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诶，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表哥王长富一巴掌拍在老旧的木桌上，茶碗里的水都跳了起来。
那是1985年的盛夏，知了在村头的老槐树上拼命地叫着，空气里飘着晒谷子的香味。
"咋回事啊？长富这是让人欺负了？"隔壁王婶端着刚蒸好的玉米面馒头，探头问道。
婶子抹着眼泪说："俺家长富考上县机械厂技校了，眼看就要去报到，可名额让陈校长的儿子给顶了。"
"啥？这不是翻天了嘛！"王婶气得直跺脚，"长富可是全校第二名啊！"
表哥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班主任老张说，陈校长家困难，让咱们通融通融。放屁！他家那两层小洋楼刚盖好，电视机冰箱都添了新的，还困难？"
"可不是咋地！"村里老刘头接茬道，"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家买了台'飞鸽'自行车呢！"
婶子瘫坐在门槛上，抹着眼泪说："咱家才叫困难呢！你爹那条腿是救公家的拖拉机丢的，到现在一分钱补助都没有。我这病一年到头吃药不断，三个妹妹还要上学..."
"娘，您别哭了。"表哥咬着牙说，"咱不靠人家的施舍。我听说深圳那边遍地是机会，我去闯闯！"
第二天一早，表哥就收拾了个蛇皮袋。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就是婶子连夜蒸的几个咸鸭蛋和一袋子花生米。
"长富啊，带上这个。"王婶塞给他一个布包，"十块钱，你在外头买个馒头啥的。"
"婶子，这咋好意思..."表哥眼圈又红了。
"快拿着！你在外头可得照顾好自己。"王婶擦着眼泪说。
那时候去深圳，要坐三天两夜的硬座。表哥挤在过道上，靠着一包花生米熬过了漫长的路程。
到了深圳，表哥先是在建筑工地上搬了几天砖。后来听说五金厂招工，就去应聘了。
"小子，你识字不？"老板问他。
"初中毕业，能看懂图纸。"表哥挺直腰板。
"行，试试看。"
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油污味。表哥每天要站十几个小时，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诶，小王，你这手艺长进得快。"师傅老李经常夸他，"比我那个整天打游戏机的儿子强多了。"
表哥白天学技术，晚上啃书本。他省吃俭用买了一堆机械原理的书，趴在床上看到深夜。
宿舍里住着八个人，挤在上下铺，晚上有人打呼噜，有人讲家乡话。表哥就坐在门口的路灯下继续看书。
"你小子有股子劲儿！"厂长看他这么用功，把他调到了技术组。
日子一天天过去，表哥的手艺越发纯熟。1988年，他被提拔为车间主任。
那时候，深圳街头到处是"港商招工"的广告。一家港资企业看中了表哥的技术，开出了优厚的条件。
"小王啊，你去香港分公司帮我看着？"老板很器重他。
在香港的日子，表哥像海绵一样吸收新知识。他不但学会了说流利的粤语，还考取了好几个国际认证。
1995年春节，表哥回村过年。他不但给家里盖了新房，还给三个妹妹交了学费。
"哥，你这是发达了？"村里人羡慕地说。
表哥笑着说："没啥，就是靠着一把子力气，混口饭吃。"
那年，表哥在深圳开了自己的精密零件加工厂。创业初期，他经常睡在办公室，为了赶订单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
"长富，你这是要累死自个儿啊！"老乡王德贵劝他。
"不累不行啊，订单都等着呢！"表哥揉着酸痛的肩膀说。
1997年，一家德国公司看中了他的产品质量，签下了大额订单。表哥的企业从此腾飞。
"想不到啊，你个农村娃，现在都是大老板了！"老同学聚会上，班主任老张感慨万分。
表哥笑着说："要感谢当年那个挫折，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在机械厂里打螺丝呢！"
2005年，表哥在村里捐建了希望小学。开学典礼上，他特意请来了当年顶替他的陈国栋。
"国栋啊，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表哥主动握手。
陈国栋红着脸说："长富，我...我那时候也是被逼的..."
"都过去了。"表哥拍拍他的肩膀，"来，尝尝我从香港带回来的茶叶。"
去年，表哥退休了。他在村口盖了座小洋房，种了一院子的花草。
"长富啊，你说你咋就这么有出息呢？"村里人常问。
表哥总是笑着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是啊，光靠命运不行，还得自个儿拼命。"
前几天，表哥资助的一个山区孩子考上了清华。这让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那个被顶替名额的夏天。
"你说，人生是不是很奇妙？"表哥望着满院子的月季花，"有时候你以为是绝路，却是上天给你铺的新路。"
夕阳西下，晚风吹过院子里的葡萄架。表哥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脸上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生活从来都是公平的，它或许会在某个转弯处绊你一跤，但永远不会亏待那些执着追梦的人。
就像表哥常说的："人这辈子啊，不能光认命，还得认真。"
红胡子
小说写得不错，但现实往往没这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