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字幼度,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生于公元三四三年,有经国才略,通权达变,是东晋杰出名将。
他出身将相世家,父亲谢奕早死,自幼与从兄朗俱随叔父谢安学习。
他聪明好学,精通兵法,还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常与叔父通宵达旦谈论天下大事。谢安十分器重他。
文武全才的谢玄,深受世人钦佩,名盛一时,誉为江南一杰。许多名人学者未见其人,早闻其名,不远跋涉向他请教。他家门前车马骆驿不绝。
公元三七二年,二十九岁的谢玄应荆州刺史桓豁的聘请,做了他手下一位普通属吏,管理部分军事。
谢玄从南郡召回受晋孝武帝重任之后,便在广陵和京口(今江苏镇江)地方,一面整修城垣,加固防御,一面加紧募练兵勇,积聚粮草。
他出巡遍阅江北诸营,择将简兵,整肃军纪。官必当才,刑必当罪,于是兵强马壮,壁垒一新。
京口为北方各地流亡士族和民众聚居之地,号称北府。谢玄从这些南移农民中,得勇士刘牢之、刘裕等人,募得年轻力壮者数万,组成北府兵。
谢玄严束伍,勤训练,和士卒甘苦与共,深受将士爱戴。数年之中,便使北府兵具有强盛的战斗力。
为了防止前秦掠夺东晋劳力和兵丁,并使淮北地区能较安定地从事生产,充实晋国国力,谢玄又把淮河以北的百姓迁到淮南,实行坚壁清野。
公元三七八年,前秦王苻坚持己之强,出兵数十万进攻晋之襄阳和淮南诸城。他以兵十万,分三路会攻襄阳,很快就把襄阳攻下,并活捉了东晋守将朱序。
苻坚的另一路秦军,由慕容垂等将领带领十多万人马,进攻淮南诸城,巳将幽州刺史田洛围于三阿(今江苏高邮县西北),这使东晋朝廷大为恐慌。
在此危难之际,谢玄为保卫东晋西部防线,率军由广陵西进,抗击秦军,并命彭城内史何谦,游军淮河、泗口助援。
谢玄以刘牢之为参军,领精锐为前锋,大败秦将俱难、彭超,解除了三阿之围。
俱难、彭超败退淮阴,谢玄猛追不舍,命何谦率水军乘潮而上,并焚毁淮桥,阻断秦军援兵,大破秦军于君川,夺回了淮阴重镇。
苻坚不甘失败,于三八二年冬,大会群臣于太极殿,商讨灭晋之计。苻坚傲慢说:“我做皇帝将近三十年,天下略定,只有东南一角之东晋还未归顺,我打算亲征灭晋,你们看怎么样?”
文武百官肃立两旁。佞臣朱彤附和谄媚说:“陛下执行天命,肯定能得胜。将来陛下回舆东巡至泰山祭天,可云统一大业告成。”
尚书左仆射权翼却劝告说:“陛下,晋国虽弱,但他们君臣和睦,民心依附,还有谢安、谢玄、桓冲这样一些杰出人才辅政,依臣看来,目前不可伐晋!”
太子左卫率石越接着指出:“东晋有长江险要地势,百姓又愿为其出力······”不等说完,苻坚沉下脸说:“长江怎样?我有雄兵百万,只要每人投下一根马鞭,就足以阻断长江水流,东晋还有何天险可凭!”
苻坚生气地让群臣退去,留下弟弟苻融商议。苻融也说不可伐晋,苻坚听了,忿然道:“你也这样,叫我指望谁?我有强兵百万,军事物资堆积如山,正该灭亡残晋,岂可留此心腹之患?”
苻融见苻坚一意孤行,跪下哭谏:“晋国目下难灭,陛下如果亲征,只留太子和老弱士兵看守京城,万一那些鲜卑、羌、羯首领乘机作乱,我们将后悔无及!”
这时,太子苻宏,幼子苻诜、爱妾张夫人,也都来到前殿进谏。苻坚大声叱责:“军机要事,不用妇人和小孩多嘴!”说毕便怒冲冲拂袖向内宫走去。
苻融见状,连忙拉住苻坚的袍袖说:“自古以来,用兵不加节制,滥行攻伐,没有不遭灭亡的。愿陛下三思!”苻坚还是执意不听。
几天后,苻坚和他宠信的僧人道安一起坐车出游东苑。苻坚骄傲地说:“你将要和我同游南方,乘船长江,观赏大海风光。”道安本受众臣之托,便乘机进言,劝苻坚打消伐晋念头。
事过一年,苻坚又召集群臣商议灭晋。他得意忘形地说:“我强晋弱,以强胜弱,好比秋风扫落叶,大家还有什么可疑虑的!”苻融等再三谏阻无效,君臣不欢而散。
罢朝后,两个希望秦国崩溃的冠军将军慕容垂和姚藏,私下求见苻坚,要苻坚“圣心独断”。苻坚遂定入侵东晋。
苻坚下令征募军士,凡成年男子,十个抽一。由于大批青壮年被强征入伍,加之饥疫死亡,关中平原无耕者,土地荒芜,尸骸遍野。
苻坚穷兵黩武。只见外,不见内,看不到国内存在严重的政治、经济危机。公元三八三年七月,苻坚终于颁布了大举入侵晋朝的命令。
他规定,豪门贵族子弟年在二十以下勇健者,通通任命为羽林郎(官)号。因此,贪图封爵的富家子弟,纷纷前往从军。不到一月,竟召集了三万余骑。
阳平公苻融看到这种情况,忧心忡忡,对苻坚说:“这些富家子弟只会阿谀,不懂军事,既不会作战,也没有吃过苦,哪里有什么用处?陛下怎能如此重用他们。”苻坚不听。
八月,符坚令苻融率领张蚝、慕容垂等带领步骑二十五万为先锋,姚藏督率蜀兵顺流东下,他自己率主力为后继。
苻坚登上云母车,亲统步兵六十万,骑兵二十七万,从长安出发,大举进兵东晋。旌旗蔽野,戈戟如林,一路旗鼓相望,前后千里,声势浩大。
时至九月,阳平公苻融所率前锋到达淮河北岸的颍口,苻坚主力抵达河南项城,冀州地方士兵已达徐州。其他各路大军还在行军途中。这时,秦军战线,从东到西,长达万里。
前秦大举进犯的消息传到晋国京城建康,朝廷大为震动,晋孝武帝司马曜急忙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
群臣面对强敌压境,十分焦急,认为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宰相谢安却镇定地说:“自王猛死,秦之法制,日以颓靡,秦军虽号称百万之众,其实军心不一,只要我朝内和睦,上下一心,完全可以对付。”
徐、兖二州刺史,冠军将军谢玄,江州刺史桓冲,也都慷慨陈词,坚决请战。
孝武帝见群情激昂,深受感动,封谢石(谢安弟)为征讨大都督,总理军务,用谢玄为前锋都督,会同将军谢琰、桓伊等,率八万北府兵北上御敌。
这时,前秦苻融指挥的部队已攻下寿阳,俘虏了守将徐元喜。 幕容垂进攻刺州北部兵马,又攻下了郧城。
晋将胡彬以水军五千增援寿阳,兵马来到,而寿阳已经陷落,胡彬连忙率水军退到硖石。
硖石在寿县西北。淮河穿入山峡之间,二岸各筑有一城。硖石是东晋屏障淮南的重要据点。苻融知其重要,立即派兵进攻硖石。
苻融又命大将梁成,率军五万向东驻扎洛涧。他们沿河密置栅栏,修筑工事,阻挡晋军。晋军如不攻克洛涧,便无路前往营救硖石。
再说,谢玄在接到探马飞报淝水西岸险情之后,即领北府兵日夜兼程,准备渡洛水、淮河,直捣敌军前锋。
不料秦军抢先占下洛涧,谢玄大军只得离洛涧二十里的地方停下,将兵马分成三个大营驻扎。
晚上,谢玄乘月色带领诸将走出寨外,细察地形。他遥望远处,惦念洛涧军情。 这时,退守硖石的晋军兵少粮绝,危在旦夕,日夜遭到对岸秦军进攻。
死守不成,胡彬几次突围,冲不出去,便急忙遣心腹小校往报谢玄求援。
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信使换了便服,将蜡丸密信妥贴藏在身上,择狭路丛林趱行,暗暗偷越敌人封锁线。
信使走到半途,不幸被秦军巡逻发现俘去,搜出了告急信。秦军梁成将信着快马飞送寿阳融大营。
苻融获悉硖石晋军人少粮尽,立即派人星夜赶往项城报告苻坚。苻坚喜出望外,留一部分军队驻守项城,当即亲率主力赶赴寿阳去与苻融之师会合。
苻坚来到寿阳,与苻融密谋策划,决定先派朱序前往说降谢玄。
朱序一见谢石、谢玄,不但不劝降,反而提出破秦建议:“若待百万秦军全至,将势不可挡,应趁其兵马尚未全到之时,迅速出击,挫其前锋,伤其锐气,如此,秦国大军自将溃败。”谢玄见朱序与己不谋而合,很是高兴。
谢石听说苻坚在寿阳,有些害怕,他无意采纳朱序的建议,打算用坚守不战的办法,使秦军疲惫。
谢玄见谢石有畏怯心理,就耐心地和谢石,谢琰研究秦、晋双方当前形势,说明朱序的建议很有道理。并说:“苻坚好虚名而无实用,他们虽然兵多,但内部矛盾重重,又违反民心,是容易击败的!”
经过反复斟酌,三人取得一致意见,决定改守为攻,主功出击。谢玄请出朱序,面授机宜,吩咐见机行事,朱序表示愿为内应,协力破秦。
送走朱序,谢玄召集众将,命刘牢之率精骑五千,速克洛涧,解胡彬硖石之围。行军令下,北府兵急速向洛涧进发。
刘牢之率部行至离洛涧十里地方,远远可见洛水对岸满是秦军营垒。这时,天色渐暗,刘牢之传令各营,立即伐木编筏,准备夜袭。
各营接到命令,很快分头行动起来。将近午夜时分,渡江木筏已基本准备好了。
刘牢之命令部队继续前进,队伍悄悄逼近洛涧。此时,天色漆黑,夜风剧起,刘牢之下令抢渡洛水,冲击秦营。
晋军以黑夜和大风作掩护,顺利偷渡过了洛水,迅速包围了梁成大营。
秦将梁成麻痹轻敌,加上连日不见晋军动静,恃胜生骄,毫不戒备。这时,刘牢之发一声喊,一马当先,带领士卒便冲进了秦营。
梁成从睡梦中惊醒,慌忙披甲上马,仓猝应战。五千北府兵勇猛如虎,以一当十,奋勇厮杀。秦兵措手不及,抵挡不住。四散奔走。
秦军乱成一团,四处逃窜。梁成与弋阳太守王泳合兵一处,死命冲击,不想与刘牢之迎面相遇。战不数合,均被斩于马下。
秦军被晋军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跳入奔腾湍急的淮河逃命。不善泅水的北兵,大半被浪卷走,淹死河中。没死的,都挣扎向对岸游去。
洛涧大捷,消灭秦兵一万五千人,活提了秦将梁他、王显、梁悌、慕容屈化等,还缴获了他们全部武器和给养。晋军士气大振。
谢玄乘胜指挥各路大军,水陆并进,西进抗秦。队伍至寿阳城近处八公山地区,停了下来,靠淝水东岸安营扎寨,与寿阳秦军隔岸对峙。
苻坚在寿阳接到洛涧败报,又得悉晋军主力进驻淝水,立即和苻融一起登上寿阳城头,向东瞭望晋军动静。
只见淝水东岸晋军旌旗如林,刀光剑影,阵势十分严整,苻坚心里暗暗吃惊。
苻坚又向东北八公山望去,见了被风吹得摇摆的山上草木,以为都是晋兵,惊愕叫道:“这是我们的劲敌啊!”
苻坚草木皆兵,胆怯心慌,和苻融一道下得城楼,就急忙下令,要各军严密防守,没有命令不准出击。
接着,苻坚又在淝水西岸布下重兵,据河与东岸晋军相抗。
谢玄深知两军相持日久,如不迅速决战,等秦国各路军马会齐,胜利定将无望。于是,他带领士卒,擂动战鼓,摇旗呐喊,在河边向秦军挑战。
不管晋军怎样叫骂。秦军总不应战。为了激敌交战,谢玄写了书信,派人去见苻融。
苻融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将军率军深入晋地,志在求战,又何紧靠淝水按兵不动,不敢决战,怯也!汝如敢稍后撤,吾将渡淝水决一雌雄。
苻融立即禀报苻坚。苻坚欺晋军人少力薄,答允退让战场。众将纷纷谏阻说:“秦兵多,晋兵少,坚守拦阻为上策!”
苻坚妄图侥幸取胜,认为只要等到晋军半渡淝水,用铁甲骑兵突然紧压过去,定可获胜。苻融点头同意。
使者返回复命,谢玄甚喜。他早知苻坚自信自负,对其军内不统一,朱序作内应等概然不知。他将计就计,决定以少数精锐的北府兵为前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苻坚奸计取胜。
全军将士立即行动,进行大决战的准备。步马各兵,弃笨重物品,轻装待命。
决战时刻到了,一场鏖战如箭在弦,一触即发。苻坚身披坚甲,踌躇满志由苻融、张蚝等簇拥,乘云母车出了寿阳城,亲临前线指挥。
谢玄带领晋军,隔岸摆好阵势,等待淝水对岸前沿秦兵后撤立即进军。
不出谢玄所料,那由各方兵马凑合组成的秦军,内部号令极不一致,一临决战,士气便十分低落,苻坚命其小撤,他们却贪生怕死向后大退起来。
就在这秦军后退的同时,谢玄、谢琰、桓伊等率了久经训练骁勇无比的北府兵八千轻骑,不顾隆冬严寒,风驰电闪般首先冲向对岸。
众多势弱的秦兵,一见北府兵象潮水般涌过河来,吓得掉头就跑,阵脚顿时大乱。北府兵见了入侵的秦兵,莫不咬牙切齿,拚命冲杀。
这时,在秦军中作内应的朱序见时机已到,便在阵后面大喊:“秦军打败了!”秦军信以为真,军心大乱,一个个没命地向后奔逃。
苻坚见势不妙,急得连忙下令停止撤退。苻融也急了,立即飞马巡视,制止部队纷乱后退,不料坐骑受惊,将他掀下马来。
苻融刚想挣扎爬起,被晋军从后赶上,乱刀结果了性命。紧接着,几万北府兵全部渡过了淝水,谢玄麾军掩杀。
被打得大败的秦军,人马自相蹈藉。投水死者无可胜计。不可一世的苻坚吓得魂不附体,急忙爬出云母车,换上战马,于混乱中身中流矢。
苻坚顾不得伤痛,由几个部将拚死杀开一条血路,仓惶向淮北逃去。
谢玄率军乘胜追击,一直向西追到青冈,缴获粮草,军资、兵器堆积如山,驴、骡十万余头,连苻坚的云母车也缴到了。
公元三八四年初,苻坚收拾残兵败将狼狈逃回长安,从此一蹶不振。
谢玄以他过人的军事才能,作好战略准备,知己知彼,抓住战机,变被动为主动,转劣势为优势,给了前秦严重打击。这次的大胜,使之东晋朝廷声威大振,举国一片欢腾。
自谢玄取得了军事胜利后,东晋终于转危为安,避免了覆灭。从此,江南相对安定的局面得到了巩固,经济上文化上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