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付沉笙终于事业有成,成了各大媒体争相采访的创业新秀。
众人都赞他深情专一,与糟糠之妻携手不相离。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曾将我独自一人丢弃在高速公路中央。
只因为我买了一双五百块的高跟鞋。
“付先生和付太太感情真好,现在可很少见到付先生这种不忘初心的好男人了。”
我与付沉笙十指紧扣着,站在台上接受媒体的长枪短炮。
今天,是沉澜公司的上市发布会。
“付太太,今天这样重大的场合,您怎么穿得如此朴素呢?”
我隐约听见记者们交头接耳地声音。
“是啊,我还以为路小姐才是老板娘呢,她穿的都比付太太精致。”
“要我说,这付太太与付总真是不搭。反倒是路小姐……”
路小姐,是曾经公司的前台,如今已经荣升总助。
此时正站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付沉笙。
镜头全部对准了我。
我勉强地提起唇笑笑,刚要说话,却被付沉笙用力捏紧了手指。
“我太太她一向节俭,我劝她买套像样的晚礼服,她非说要帮我省钱。”
他话语缓慢,声线低沉,倒真像是几分恩爱的样子。
还侧眸注视着我,在外人看起来,缱绻缠绵。
我低下头,不与他对视,用力挣动了下被他夹着的手指。
媒体又开始称颂我们伉俪情深。
我听得厌烦又恶心。
看着付沉笙光鲜亮丽的皮囊,没人会知道,他在背地里的冷漠嘴脸。
我与付沉笙大学相识,毕业那年,他说要创业。
我拿出所有积蓄支持他。
头两年,公司毫无起色,每日入不敷出。
甚至,就连员工们每日的午饭,都是我用自己的钱买来的。
那时候公司很小,没什么知名度,很多客户都不愿意把单子投到我们这。
我就和付沉笙兵分两路,天天不与投资方喝到后半夜不回家。
那天我比他回来得早。
他刚一进门,就抱着我跪坐在地上,哭着问我:“澜澜,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跑了一天,什么都没拿到。下个月的员工工资可怎么办……”
我把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来,将谈成的合同铺展在他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我没能在他脸上找到预期中的惊喜表情。
他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深邃。
最后,他缓缓将手放在我头顶,“澜澜,你还是这么优秀。”
每到夜深人静,付沉笙都会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搂着我,埋在我胸口压抑地哭泣。
他一遍遍地道歉,说对不起我。
又一次次承诺,等公司好起来了,就给我买最漂亮的婚纱,最闪耀的钻戒,让我成为众人称赞的付太太。
我傻傻地相信着。
可他承诺的这些,直到公司真的好起来了,也没有兑现过。
那时他每日忙碌加班,甚至住在公司。
而我已经将全部精力放在了生活和家庭上。
就因为他曾经一句“澜澜,我想每天下班都能吃到你做的饭”。
有一次,我去给他送晚饭。
前台看我的眼神探究中带着怜悯,从下到上打量着我。
最终指路,“左手边的电梯坐到楼顶,就是付总办公室。”
我一头雾水,直到见到工作时的付沉笙。
我全身的地摊货,水洗到发白的T恤,鞋面已经起皮的小白鞋。
而付沉笙,穿着我从没见过的西装皮鞋,打着精致的领带。
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皱眉将我拉进办公室,锁上了门。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现在是公司上升期,外面流言蜚语那么多,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沉默着将排骨汤放在他办公桌上,没有提起那是我煲了数个小时的。
良久,我问他:“爸妈又催我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回去见见他们?”
付沉笙长叹一口气,态度软化,从我身后抱上来,轻吻我的后颈。
“澜澜,你也知道,我最近是真的很忙。如果你想结婚,我明天调出半天时间,我们去领证。
“但婚礼那些形式,我先欠着好不好?”
我转回头,看见他眼眶周围浓浓的疲惫和困意,最终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成了什么都没有的付太太。
活动结束,付沉笙仍然拉着我的手,往车库走。
我挣扎着想甩开。
他凑近我耳边,咬牙切齿:“别闹,这里有监控,传出我们婚内不合的消息会影响到整个沉澜。”
回到车里,他立刻放开了我的手。
皱着眉问我:“今天这么隆重的场合,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穿成这副样子,真是给我丢脸。”
我紧靠着车门,离他最远的位置,轻笑一声。
“我衣柜里最贵的衣服也不超过两百,要怎么打扮才能够像路小姐那样精致呢?”
付沉笙看向我,满眼的不耐烦与厌恶。
“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跟薇薇只是工作关系,别再无理取闹了。”
我低头看着手机,“路小姐手上那只包,现在专柜售价是五万八千元,她说这是你给的奖励。
“我倒是不知道,付总这么大方。”
毕竟,我就连买套晚礼服,都要被付沉笙说,“那东西穿过一次就浪费了,租一件得了,没必要买。”
原来他不是没钱。
只是不愿意花在我身上。
付沉笙哼笑一声,语带嘲讽。
“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温澜,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物质了。从前穿地摊货,不也挺高兴吗?
“你想要包?直说,我买给你还不行吗。”
我竟有些想笑。
没想到,我这样的人,全身上下只有三百块的时候,都愿意给他花二百九。
有一天竟也会被冠上“物质”的名头。
而这样说的那个人,竟是我深爱过的人。
遇上红灯,车停在车流中央。
“我不想要钱。”我打开车门,在他要吃人的目光中走下去。
“我想要离婚。”
现在的我,就连与他共处一室,都会感到窒息,一刻也待不下去。
爱了他那么久,一直到不爱了,要分开的这一天。
我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平静,就像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付沉笙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我爱他时愿意为他只穿地摊货。
可那并不代表我温澜,一辈子只配得上地摊货。
劣质的高跟鞋开了胶,险些崴脚。
我直接将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穿过一辆辆停靠的汽车。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一年前,我第一次陪付沉笙一同出席活动。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兴奋了好久。
在家里精心打扮一番,还特意去买了一双说得出牌子的高跟鞋。
五百块,这已经是他们店里最便宜的款式,还打了折。
活动现场,有人注意到了我的鞋。
或许是想拍付沉笙的马屁,那人与我搭话,“付太太,您这鞋子是去年的老款了吧,怎么还在穿啊?难道,这双鞋对您和付总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顿时羞愤地低下头,红了脸。
付沉笙闻言低头看了看,坦然回答:“我太太就喜欢我送的礼物,都穿了一年了也不肯丢。”
回程的高速上,付沉笙问我:“这鞋子不便宜吧,小心些穿,赶紧还回店里。”
我看着车窗上的倒影,回答:“不是租的,我买的。”
付沉笙瞬间扭回头来,眉头紧皱,“只穿一次为什么要买?又贵又不实用,赶紧拿回去退了。”
我不服气地争辩,“哪里不实用?才五百块可以穿很久,再说我们又不是买不——”
“下车。”
我话还没说完,他直接让司机将车停靠在高速路边。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又阴沉着脸重复,“下车。既然这鞋这么实用,你就穿着它走回去好了,可别浪费了这五百块。”
那天,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盼着他会回来接我。
于是站在原地等了好久。
直到夜幕降临,我被冻到瑟瑟发抖,蹲在路边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路过的警察将我送回了家。
付沉笙只是矜贵地淡淡瞥我一眼,轻嗤,“总要给你点教训,才学得乖。”
那件事后他扔掉了那双五百块的高跟鞋。
他觉得这五百块,让他丢尽了面子。
之后每次出席活动,都会有专门的设计师来家里给我搭配。
那些衣服我可以穿,却永远不会躺在我的衣柜里。
一次性租借高级服装,可笑吗?
等到又一次参加聚会时,光鲜亮丽的我总算融入进去。
付沉笙眼里也有几分满意,带着我见了不少客户。
有些客户是从一开始就照顾我们生意的,见了我也会调笑。
“如今付总公司做起来了,太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一样了。第一次见付太太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一个衬衫都洗到发白的小姑娘,谈起专业来头头是道,还把我们这些老油条都给喝倒了。”
付沉笙紧了紧拉着我的手,眸色暗了几分。
自那以后,除了必要的发布会,我再也没有出席过任何宴会。
付沉笙手边挎着的那个人,成了路薇。
我的脚底或许是被碎玻璃划伤了,一阵阵刺痛。
我一瘸一拐地,一步步挪回付家。
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有我一年前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但那时,我始终对我们多年的感情抱有一丝幻想的期待,还以为彼此妥协能够走到终点。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这段感情中,只有我在不停妥协,付沉笙则得寸进尺。
他已经不是那个曾在出租屋里,许诺以后赚到的钱都给我花的少年了。
家里灯火通明,可付沉笙却不见踪影。
客厅里有几个工人模样的男人正进进出出,路薇则在一旁指挥着。
我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朝楼上走。
“付太太。”我回过头,路薇表情有些尴尬,但仍规矩地叫我,“付总吩咐,说要把您房间的东西都搬空……”
“然后让你住进来?”我淡淡接了一句。
她对付沉笙的喜欢,我早已经看穿。
路薇马上抬起手连连摇头,“付太太您放心,我不会答应的。”
“温澜,你哪来的资格管我让谁住进来?”
我抬起头,付沉笙正站在二楼的楼梯旁,神情冰冷地注视着我。
“我想你误会了,我没兴趣管你。”
我的视线扫过客厅中的行李箱,最后落在茶几上那份离婚协议上。
保险柜密码是他的生日,他一向了解我。
我走过去,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以为用这种把戏,我就会挽留你?温澜,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一边出言讽刺,一边大步走下楼梯。
我根本没理付沉笙,拉上箱子,朝路薇点了点头。
“谢谢你帮我收拾行李。还有,以后如果再见,就不必再叫我付太太了。房间,你随意。”
拖着箱子走出房门那一刻,我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紧跟着是付沉笙的怒喊。
这场离开并不是我临时起意。
早在两个月前,我就已经在外面租好了房子。
可那时付沉笙正忙着公司上市,整日整日不着家。
我便只能独自去找了付沉笙的爸妈。
当我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面上,问他们有什么不妥时,两位老人一下子红了眼。
他们攥着我的手,一遍遍重复,“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他们也知道,付沉笙对不住我啊。
可是伤害已经发生了,道歉又能怎么样呢?
我没想到的是,两位老人竟然要下跪在我面前。
他妈流着泪恳求我,等到两个月后,付沉笙公司上市了,再提出离婚。
纵然他们是自私的,可他们也曾将我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过。
我最终,狠不下心拒绝。
坐在车上,我给阿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提出了离婚,并且搬离付家。
我们住的那套房子,是两年前买下的。
那时我已经没有了经济来源,是付沉笙付的全款,房产证上也只有他的名字。
我没资格要,却也不想要。
那房子里,无论曾经的欢笑甜蜜,还是后来的争吵冷眼,如今回想起来,只让我觉得恶心。
挂断电话后,路薇发来了微信。
她告诉我,那只包她已经卖掉了,还问我是否要拿回这笔钱。
就连她都比付沉笙要明白。
他如今的钱财地位,至少应该有我的一半。
我告诉她,不用了,留着交阿姨的住院费吧。
路薇的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每日需要高额医药费维系生命。
她发来一段语音,“很感谢您付……温小姐,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尽管说。”
我问她,我走后付沉笙是否有签那张离婚协议书。
路薇语气中带着伤感,“没有。您走后,付总把花瓶打碎了,还把协议撕碎,说您简直是白日做梦,竟敢主动提出离婚。
“还说您要不了两天,就得跑回来求他原谅。”
我笑了。
付沉笙这两年愈发自负了,是我的爱让他看不清楚了。
他早就已经忘了,当初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请您帮我定制一套女式西服,就上次我留下的尺码,尽快,记在付先生账上。”
我马不停蹄地打给西装店。
付沉笙讲究得很,西服也要穿定制的。
从前我陪他去时,那师傅几次极力劝我也量下,说定制两套,看着也般配。
我许久不入职场,看着也确实心动。
最后还是没忍住,答应了。
可等我进了里间,让女助手帮忙量维度,就听见付沉笙在帘子外与师傅说话。
“我夫人量着好玩的,其实她不喜欢穿西装,比较喜欢休闲一些的。还总是背着我买地摊货,我说也不听。
“这一件帮我结账就好,夫人饿了,我还要回去做晚饭。”
听着他话中的宠溺,我都几乎相信了。
那师傅也马上附和,“付总连夫人的喜好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有心了。”
最后我走出帘子,故意皱眉道:“我穿不惯这样的正装,还不如地摊货来得自在,我们走吧。”
然后拉着他走出了店铺。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让助手留下了我的尺码。
那时我体谅他事业起步,心疼他买不起太贵的西装,善解人意地装作不喜欢。
可现在,我没必要装了。
毕竟我做家庭主妇这些年,付沉笙也从未给过我一分钱。
四舍五入,这花的也算是我寄存在他那里的工资。
那边的师傅喜笑颜开,一连应答着。
中间这几天,付沉笙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无疑都是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却又试探着叫我回去。
“温澜,闹得差不多就回来吧,趁我还有耐心。
“我收到短信了。你买衣服不还是得用我的钱?离了我,你能强撑多久呢?
“风餐露宿的感觉不好吧?你现在回来,我就考虑考虑把房间还给你。”
我被他扰得心烦,回了一条,“你别忘了,当初沉澜的第一笔单子是谁谈下来的?我离了你,只会变得更好。”
那边的信息再也没有发过来。
西装很快做好了。
我让他送到家中,当即换上。
看着镜子里那与十八岁时几乎无异的脸,又对上镜中自己的眼神。
原来三年的婚姻,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疲倦。
打车来到沉澜楼下,路薇正巧在一楼交代工作,看见我时十分诧异,上前迎接。
“温小姐,您是来找付总吗?付总特意交代了,要是您来的话,可以直接上去。”
她又凑近,放低声音,“上次跟您吵了架,付总这几天都阴着脸,没日没夜地工作,前两天还发了高烧。我觉得……付总舍不得您。”
哪里是舍不得我,只是习惯了我顺着他照顾他罢了。
我摆摆手,“你先忙,我自己找。”
我拨通了手机里那个已经许久没有拨过的号码。
“澜澜?”付沉笙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有一瞬惊喜。
随即,恢复成那副故作不屑的样子。
我很了解他。
他嘴硬,总不肯服软。每次吵了架,他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就会用这样的语气主动与我说话。
“呵,撑不住了?我告诉你,要是你给我道歉的话,我就勉强——”
我打断他。
“十分钟之内,如果你不下来,我就告诉全公司的人,沉澜堂堂总裁死乞白赖不同意离婚,还对公司员工图谋不轨。”
几个喘息后,对面“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休息区,从容地看着腕表上的分针一格一格走过。
第九分钟,付沉笙阴着脸走了过来。
..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