科学家的研究内容,研究思路。
问题九: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和化学奖都颁发给了与人工智能相关的科学家,您认为在未来,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类科学家吗?
何川:我觉得人工智能是非常强大的工具,如何用好这一工具,是科学家所面临的重要问题。但是,任何一种强大工具出现的时候都会引发浪潮,随后又进入低谷,再重新起来,发展趋势总是如此。我个人不建议所有人都去做人工智能,或者把人工智能引入自己的研究里面。我个人比较擅长的是避免进入热潮的领域,但不一定是正确的做法。
我觉得科学中重要的仍然是原始创新,而人工智能是在已知的数据上进行机器学习,提出新思路、新想法,能够辅助原始创新,但我目前还没看到完全取代的可能性。
问题十:那您平时科研过程中会使用类似于ChatGPT这样的工具来辅助吗?例如文献调研等。
何川:目前还没有,我们用人工智能相对比较少,不过也不代表完全没有。我自己有七、八位计算生物学的博士后,现在也有一、两位在这方面进行尝试。
问题十一:您最敬佩的科学家是谁?
何川:我非常敬佩李政道,他不但科研做得好,也做了大量的服务,尤其是对华人科学家的服务,不为人知,只做实事,但又很低调务实。我自己也会效仿他,但需要付出大量时间。
问题十二:除了保持好奇心,对于年轻的博士生以及想投入科研工作的学生,您还有什么其他建议吗?
何川:好奇心很重要,但还需要持之以恒。我个人有几个建议:第一,好奇心;第二,开放的态度,要看看自己的研究在5年到10年之后是否真正有意义,很多聪明的学生因为方向没有找对,没有看到科学发展的趋势,而被耽误了。能否看到科学发展的趋势其实需要一个训练的过程,从学生开始到博士后,到教授,眼界会越来越宽,这时需要不停回过来反问自己:“这件事是不是值得去做?”一旦认定,就需要投入并持之以恒。整个过程是有意思的平衡过程,既要保持开放的态度,也要全身心的投入。最终,科研眼界会决定科研工作的高度。
问题十三:您平时的科研方式是倾向于更加自由的还是更有序的?
何川:我自己倾向于更自由,但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更有序。
问题十四:面对强大的科研压力,您有哪些解压方式?
何川:体育锻炼,团体体育锻炼和其他体育项目,比如跑步、游泳,都是非常好的减压方法,还能保持身体健康。我个人建议花一个星期完全脱离科研,出去旅游,自己给自己充电,这两个方式都非常有效。
问题十五:您能否分享自己最近正在阅读的书籍或观看的影视剧?
何川:我一门心思都在想着自己的研究,在外面出差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在回复邮件,处理组里的各种事情,停不下来。闲暇时也就是看新闻,追一下体育赛事,我自己是橄榄球迷,会关注比赛,看一看赛场高光片段。
问题十六:您是否教过外籍同事说中文?
何川:没有,组里中国学生很多。我比较喜欢华人学生,大家都非常聪明,但我会训练他们科学思维,打开脑洞。中国学生对科研很投入,愿意真正地为自己的理想花很多时间完成有意义的工作,而且大家文化背景相近。
问题十七:如何打开思路呢?
何川:我会用自己作为例子来引领学生,同时也希望我的学生们和博士后们每个人都有好几个研究方向,而不是固定在一个方向上。我鼓励他们探索两到三个方向,同时还与其他不同领域的人合作研究,这种情况下视野就打开了。
问题十八:如果没有成为科学家,您会进入哪个行业?
何川:以前我觉得自己会当律师,美国化学协会采访我的时候,我还说过自己很想当橄榄球教练,很刺激,也很有挑战的工作。不过很遗憾,目前还没有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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