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西游记》:第六十三回-狗咬九头虫

一森看文化 2024-04-14 08:24:52

猪八戒抡着、起钉钯打进碧波潭龙宫里,万圣龙王和九头虫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各自都藏身避战。猪八戒趁机把宫殿内桌椅门窗、珊瑚玳瑁(dài mào,属于龟类,甲壳具有观赏性,可以做首饰或装饰物,现代属于濒临绝种的保护动物)打得粉碎。

九头虫把万圣公主安置妥当,随后又转回宫殿找猪八戒应战:“泼笨豕彘(shǐ zhì,猪的意思)!怎敢惊扰我族亲!”

猪八戒大骂:“是你这贼怪捉我来的,可不能怪我故意生事!快把祭赛国的宝贝还我,此事了账!不然,你一家性命难保!”

九头虫怎会怕他,挥起月牙铲攻上,一旁万圣龙王也率领龙子龙孙围攻,猪八戒本就不敌九头虫,此刻见敌众我寡,虚幌一钯赶紧往岸上逃去。万圣一家自然是紧追不放。

孙悟空一直在潭边静候,见猪八戒冲出水面,即纵上云头摆好架势,又见后边万圣龙王跟着露头,一棒劈下去把龙头打得稀烂。血溅潭中红水泛,尸飘浪上败鳞浮。龙子龙孙们吓得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九头虫抢身把龙王尸体收了,沉入潭底。

孙悟空二人落在潭边商议,猪八戒道:“我举着钉钯打进龙宫时,他一家老小各自逃命,魂飞魄散。不多时那驸马又回来应战,老龙趁势围攻,多亏哥哥一棒了结他性命,只怕这会儿他们要停丧挂孝,绝不肯再出来。此时天色已晚,咱们该如何是好?”

“管他什么天晚!你须得趁机一举拿下,务必夺回宝贝好回去复命!”

猪八戒有些意懒,辗转推脱不肯再下水,孙悟空再催:“兄弟不可迟疑,还像方才那样引出来等我打他便是!”

说话间半空突然一阵狂风自东往南刮来,孙悟空定睛细望,原来是二郎显圣领着梅山六兄弟狩猎归来,各自拎着不少狐兔獐鹿。

“八戒,那是我七圣兄弟,可请他们前来助战,若能取胜,也算是一场机缘。”

“既是兄弟,是该请他们过来。”

“只是我曾被那显圣大哥降服,抹不开面子。你且驾云相拦,只说‘真君且慢,齐天大圣在此进拜’,他听了自然前来,到时我才好出面再叙。”

猪八戒依言纵上峰头高呼:“真君且慢!齐天大圣有请。”

二郎显圣闻言即领着梅山六兄弟近前和猪八戒相互见礼:“齐天大圣何在?”(康安裕、张伯时、姚公麟、李焕章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

“就在山脚下听候呼唤。”

“兄弟们,快请齐天大圣前来!”

梅山六兄弟又去山下请孙悟空上山,各自见了礼节。二郎显圣道:“大圣,你解脱大难受戒沙门,不日便可高登莲座,可贺!可贺!”

“不敢!不敢!承蒙显圣大恩,不曾斯须(丝毫,片刻)回报。老孙虽脱难西行,尚未功成......如今行至祭赛国,当地僧众有冤,我和八戒正于此擒妖解难,偶遇兄长车驾,因此大胆相邀,以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可否?”

“我闲暇无事,与兄弟们狩猎而归,承蒙大圣不嫌弃,足感故旧之情,怎敢不从命!——此地有何贼怪?”

梅山六兄弟:“大哥忘了?此间是乱石山,山下有个碧波潭,乃是万圣龙宫也!”

“万圣老龙如此却不是无端生事?”

“他有个驸马,乃是九头虫成精。三年前他丈婿二人在祭赛国下了一场血雨,趁乱偷走金光寺塔顶的舍利佛宝。那国王不知隐情,拿僧众拷打逼讯,我师父慈悲,问清缘由后欲解救僧众,夜里扫塔时又在塔顶抓到两个巡逻小妖......(略)”

“既然已打死老龙,如今可乘胜追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灭了他巢穴!”

猪八戒:“只是如今天晚,不好动手。”

“兵家云‘征不待时’,何须管他天晚!”

康、姚、郭、直相劝:“大哥且慢。那厮家宅于此,料想也无别处可去。孙二哥是贵客,猪刚鬣也归了正果,咱们营中有美酒佳肴,可叫小的们铺展安置,一来给二位贺喜,二来也叙叙旧情。至于那妖邪,明日再去降服不迟。”

二郎显圣喜道:“正是!正是!贤弟言之有理!”

孙悟空:“诸位盛情本不该推辞,只是老孙做了和尚后一向持斋,恐怕有些不便。”

二郎显圣:“自然有素果素菜,酒也是素的。”

话说到这一步,孙悟空便不再推辞,众人幕天席地,举杯叙旧。

寂寞更(gēng)长,欢娱夜短。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猪八戒酒足饭保精气十足,起身道:“如今天亮,老猪下水找他索战去!”

二郎显圣:“元帅且小心谨慎,只需引他出来,兄弟们在岸上接应。”

“我晓得!我晓得!”

猪八戒挥动钉耙分开水路,径往潭底龙宫,龙子龙孙们身披孝衣围着万圣龙王痛哭悲戚,猪八戒上前照着龙子就是一耙,那龙子脑袋上九个窟窿鲜血迸流,死在当场。龙婆哭喊着跑往后殿:“长嘴和尚又来啦!把我儿子也打死啦!”

九头虫闻言提着月牙铲从后殿杀出来,龙子龙孙们也拿上兵器围攻,猪八戒挥起钉耙且战且退,引着众人出了水面。岸上孙悟空和梅山七圣一拥而上,一顿刀枪棍棒把龙子龙孙们尽数打杀,九头虫见势不妙就地一滚又现出本相,展开双翅飞至半空盘绕。

二郎显圣取出金弓银弹朝半空射去,九头虫杀翅掠向地面,伸出一个头张嘴就咬,却被哮天犬(细犬)窜过去一口把那颗头咬了下来,九头虫丢了一颗头疼痛难忍,展翅往北海逃走。

猪八戒举着钉耙要追,孙悟空赶紧劝阻:“‘穷寇莫追’!那厮被咬掉一颗头,多半是凶多吉少。你且分开水路,老孙变成他的模样下水找公主,先把宝贝哄过来才是。”

二郎显圣与六兄弟:“不追他也罢!只是遗留此类,必为后世之害!”至今有九头虫滴血,便是其遗种也。

猪八戒依言分开水路请孙悟空前走,自己举着钉耙吆喝作势在后边追打,一直追到龙宫前,万圣公主迎上问道:“驸马,为何这般慌张回来?”

“水面上有一众帮手,我打他不过,那猪八戒不肯轻饶,一路紧追不放......你快去把宝贝藏好了!”

万圣公主不知眼前的九头虫是孙悟空所变,回身去后殿取过来两个浑金匣子递上:“一个是佛宝,一个是九叶灵芝。我去阻拦猪八戒,你先把宝贝藏好了过来合力与他打斗!”

孙悟空把两个匣子收好,在脸上抹了一把,笑道:“公主,你看看我可是你的驸马么?”

万圣公主大惊,伸手要抢回,猪八戒急身上来照她后背上一耙筑死。此时龙婆从宫殿里逃出来,猪八戒一把扯住又作势要筑,孙悟空赶紧劝阻:“兄弟且慢!莫要打死她!留个活口咱们好拿回去找国王论功。”

兄弟二人扯着龙婆浮出水面,孙悟空找二郎显圣道谢:“承蒙兄长威势,如今已讨回宝贝,剿除妖邪。”

“不敢!不敢!一来是那国王自有洪福,二来却是贤昆仲神通无量,我何功之有!”

梅山六兄弟:“孙二哥既已讨回宝贝,我等就此告辞!”

孙悟空赶紧挽留,邀请七圣同去祭赛国面见国王,二郎显圣自是不肯,领着六兄弟回去灌江口。

孙悟空捧着匣子,猪八戒拖着龙婆,兄弟二人驾云回至祭赛国。那金光寺的僧众一直在城外候着,见二人回来赶紧上前跪拜,也不等国王传奏,壮着胆子跑进殿上奏报:“万岁!孙、猪两位老爷擒贼回来啦!”

国王和唐僧正在金殿闲叙,闻言一起出殿相迎,对孙悟空二人连连称谢,又传旨光禄寺安置宴席。唐僧奏道:“陛下且不忙赐宴,待小徒把佛宝归位,再饮宴不迟。”说完,转身又问孙悟空:“你二人昨日动身前去,为何今日才回来?”

孙悟空把偶遇二郎显圣降妖之事备言一遍,众人无不欢喜。

国王又问:“这龙婆可懂得人类言语?”

猪八戒:“她乃龙王之妻,生有龙子龙孙,自然懂得人类言语。”

“既然知晓人类言语,且把盗宝之事如实说来!”

龙婆:“盗宝之事我不得而知,全是我夫君和驸马而为。驸马知晓你国中祥光乃是佛家舍利子,因此于三年前下了场血雨,趁机盗走。”

“这灵芝草又从何而来?”

“小女私自从大罗天界灵虚殿偷来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那舍利子有灵芝草温养,千年不坏,万载生光......如今我夫死子亡,乞求饶我一条性命!”

猪八戒喝道:“可不能饶你!”

孙悟空:“家无全犯,饶了你也罢!只是今后你要于此看守佛塔!”

“好死不如赖活!只要饶我一命,自然听凭你安排。”

孙悟空吩咐取来铁索,穿过龙婆琵琶骨,请国王文武一起去金光寺安放佛宝。国王不敢摆驾,和唐僧携手而行,一众文武跟着来到金光寺,把舍利子安放在宝塔十三层的宝瓶里,又把龙婆锁在塔柱上。

孙悟空念动真言唤来祭赛国土地、城隍与金光寺伽蓝,吩咐看守龙婆,每三日送食一餐,胆敢妄为,即时处斩。众神连连应允。孙悟空又拿灵芝草把十三层宝塔层层扫过,也放进宝瓶继续温养舍利子。

诸事完毕,众人从宝塔上下来,国王再谢:“若不是老佛与三位菩萨来此,此事难明也!”

孙悟空:“陛下!‘金光’二字不妥,金乃流动之物,光乃闪灼之气,不得长久。贫僧为你劳碌一场,不如把金光寺改名伏龙寺,以求长久留存。”

国王当即降旨在山门牌匾上重作“敕建护国伏龙寺”。随即又一边安排宴席,一边召来丹青妙手与唐僧四人写下画像,在五凤楼注了名号。

第六十三回,完。

*九头妖者,喻人之头绪多也。心无二用,岂有方圆并画,东西两到之理?多歧忘羊,慎之,慎之。——李卓吾

**猪在古时有很多种叫法——瘃zhú-豕shǐ-彘zhì-刚鬣-印忠-汤盎-黑面郎-黑爷。之前好像说过,猪刚鬣这个名字很萌的,可以把他理解为“猪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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