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重生文——《重生后我成了丞相白月光》

冰冰评小说 2024-06-08 09:33:40

文案:

疯批狠厉丞相 X 娇娇软软医女 反复强取豪夺

前世,庄令涵高嫁为周太子妃,本以为能得一生安稳幸福,却不想被成为质子的夫君,亲手献给了齐国权相陈定霁。

从太子妃沦为他人外室,庄令涵一朝跌入地狱。

日夜屈辱,苟活于权倾朝野的男人面前,似乎陈定霁冰冷决绝的背影,比他无情冷峻的面容更为清晰。

百般折磨后,她还是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齐都第一场冬雪之夜。

重来一世,庄令涵决不重蹈覆辙,不求高嫁太子,转身嫁予正直温润的夫婿,即便他不过六品。

新婿待她极好,婚后夫妻和睦,日子平静顺遂。

可谁又知,天不遂人愿,命运捉弄,夫婿再次深陷冤难。

齐都雨夜寂寥,她一心救人,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陈定霁峨冠玄袍,长身玉立,一双深邃寒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这位夏夫人,可怜如此大雨,你却要为一位负心之人奔走劳碌。”

即便重来一世,她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陈定霁年少大成,权势倾国,身边不缺女子。

可不知自何时起,他总在梦中见一绝色佳人,朝思暮想,辗转反侧。

直到,那夜周使夫人庄氏上前,向他盈盈一拜。

陈定霁为她指了另一条明路。

起初,陈定霁不过视庄氏为笼中金雀,他的美人虽然总爱逃跑,却终归会盈着泪眼回来哭着求他。

他以为假以时日,再是咬伤人的野猫也慢慢温顺乖巧,她会心甘情愿被他占有。

直到她竟为了报复他,在他眼前带着腹中骨肉,跳入滚滚渭河。

从来杀伐果决的宰辅大人,竟一夜白头,心下空索,如坠无垠深渊。

他只能不惜一切找到她,亲手递上刀刃,求她看他一眼:

“夫人,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食用指南]

1.1V1,HE,女非男C

2.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幼儿园权谋/非典型重生

3.男主没有重生,略疯,与女主有婚前性行为

4.男主和女主都有缺点,都不是完美人

5.背景架空,私设如山,请勿考据



试读:

献礼

  夜深如洞,齐都长安城内秋色肃杀,连缺月漏挂这样冷寂凄清的景致,都被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干涩燥郁之气。

  庄令涵却无心欣赏这他乡之月。

  男君初归,此刻正于房门口脱履更衣,屏风后翕动的身影和这长安的秋色一样肃杀利落。他虽不发一言,可她依然能觉他气息凛冽,直逼她心房。

  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代替婢女上前服侍,原因为她本就不是这里的女君。

  就在昨晚,她还是周室太子的正妃,随夫质齐于长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东归周都邺城。

  为了欢迎周太子一行,齐皇室在驿馆安排了声势浩大的接风盛宴。齐室那只有八岁的小皇帝并未出席,取而代之的,则是齐廷刚刚接了中书令一职的宋国公陈定霁。

  那时,庄令涵并不知晓陈定霁是为何人,只道他年纪轻轻便居宰辅高位,无论家世还是才德都应为齐人翘楚

  ——而她不过遵了周太子萧毅之命,为陈定霁奉了杯浓醇的宴酒。

  蜀锦的绣鞋步履款款,周身的佩玉鸣鸾轻柔悦耳。明明只有数丈之距,她却仿佛能感受他的目光灼灼,穿过推杯换盏的逢迎之声,落在她刻意装饰的满头珠翠上。

  绛紫色广绣长春花绮百水裙,配上牡丹红拉毛绣綦绮披帛,这一身虽稍有持重,却也足以显示周太子妃的雍容华贵。

  庄令涵在他案前低跪,抬眼一撇,却见陈定霁分明面若寒冰。

  “太子妃如此大礼,我又怎可不受?”他似笑非笑。

  当着满座宾客,他就着她玉手饮下,一双朗目直直盯着她,像是看穿了她心底,那至深至浓的胆怯和厌恶。

  那一刻,满堂嘈杂骤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齐廷这仗着赫赫军功又家世不俗的年青宰辅,看上了从周都邺城远道而来的太子妃庄氏。

  今日一早,萧毅便亲自将她送到了宋国公陈定霁于东郊的别院。

  她枯坐整日,对之后将要发生之事了了。

  她想活着,也想借自己苟活的纤微之力,多保一刻周齐边境百姓的安宁。

  陈定霁绕过屏风,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径自去了浴房,片刻后,里面传出了水声。

  未几,她听见他脚步声近,白色中裤裹着一对长腿,就这样停在她面前。

  中衣半开,隐约可见他皮劲肌实,比他的手还要白上几分。

  昨夜宴席上的宽袍广袖之下,竟然是这样一副躯体。

  “这衣裳不衬你,叫秦媪给你做几身颜色鲜艳一点的。”庄令涵并没有抬头看他,他也不迫她,只是那手直接解了她襟下系带,轻轻一勾,便褪下她的绛紫外衫。

  她滞了一滞,右手凝在半空,却无法阻他继续除掉她的中衣。

  香肩裸.出的那刻,她起了一身颤栗。眼眶微热,晶莹的泪水划过,如她的自尊一般细流而去。

  她知道,自己即便做了再多准备,也还是不能消弭,这在敌国宰辅面前不着寸缕的羞耻感受。

  庄令涵是周宫太医之女,少时曾随父施诊于边。病患多因战乱伤疾,被治好后为了表示对她的感激,常会亲切唤她“小庄先生”。

  现在她嫁为人妇,却被自己的新婚丈夫,亲手送到了敌人的床榻之上。

  多可笑,又多可悲。

  陈定霁无视她的满脸泪痕,只是轻轻用手背抚过,她未被泪水沾湿的下颌。

  她不自觉地抖了抖,这样的触碰,已让她难以自持。

  “夫人这样天香国色,委身萧毅那般小人,着实可惜了。”倏尔,他推她落榻,她簪好的青丝也跟着落了一半下来,缱绻无尽,垫在她与寝单之间,给她带了些痒。

  而他逡巡于她敏感的双手,却惹她生疼。

  他手掌指间有厚厚的老茧,与他本人的年龄极不相符,这是长年累月的金戈铁马留下的痕迹。

  良久,他终于与她对视。

  他的眉眼与昨夜无异,依旧是那般冷峻倨傲。冷面冷心,否则,就不会堂而皇之地纳了她这个敌国质太子之妻。

  长安的天这般肃杀燥郁,可她却听见露珠滚落细叶的声音。

  她明明不应该听见的。

  她有些受不住,闷哼了一下,可刚冲出嗓子,又自觉羞耻无比。

  “夫人,怎么不出声了?”他的眼底掠过一丝阴影,看不出是喜是怒,“或者说,夫人你只在萧毅面前那样出声,如今到了我这里,便成了哑巴?”

  她别过头去,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双手动弹不得,她只能被迫听他的淫词浪语,“昨夜夫人为我承上那杯盏时,我便已经想到夫人在我身下这娇妖模样了。只是我没有料到,夫人的嗓音也如此悦耳。不如夫人多叫几声,我也多疼夫人几回,怎样?”

  她终于受不了这般屈辱,哭了出来,泪水顺着她青丝而下,浸湿了枕边月白寝单,“呜呜呜……君侯,妾求求君侯,别再说了……”

  “唤我夫君,以后都只能唤我夫君。”他刻意加重了那个“我”字,尾音竟然带了自得的笑意。

  “夫君……妾求求夫君……”她只能照做,心中的耻感满盈,根本就不受她控制。她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只看到他抬首,似乎正在看着她。

  “夫人求我什么?”陈定霁好整以暇。

  “求夫君,求夫君快点放过妾,妾身子弱,受不住……”她说完,自己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夫人在萧毅床上时,是否也这样求过他?”他哂了一哂,“没关系的,以后夫人只能求我,这一世,都只能求我。”

  未等她反应,他俯身便衔住她朱唇。

  眼神却还是那样冷。

  折腾至后半夜,在她越来越无力的告饶声里,他才终于放过了她。

  起身穿衣的间隙,陈定霁无意间回头,见她细腰遮了半处的寝单上,有血红半干后的点点褐色。

  “原来萧毅这厮不行,有趣,实在是有趣。”语气里满是嘲弄,然后径直出了房间,半句话都没有给她留下。

  秋风遒劲,吹开了原本紧闭的窗牗,在他别院的第一夜,她仅存的一丝自尊如屋内的烛火一般,被吹灭后,只余一室漆黑。

  ***

  之后的许多日子都平淡如水。

  庄令涵深居别院,陈定霁偶尔来找一次她。回回多云雨,他迫她折了许多她想都不敢想的姿势,可他从不留在这里过夜。

  她听从国公府里派来伺候她的婢女晴方说过,他虽然已官至宰辅,但宋国公陈家并未分家。

  陈家大少爷十数年前死于周齐大战,陈定霁作为袭了爵位的陈家次子,依然和弟弟妹妹们同住在西郊的宋国公府。

  他有着怎样的家世,他又是如何年纪轻轻便高居齐廷宰辅要职的,她一概不知,他也从来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她是他的掌中物,是他从周室质太子手里夺来后肆意亵玩的笼中金雀。

  庄令涵连“以色侍人”四个字都算不上。她在他面前说不上话,偶尔几句,不过也是床笫之间的告饶求欢之语。

  太卑微,但她也无能为力。

  别院只有一进,仆妇小厮各两人,还有婢女晴方,便是她所能见到的全部世界。

  虽失了自由,庄令涵并不愿就此自弃。日日种花弄草,抄书习字,他来了她便承着,他既待她冷,她也不愿强颜欢笑。

  只是后来,她贪一时便宜,为身染咳疾久久不愈的晴方开了剂方子。晴方愈后数日,便有自称是宋国公府四姑娘定雯乳母马媪的中年妇人,言四姑娘也染咳疾数月久不见好,偶然得知她妙手,请萧夫人过府为定雯诊治。

  称她萧夫人,而不是庄小姐,这是在有意无意地点她身份。

  不止宋国公陈家,怕是整个长安城,都知晓陈定霁与她香艳又荒诞的情.事了吧。

  即便如此,她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车马辚辚,从城东摇向城西,宋国公府高门大户,碧瓦朱甍,就算相比邺城周宫的红墙高楼,也毫不逊色。

  “今日一见,夫人果然如传言那般花容月貌,也不怪我那向来不近女色的二哥,突然肯为佳人折腰了。”陈定雯吃着南边刚刚送来的蜜桔,笑着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挖苦讽刺便罢了,庄令涵一一受着,不出声反驳,只为陈定雯诊脉瞧病。

  “国公府高墙深院,我二哥又少年得志。前日里宫中才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给二哥指了个婚事,我未来的二嫂是太后娘娘亲兄的幼女,是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高门贵女、大家闺秀。

  “想不到,不过十数年,周皇室便衰微至此,夫人这般出身,竟然也能身居太子妃高位?

  “哦,也许你们知道太子要质我大齐,不如挑个貌美又出身低的,即使有如现在这般奇耻大辱,太子妃娘家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对不对?”

  陈定雯自顾自说着,于痛快爽利处还不自觉捂嘴偷笑,银铃窃窃,句句剜着庄令涵的心尖,“我可还听说,你丈夫萧毅,当初是亲自把你送到我二哥别院里的。为人丈夫舍得屈辱至此,日后还能有什么坎过不去?”

  “四姑娘所患乃寻常咳疾,吃几幅妾开的普通方子便好。”她低头,不看陈定雯那年轻但略显浮躁的脸,“不过,四小姐是因风寒感染的咳疾,有痰黏喉,不宜多食蜜桔。”

  陈定雯的笑声停了一下,继而摆了摆手让马媪带她出门。庄令涵暗自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又听见陈定雯不屑的声音:“妈妈记得给夫人多备些打赏,别院那点人手,别让人说我们国公府,怠慢了周皇室远道而来的太子妃。”

  庄令涵深吸一口气,并未多做片刻停留。

  几日后,陈定霁又来别院找她。更深露重,云销雨霁,她拧着酸软的腰肢,顺嘴提了一句为他四妹看病的事情。

  他的目光却只在她香肩和软雪间徘徊,倏尔一口咬上她玉颈,留下一排或深或浅、月牙一样的印记。

  “琤琤从小骄纵任性,若是再唤你去,你多忍耐便是。”他坚硬的下巴抵在她肩窝,说话的热气全喷进她耳廓。

  她本该酥麻难当,可他的话语却让她再次心寒。

  他从来没提过未婚妻一事。

  也对,她这等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谈论他的正事呢?

  是夜,他又要了她一回,而后餍足离开,依然不与她同榻共眠。

  她以为一切随波逐流便罢,却不想致命危险正在悄然临近。

突变

  不过两日之后,陈定霁身边的乳母秦媪过来别院看望庄令涵,给她送了些体己的物什。

  秦媪待她不错,言语间没有半分如国公府其他奴仆一般的轻慢和不屑,是除了晴方之外第二个真心待她的人。庄令涵知秦媪心善,临走时,特意送了一碟她亲手制的油炸酥酪。

  秋寒入体,她还在和面时加了些当归和黄芪,为防止药苦难咽,又于乳中撒了点糖中和。

  “油炸之物宜趁热食用,妈妈赶紧回去罢。”她将秦媪送出门口,亲眼见她登车离去。

  本以为一切如常,但还未入夜,别院却来了几个仆妇并着数名精壮家丁,二话不说就开她房门,将她双手反剪,捆绑于背后。

  “萧夫人,你好狠毒的心,秦媪待你这样好,你却反手将她毒害?”为首的仆妇庄令涵并不认得,只知道她的身后也站了陈定雯的乳母马媪,“秦媪吃了你亲手做的油炸酥酪,回去便毒发身亡,一命呜呼了!”

  秦媪殁了?还是因为吃了她做的东西?

  “绝无可能,”庄令涵抬首直视那仆妇,丝毫没有怯懦,“我与秦媪并无怨仇,又为何要害她?”

  “那四姑娘呢?”马媪开口,“我家四姑娘吃了夫人开的药,咳疾未愈不说,还满脸生了红疹。夫人一定是因为那日四姑娘的言语奚落,才想到用此法报复于她吧?”

  “我从医十数年,绝无可能断错症。再者,四姑娘所服之药经手人众多,又怎么能肯定,是我的方子出了问题?”庄令涵有理有据地反驳。

  “可秦媪吃的那剧毒酥酪,就只经夫人你一人之手吧?”为首仆妇喝道,“夫人与秦媪到底有无瓜葛,我们旁人本来就无从知晓。按我大齐律令,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夫人毒害秦媪证据确凿,是想跟我们去官府一趟,还是直接认罪,免受刑讯之苦?”

  声色俱厉,明明白白冲她而来。

  “君侯何在?”庄令涵突然想到了陈定霁,“未见君侯,我绝不认罪,也绝不跟你们去官府!”

  官府与他们沆瀣一气,多走这一遭,不过是多受一趟罪,于结局并无益处。

  而唯一的转圜,便是等他来处理。他虽待她冷,但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必不是轻易就受人蒙蔽之人。

  “君侯陪太后出巡边境防务去了,月内都不得回还。夫人这个拖字诀,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那仆妇语气狠厉,眼里又带着些嘲弄。

  “我一定要等到君侯回来,当面自辩,等君侯明我正身。再说,”庄令涵咽了咽口中津液,一闪而过一个缓兵之计,“……再说我已怀有君侯骨肉,若是妈妈们这么处置了我,等到君侯回来,妈妈们也不好交代吧?”

  此话出口,仆妇们皆面面相觑,看来事关重大,她们在此也做不了主。

  “夫人可真是好福气,”为首的仆妇皮笑肉不笑,“那夫人就先在此静养,待我回禀了主母,再做定夺。”

  ***

  不过几日,庄令涵没有等到巡边回来的陈定霁,反而等来了戳穿她谎言的黄媪,就是那天为首的仆妇,宋国公府当家主母、陈定霁的生母淳于氏的陪嫁。

  “夫人,你是不是自恃医术高明,想瞒天过海,悄悄让晴方捡了推迟癸水的药来吃?”

  晴方被几个精壮家丁捆着,脸上还有鲜红的掌印,想必黄媪为了逼她说出实情,私下动了武力。

  “晴方这妮子吃里扒外,以为伺候了夫人,就能攀上高枝为自己在国公府谋个好前程了?只是她这样禁不住拷打,不过两下就把夫人真正要吃的药方拿了出来,这般行径,就算做了大丫鬟,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是不是?”这话明面上在说晴方,其实不过是在讽刺庄令涵自己。

  她心乱如麻,这几日她仔细检查了制作油炸酥酪的食材和器具,可惜早就被人用心清理过,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以深究的破绽。

  怎么办?她似乎败局已定。

  “好,是我假孕拖延时间在先,”她咬了咬牙,还是承认了下来,“我本就是为了等君侯回来,现在君侯未归,你们也不能任意处置我!”

  “夫人呀夫人,老奴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狡猾得太过拙劣?”黄媪脸上耷拉的皮肉抖了抖,可分明没有什么表情。

  “拷问完晴方,老奴就先请示了主母,主母的意思,死也要让夫人你死得明白。夫人不是一直嚷着要见君侯吗?主母已经差人连夜去边关跟君侯通报了,快马加鞭,一来一回最多不过两日。老奴就在这里陪着夫人等,等到那家奴回来,看看君侯到底怎么说。”

  长安已经入了冬,寒气冷澈,却无法使庄令涵焦躁的心思沉静下来。

  不能当面见他,她能自辩成功的可能便已经少了六七分。而且这黄媪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连想别的办法运作运作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不到两日,就有状似风尘仆仆的小厮进来,将黄媪叫了出去,庄令涵只见两人低头耳语一番,末了,黄媪似笑非笑,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她原本跪坐在地,黄媪步步逼近,她不由向后仰倒,双臂撑地,又往后擦磨了半尺距离。

  “夫人,君侯说了,按照大齐律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夫人又假孕蒙了主母,罪加一等。”黄媪弯下腰,毫不怜惜地捏了庄令涵尖细的下巴,将她不断后缩的脸大力箍住。

  “不过,念在夫人是周室太子正妃,又有幸伺候过君侯,所以主母发了慈悲,让老奴给夫人留个全尸吧。”

  窗外寒风吹入,庄令涵已经顾不得冷了,此时她被马媪和另一名仆妇制着,见两个小厮抬了个并不常见的高脚木桌进来。

  “夫人,请吧。”黄媪似笑非笑,话音未落,庄令涵就被身后的两个仆妇推到木桌边,面朝上,双手双脚被拉开,然后被粗绳捆住。

  这姿势太过耻辱,而被捆住的皮肤因为摩擦生了强烈的痛意,她虽然强忍着,但双眼还是登时就被泪水沾满。

  未几,她听到一些清水碰撞铜盆的声音。

  平时听来不过尔尔,现在这清清泠泠,竟使她忽然感到一阵从脚心到头顶的刺骨寒意。

  “夫人,你死期将至,还有什么话留下?”黄媪拿着一张沾湿的黄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老奴要是什么时候心情舒坦了,可以考虑,把夫人的遗言传给君侯。”

  事到如今,庄令涵也不知自己是惊骇还是愤怒。

  一直压在心中数月无法纾解的怨气,此时已不可遏制,化作她口中的狠言绝语,喷薄而出:

  “陈定霁,陈文光,你这个薄情寡性的畜生!既夺人之妻,又护她不住,除了发泄你的兽.欲你还会做什么!你算什么七尺男儿?!就你这种人,还配做一朝宰辅,这大齐迟早会毁在你的手里!今日我庄令涵因你而死,就算化作厉鬼,也……”

  还未骂完,庄令涵忽感面上一片冰凉,呼吸不畅

  ——原是那黄纸糊脸,阻了她生路。

  她不由剧烈挣扎,可是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又如何奏效?

  很快,面上又一沉,第二张黄纸扑了上来。

  第三张黄纸扑了上来。

  ……

  她周遭的一切,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外面似乎开始下雪了。

  也不知道这长安的初雪,和她生活了十七年的故乡邺城的,有什么不同呢?

  她想起太子萧毅选妃那日的盛典,自己刻意精心装扮,绿鬓朱颜,不知引来了多少邺城的贵妇少女啧啧称羡。

  她因容色出众被萧毅选中,由太医之女一跃成为太子正妃。

  大婚那日,十里红妆,庄令涵以为从此现世安稳,平安顺遂。

  可萧毅不能人道,又待她极为刻薄。这似乎是后来一切悲剧的开始,提前敲响了她半年后便魂断长安的丧钟。

  然后就是萧毅质于齐,她作为太子正妃,自然要一同上路。

  到最后,她连父母弟妹的面都未来得及一见,脑海里闪烁而过的,还是他们送她出嫁那日的满脸欣慰和些微不舍。

  也不知道,她这一身死后,究竟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名声呢?

  质子储君亡妻?还是当朝宰辅杀人偿命的外室?

  反正,统统不是什么好的。

  再说,她也看不见了。

  ***

  仲春已过,季春来临,邺城的雨水尚不丰沛,春风里还偶尔夹杂着寒气凛冽。

  风光一时的李花杏花几近开败,梨花与海棠又在枝头争奇斗艳,好一派姹紫嫣红的绝妙景致。

  庄令涵醒来时,恰好看到喜鹊从梨花梢头展翅飞走,抖下一团玉白花瓣。那花瓣甫一落地,就被穿着秋香色衫裙的豆蔻少女弯腰拾起,她转头看向窗内,朝着还有些迷蒙的庄令涵粲然一笑道:“阿姐,你醒了?”

  庄令涵有些恍惚,窈窈冥冥。

  也不知自己是做了一场漫长又可怖的梦魇,还是一觉醒来,她骤然回到了尚未出嫁的时候。

  “桃桃,”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唤了小妹的乳名,“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刚到未时,”庄令沅一边说着一边捧着梨花绕进了她的房门,“阿姐不如再睡一会儿?我看阿姐的脸色不大好,反正阿娘出门才刚不过两刻,还需要好久才能回来呢。”

  “阿娘出门了?”庄令涵疑道,记忆中,阿娘廖氏从不在这时出门。

  除了那日……

  “嗯,”庄令沅点了点头,双丫髻上的银簪也跟着摇晃,“阿娘为阿姐添置参加太子选妃典礼的行头,阿姐不记得了吗?”

  果然,上天待她不薄,上一世的凄惨结局、无处伸冤的苦闷悲切,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最为玄妙的注解。

  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重生

  萧毅的选妃典礼,是庄令涵后来所有悲剧的开端。

  “那桃桃呢,你怎么不睡了?”她凤眼微睁,连眼角都不由得噙满了笑意,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妹嫩白的小脸,“可是又调皮了?”

  “阿姐说笑了,”庄令沅躲了躲,笑嘻嘻地说,“我不过是看那喜鹊烦人,总是欺负那满树梨花,于是想将它赶走,好让这梨花在枝上多留几日罢了。”

  这样单纯又极富诗意的生活,自己从前怎么一点都不知其可贵呢?

  庄令涵心头泛起一丝郁郁,不过很快,就被这重来一世的欢喜所掩了过去。

  她只想好好活着。

  两日之后,她便以生病为由,并未出席太子萧毅的选妃典礼。

  并不知情的父亲庄琼生和母亲廖氏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她又无法阐清其中原委,仔细考量,便端了冷郁沉滞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

  “实在不想高攀太子,即便高攀上了也是一世累人,富贵权势再盛,把握不住,也终究有被其反噬的一天。”

  父母知情识趣,也不是真的希望女儿攀龙附凤的浅薄之人,便也没有勉强。

  后来,二弟庄令鸿偷偷去打听过,最后入选太子妃的,是边将李向忠之女。李向忠在正月里的对齐大战中失利,连续丢了几座城池,本应全家问斩,因为女儿被选中做太子妃,李家上下才得以保全。

  庄令涵心有戚戚。

  又过了半月,父亲拿了副八字,笑着跟母亲说起,他相中的这个未来女婿。

  夏谦,祖籍邺城,幼时跟随外放的父亲在济州长大,后来父母双亡,他辗转又回到邺城,才因为恩荫得了个六品朝议郎的闲职。

  虽然他的家世和官职皆不算上乘,但听说其人立端直,处廉方,又兼生得俊朗挺拔,倒是个佳婿上品。

  父亲为了防止同僚们过誉,还专门偷偷去看过夏谦。

  而夏谦果如传言那般一表人才,若不是受了家世拖累,怕是早就成了邺城中无数高门贵女抢手的乘龙快婿了,又哪里轮得到他们太医之家?

  廖氏还是有些失望,想着女儿原本可以高嫁太子,现在不仅没成,反而要嫁给一个只有六品、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高低落差太大。即便自己能够接受,一向心气颇高的女儿,也未必能够接受。

  “阿娘,女儿愿意。”

  庄琼生现在虽已为宫中太医数年,但早年走南闯北行医近二十载,阅人览物无数,眼光一向独到,他看中的人,庄令涵自然相信。

  高门大户又如何,贵为太子又如何?

  还不是一个把她视为禁脔肆意亵玩,一个把她当做邀功求荣的工具毫不珍惜。

  她只想要现世安稳的生活,时常陪伴在父母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议亲一切顺利,和夏谦的婚事定在六月中旬,虽有些匆忙,但只有她嫁了,庄令涵心里才觉得彻底安定下来。

  再说,她已经嫁过一次了。

  皇室的婚礼豪奢至极,宝马香车、珠围翠绕,是寻常人家根本不可仰望的泼天富贵。可再美丽再穷奢极欲的表面又如何,内里的腌臜孑孓,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无法掩饰。

  当吉日已至,喜娘为庄令涵盖上喜帕、她于黄昏中端坐,等待自己新婚的夫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过门时,她知道尘埃落定,之前的种种担忧不过是她多心。

  喜帕上鸳鸯戏水绣工精致。

  新婚之夜,当夏谦终于挑开她盖头、她看见自己萧疏轩举的夫君时,庄令涵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滚烫如珠,划开她心中久难纾解的抑懑。

  为上一世的自己,也为这一世的自己。

  “夫人这是怎么了?”夏谦满眼怜惜,用拇指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的泪痕,他的手指温热细腻,与那陈定霁的粗糙完全不同。

  她不该在这时,突然忆起陈定霁的。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要想起他,想起那些在长安的耻辱岁月,想起他逼她迫她时的凶恶嘴脸。

  幸好,她此生的夫君温柔端慧,人如其名,是个谦谦君子。

  庄令涵抬手轻握他还留在她脸上的手,笑了笑,说道:“妾的郎君才貌出众,妾不明白,为何到了今日,妾才终于与他相见?”

  ***

  到了夏末,宫里果然传出消息,因治平十五年正月里周对齐的作战失利,齐太后斛律氏发了“善心”,只要周室将太子送到齐都长安为质,齐可退出原本已经攻占的十八座城池,还百姓安宁。

  萧毅虽是当今周皇的元后正嫡,但其母崩逝多年,母家也早已失势凋零。

  现任皇后还育有两子,不比萧毅小多岁,纷纷虎视眈眈——怕是除了萧毅自己,朝廷上下都希望他赶紧质齐。

  但这些早就与庄令涵夫妇无关。

  他们婚后如鱼得水,蜜里调油,庄令涵才不想去打听那贱人萧毅什么时候动身去长安呢。

  只是想起前世遭遇,心中莫名对太子妃李氏生了怜悯之心。

  也不知李氏此番去齐,会不会也被齐相陈定霁看上,做了他的笼中雀、掌中娇?

  庄令涵精通医术,也喜欢自己养花弄草,夏谦那并不大的宅院被她种满了各种花药,有时忙不过来,夏谦也会动手帮她施肥除草。

  他记得她喜食甜物,餐桌上便日日都有精致甜食,有些还是出自他之手。

  她还嗜鱼如命,他怕她被小刺划伤,回回都要给她挑干净了才让她入口。

  他记得她癸水的日子,会提前给她备好滚热的汤婆子,不许她贪凉。

  他还记得她每天访习书道的进度,偶尔她自己忘了,他都会从旁提醒。

  他还许她出门为邻里们看病诊脉,若是他也有空闲,也会陪她一道。

  父母弟妹都说她多福,这样好的郎君,打着灯笼寻遍邺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

  她时常喟叹,是不是因为自己上一世的结局太过凄凉惨淡,这一世才给她补偿了一个这样好的如意郎君?

  唯一的不足,是夏谦患有消渴症,多饮多食却依旧瘦弱,目力也比常人要差一些。

  无妨,她自己就是大夫郎中,还怕将养不好她的神仙夫君?

  这一日,她又如往常一般侍弄着花草,却见收工归来的夏谦手里握着像是朝廷的文书,满脸兴奋自得,便忍不住好奇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岚臣你如此高兴?”

  “枝枝,你夫君我升迁了。”他停在她身边,帮她理了理掉在额前的碎发,“正五品朝议大夫,而且还得了个好差事,枝枝快猜猜,是什么?”

  庄令涵转身,用长勺舀了桶中井水,小心洒在面前的地里,又顺手将长勺递给夏谦,道:“朝堂上的事,我一向不知不问。岚臣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是什么好差事?”

  夏谦拿着长勺,倒也没随着她一起走动。

  但他刻意清了清喉咙,又看了她一眼,才正声说道:“太子在齐都闯了祸,陛下差我去长安,为太子解围。”

  长安?

  怎么又是长安?

  正细细折着蔷薇旁枝的庄令涵呼吸一滞,原本随着夏谦而喜悦的心情,忽然如坠冰窟。

  她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难以自控地随手抓了眼前蔷薇一把,那花蕊娇嫩,一下就被她扯得遍地狼藉。

  难道过往数月只是她侥幸,此生都逃不脱这困局了吗?

  “枝枝,枝枝你怎么了?”见庄令涵行状大变,夏谦赶紧过来扶住她。

  她倒在夏谦怀里,脑海中难以遏制地,不断浮现她上一世在长安的情景。

  她被陈定霁制在身下,他淫她虐她,又数次逼她说出难以启齿的艳词浪语。

  ——“夫人怎么不出声了?”

  ——“夫人不如多叫几声,我也多疼夫人几回?”

  ——“唤我夫君,以后都只能唤我夫君。”

  就连“夫君”这个词,都被陈定霁那个畜生蒙上了一层混杂着惊惧的羞耻之感。

  和夏谦成亲了很长一段时间,庄令涵都没有习惯唤他“夫君”。因为前一世的阴影深重,她基本只会以字称呼。

  “是只有岚臣你一个人去长安吗,还是……”庄令涵扶了夏谦的手臂,缓缓站直了。

  夏谦满眼都是关切和心疼,根本不知道眼前深爱的妻子,曾经将长安视为了自己的牢笼地狱。

  “当然,还有两位正议大夫,我只是陪随。”夏谦如实答道。

  “那为何,岚臣你也要去?”她抓着他袖口,想做最后的挣扎。

  夏谦看着妻子发白的嘴唇,原本明艳动人的面容,此刻却毫无血色,鬓发也散乱了不少。他伸手轻轻掏了掏她下巴与玉颈相连处的软肉,因笑道:“大周本来就有求于齐,多个人使齐,也就多一分助力。”

  “那又为何,一定要岚臣你去?”庄令涵不依不饶。

  “陛下惜才,知道你夫君我长于辩术,又因我年轻,有意培养。”说起自己的长处,夏谦也不免自得。

  “可是……岚臣你既然年轻,日后那么多机会,又为何一定要往长安走这一趟?”庄令涵抓着他袖口的手越捏越紧,就好像这抓的不是袖口,是她即将临罪时,眼前唯一又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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