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孩子就读初三之前，问孩子家长，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认为上中专、上职高无用，进去几年完全就是混日子、浪费钱。大部分中专、职校如今的现状也确实是学生不愿意学、老师没动力教、社会和职场不认可，这三者又形成一种恶性循环的状态。可是，一到初三中考前后，那些感觉到孩子可能考不上高中的家长，绝大部分会想方设法地让孩子去读中专、职高，而不是直接到社会上去学功夫谋生。

以我的家乡惠安为例，每年初中毕业生人数差不多在1.2-1.4万人，而惠安职校、开成职校、惠安经贸学校等中专、职高就吸收了五六千名学生，加上去就读泉州华光职业、泉州旅游经贸学校等的，就更多人了。家长们为什么明明觉得中专职高的教育无用，还要扎堆进去读呢？

因为无奈，做父母的实在不舍得孩子十五六岁就出来谋生打工，现如今的孩子走上社会也基本上干不了什么事，还得担心他们学坏或发生意外，就算明知道放到中专职高是混日子，也比较安全，并且还抱有一丝多少能学点东西和将来提升文凭的期望。难怪如今每年都有人在呼吁高中纳入义务教育，这确实是很多家长的心声：哪怕到了高中继续当学渣，至少还是在抱有一丝希望的心态下度过三年，也比在中专混日子好。

这样一种奇怪的矛盾心态，令人唏嘘。其实我们的中专职高体系曾经是取得过成功的，而且为社会培养过很多中坚力量人才的。尤其是惠安曾经也有着很完备的中专职高教育体系，而我这些年正好接触了一些从当年惠安五中石雕班毕业的大师，也由此管窥了一些当年的中专教育面貌。

今天惠安的石雕大师们，大概可以分两个源流而出，一个是崇武山霞一带的祖传家传这一支，其中以鉴湖张氏，五峰李姓、蒋姓，溪底王姓等为代表，这些都是一代代雕艺世家传承而来的。而另一个源流就是1982年惠安五中创办雕艺班后所培养出来的一代代工匠。

惠安五中位于惠安洛阳古街旁，当年的惠安国营石雕厂就设在洛阳桥边，所以那些年学校不仅聘请了各个美术学院的人才来教授课程，而且雕艺班的学子每天都有机会扎扎实实地上手操作实践。当年的中专教育生源也很优质，很多学生都是中考成绩很优秀的，但因为家里穷，想着学一门手艺，早点为家里赚钱而报考了中专，所以有一阵子中专的录取分比甚至比高中还高。

改革初期，惠安石雕大量出口日本、东南亚和台湾，利润和销量都有保障，对于优秀的雕艺工匠有很大的需求量。那些年雕艺班的学生在学手艺时，是对未来前景有期待，并抱着一定要出类拔萃的强烈竞争意识的，而且本身他们的文化成绩也很高，有很强的文化理论学习能力，所以往往也更能把握一些时代脉搏，有所创意和突破。就是这批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的学员，涌现出了很多成为市级、省级甚至国家级大师的人。

但是时代在演进，随着大家都在追求高学历，都在认为是因为读不好书才早点学功夫出社会，所以雕艺班招收到的学员水平也越发降低，而惠安五中作为一所公立高中，其雕艺班的功能也逐渐转移归于专门的中专高职院校了。到了2000年，总共办了17届的惠安五中雕艺班便停办了。而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是我们的中专职高教育走向衰弱的一个临界点。

你要说，现如今的中专职校是否还值得读？我不好说，而且这种怀疑本身也组成了中专职高教育衰弱的一环。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愿意多跟那些即将进入中专职高的孩子们讲讲，曾经的中专教育有多么出色，努力掌握一门技能有多可贵，可能这些鸡汤起不到什么效果，毕竟学不学还是看个人的。但如果大家都愿意多讲点，很多事情可能就往我们所期望的方向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