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十二点，我拿着诊断书回到了家。
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一道冷冽的声音却穿透黑暗而来。
“又跑去哪鬼混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我一跳，我摸索着打开灯。
白光一现，我眨了眨眼睛才看清。
客厅沙发上的男人一身整齐的西装，宛如一个王者，冰冷又无情。
我裂开一个笑，慢条斯理的把诊断书放进口袋里。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怎么，你是在怪我没有通知你？”薄司城一声冷讽，迈着长腿朝我走来。
我看着他帅气到完美的脸缓缓靠近，心口的疼痛又加剧了。
“这是你家，回不回自然由你决定。”
我现在很累，所以尽量不去惹怒面前的男人。
可是薄司城的脾气实在难以捉摸。
下一秒，他突然就大力扼住了我的下巴。
嘶，真疼！
这男人，一月不见，力气又变大了！
“顾晓柒，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死缠烂打玩够了，换欲擒故纵了？”
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我苍白灰败的脸色。
我看到自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怎么解释都是错的吧。
因为我在他面前，做任何事都是错的。
从五年前嫁给他，我就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他。
但是换来的只有他更深的厌恶。
他鄙夷我的下贱，厌恶我总是一副舔狗的姿态。
可是我现在不再对他死缠烂打了，他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我还没有琢磨明白他的怒火，薄司城忽然就拖着我进了卧室。
他将我甩在床上，接着就压了上来。
这才是薄司城每次回来的目的。
我没有反抗，不是不想反抗，是因为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心还在跳，但是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剧烈的疼痛。
薄司城在我身后，把我的脸按进枕头里，因为他极度厌弃在床上看我的脸。
但是这次我突然不想顺他的心意了。
我拼命转过头去看他。
“转过头去！”薄司城捏着我的脸，我死死不动。
“薄司城，我想看着你……”我听到自己声音沙哑，带着哽咽的祈求。
薄司城微微一愣，我趁此在他的嘴上快速落下一吻。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吻。
薄司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用力将我按了下去。
“恶心！”他的语气里满是厌恶，用尽了全力折磨我。
“薄司城……”我承受不住求饶，万分后悔自己招惹了他。
他恍若未闻，仿佛想就此弄死我。
我死死捏着身下的床单，压下了胸口一次又一次翻涌的腥甜。
结束的时候，我仿佛死了一次，虚弱地趴在床上，四肢百骸都是疼的。
薄司城却依旧衣冠楚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手机铃声在此时突兀的响起。
我看到薄司城拿起手机神色一变，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
“我马上过去！”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还有几分温柔，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我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身抱住了他。
“薄司城，你今晚能不能不走……”
这是我第一次在薄司城面前示弱，我把我最后一丝尊严都压了上来，我想赌一次。
哪怕，毫无胜算。
果然，意料之中，薄司城甩开了我。
“顾晓柒，你真贱！”
他留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室孤寂。
贱？
我冷笑一声，胸口的血气再也压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憋闷的心竟然还畅快了许多。
只是意识逐渐模糊，黑暗汹涌袭来……
2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周莹的电话叫醒了我。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小七，你怎么才接电话，急死我了！”周莹担忧道。
“睡过头了。”我沙哑着声音回道。
“你知不知道，苏颜回国了！”
“哦。”
我轻轻吐出一个字，艰难的爬起身，捂着嘴压下了咳嗽声。
“哦？顾晓柒，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你就这个态度？怎么，薄司城你不要了？”周莹对我的态度万分不理解。
不是我故作淡定，而是我昨晚已经猜到了，能让薄司城失态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所以我昨晚自不量力的祈求薄司城留下来。
事实证明，确实是我自不量力。
“莹子，我准备离婚了。”我听到自己嘶哑却平静的声音。
“离婚？”周莹惊讶道。
“凭什么啊！小七，你为他付出这么多，苦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苏颜一回来你就要走！”
“你别犯傻了，薄司城最艰难的时候，是你陪着他挺过来的，薄司城这些年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你帮他一点点拼出来的，苏颜她做了什么，她逃了，逃到国外了！”
“怎么，现在看到薄司城东山再起了，有钱有势了，她又回来了，她又准备坐享其成？她怕是在想屁吃！”
“噗嗤！”我被周莹的话逗乐，直接笑出声来，周莹却接着骂骂咧咧，说我没心没肺。
我淡淡说了句，“我是真的累了。”
周莹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些年，我与薄司城的关系如何，她是一清二楚的。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我抢来的。
这五年，时间有多长，我们的关系就有多恶劣。
我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这么长时间，我始终捂不热他的一颗心。
“离就离！离了好！狗男人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为了提前庆祝我好姐妹脱离苦海，走！姐妹带你长长见识去！”
“好啊！”我这次爽快答应，来日不多，及时行乐。
我出门的时候，破天荒化了个淡妆，涂了口红，才勉强挡住了我的憔悴，等到了周莹约定的地点，我才发现，她口中的星光，是个酒吧。
而我更没想到是，在这里，我遇到了薄司城，还有他的白月光，我的心中刺，苏颜。
3
薄司城身边依偎着苏颜，两个人宛若一对璧人。
苏颜看到了我，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顾小姐，好久不见，你也来这里玩吗？”
我扯出一个笑，“好久不见，苏颜姐。”
周莹一声冷笑，嘲讽道，“真是活久见，现在小三都这么猖狂了，私会别人老公，还装模作样挑衅原配，还有没有点廉耻心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些路人也都来了兴趣，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看着苏颜明艳的小脸微微发白，还有一旁的薄司城，一张脸更是阴沉的可怕，一双厉眸射向我，冰冷可怖。
苏颜果然是他的禁忌，周莹只是说了两句实话，他的眼神就仿佛要杀了我们一样。
薄司城的手段有多可怕我最清楚，我担心他会为难周莹，叹了一口气，准备做个样子道个歉。
但是我话还没说出口，苏颜身后的高大帅气的男人忽然走出来冷笑道，“呵，还真是恶人先告状。顾晓柒，当初若不是你用下药那种腌臜手段算计司城，苏颜也不会被逼出国，孤身在异乡三年，你现在还装无辜，不觉得恶心吗？”
我闻言脸色一白，已经认出男人是谁。
沈浪，沈家二公子，薄司城和苏颜的世家好友，他旁边还跟着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桀骜不驯，面带厌恶的看向我。
是江衍，江家小公子，和沈浪关系最为亲密。两个人都是头脑简单，喜爱玩乐的公子哥。
另一个温润如玉，接收到我的目光，还礼貌的对我微微颌首。
他是江昭，江家三房的大公子，是薄司城的好友，也是合作伙伴。他性格稳重，心思玲珑，对我从没有过鄙夷和不屑，我也对他回以一个微笑。
他们都是与薄家和苏家多年交好的世交，苏颜回国，他们应该都是来给苏颜接风洗尘的吧。
原本好友多年未见，想要好好叙旧的，却没想到遇到我这么个煞风景的，换谁都会不开心的吧。
心脏处又传来熟悉的剧痛，我强压下一抹猩甜。
“沈少说得对，是我心思歹毒，不知廉耻，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我们这就会离开，希望你们玩的开心。”
沈浪错愕的看了我一眼，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些话。
毕竟在他心里，我一直是粗鄙不堪，不知轻重的下贱女人。
我没有管他，只是给了江昭一个眼神表示道别，而后就拉着骂骂咧咧的周莹离开了。
“司城，你这跟屁虫今天吃错药了不成？”
江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是苏颜清丽婉转的声音，“司城，你还是跟过去解释下吧。”
“不必！”
我听到薄司城冰冷的回答。
身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刺了过来，我没有回头，心脏处的疼痛却猛然加剧。
我赶紧拉着周莹离开。
4
闪过拐角，心口的剧痛再也压不住，我扶着墙壁咳出一口鲜血。
“小七！你怎么了？！”周莹脸色都吓白了。
我想开口安慰她，但是却无力再开口，每一下呼吸都是痛的。
我紧紧按住胸口，试图缓解意思疼痛，却根本无济于事，眼前阵阵发黑，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小七，你别吓我啊！你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周莹想把我抱起来，我无力的摇了摇头，想去寻找口袋里的药。
但是我没想到自己会脱力到如此地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
真的好疼！
“我去找薄司城！”
周莹说着就要求助薄司城，我紧紧拉住她，吐出一个字，“别……”
“找药……”
“什么药？在哪？”
“顾小姐？”
头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我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紧接着有一双大手翻了下我的口袋，找出两瓶药，喂我吃了下去。
然后我感觉身体猛然腾空，对方将我抱起来，来到了酒吧角落，轻轻把我放在了沙发上。
我静静窝在沙发上，忍下一波的疼痛，药物的作用发挥的很迅速，几分钟后就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疼痛也减轻了。
周莹在一旁给我擦汗，我抬头看向她。
发现她哭的脸都花了，妆容堆在一起，丑的惨不忍睹。
我噗嗤笑出声，虚弱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下次就不一定了！”冷冽的男人声音在一旁响起。
“哪有这么严重，你吓着她了。”
瞧着周莹眼睛夹着泪珠我一时顿住，还是于心不忍，气若浮丝地安慰她。
可陆衍成大概有些恨铁不成钢，言语中带着几分愠怒和责怪：“你不要命了？病成这样还出来喝酒！”
我扯开有些苍白的唇，无力地笑了笑。
“人生得意须尽欢，反正无力回天了，不如好好浪一浪。”
陆衍成看着我这副彻底摆烂的模样，竟有些发愣。
殊不知，他眼底流露出来那一抹异样的怜惜早已刺痛我的双眼。
有什么好怜惜的，我这样烂心烂肺的……烂人。
然而，周莹也不是傻的，听到我这样说，大概猜到了什么。
刚止住的泪水再次蓄满眼眶，她鼻子红彤彤真的很像小丑。
她再一次弯腰蹲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这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嘴唇。
“小七，你到底怎么了？什么叫做无力回天？”
陆衍成看着我，欲言又止，而我的心口也隐隐一抽一抽地疼着。
病理性的疼，也是心理上的疼。
“莹子，我可能，不能在你老了之后陪你去雪山了。”
周莹眼神懵懂，有一些云里雾里。
听陆衍成讲完我的病况，就像被闪雷击中一样，傻傻愣愣的呆了几秒，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
她回神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瘪着嘴巴，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唰唰地落下。
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我的手背上，灼地肉疼。
别说，还挺热乎。
周莹抱着我“哇哇”哭了好久，我知道她是打心底疼我的。
而我，不知道是疼得，还是被周莹情绪感染的，也哭得一塌糊涂。
等我们俩哭到没有力气，放开彼此的时候，才发现陆衍成已经不在这儿了。
大抵是觉得太尴尬，悄悄离开了吧。
5
疼痛加酒精让我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恍惚中我好像是被周莹扛回家的。
只记得周莹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沙发上，低声问我还难不难受。
我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来，向她扯开一个安慰的笑。
“放心吧，暂时死不了。”
“这么严重的病，你让我怎么放心，薄司城那个臭混蛋！”周莹继续为我愤愤不平。
但我太清楚那个人的凉薄，任凭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就是不为所动。
看着周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心头触动一瞬。
这个世界上，会心疼我，为我落泪的，大概只有她了。
我忍着胸膛一阵阵的刺痛，安慰了她几句，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她才肯离开。
周莹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透着些许凉意。
我拟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房子车子我都不要，只要了对于薄司城来说算是杯水车薪的一百万。
我命不久矣，当然不会贪图他的钱财。
但我苟延残喘的日子里，看病、买药，还有身后事，都需要用钱，自然不会蠢到净身出户。
要知道，薄司城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有我掏心掏肺的付出。
看着离婚协议书，不禁想起酒吧里那才子佳人甜蜜依偎的一幕，心口还是会猝不及防地抽了抽。
或许是今晚喝了点酒，不仅心口疼痛，脑袋也是“突突突”地，炸裂般疼痛。
连手握着笔的力气都没有，索性随手一扔，我硬咬着牙，几乎是狼狈地爬着上了床。
当后背贴着软绵绵的床榻，整个人才略微有些归属。
我太累了，眼皮重重阖上，完全没了意识。
到了后半夜，沉睡中的我突然感受到身旁软榻深深地陷了进去。
一瞬间我猛地惊醒，睁开眼睛。
昏暗光线中，一股浓重的酒精味灌入我的鼻腔，刺激得我下意识蹙着眉头猛烈咳嗽。
这是喝了多少？
也是，白月光终于回国了，不得多喝两杯庆祝庆祝。可以理解。
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我的脖颈上，密密麻麻，酥酥地。
我下意识打了一个激灵，浑身马上起鸡皮疙瘩。
脑袋还是“突突”疼着，仿佛有人在头上敲鼓，可我现在根本顾不上。
慌乱中，我双手推着薄司城结实的胸膛奋力反抗。
“你干什么薄司城？”
“不是缺男人吗？我现在回来满足你，装什么贞洁烈女。”
薄司城的手紧紧摁着我的肩膀，力度之大，仿佛立马就能捏碎我的骨头。
好疼！
“放开我，薄司城！”
胸口和肩膀疼得我倒吸着凉气，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都能让我钻心挖肺地疼。
然而薄司城好像被启动了什么暴怒程序一样，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疼得我眼泪瞬间从眼角飙出。
这个狗男人！大渣男！
“呵，你不是浪吗？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出去勾搭男人？顾晓柒，你这副嘴脸真让人恶心！”
薄司城这一生的刻薄言语好像都给了我。
6
恶心，又是恶心！
不知怎的，我的喉咙有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体温也在不断升高。
脑袋沉重到动一下就刺疼的程度，我努力撑开眼皮，想要看清楚薄司城。
无奈，在昏暗的光线中，薄司城好像出现了重影。
我大概是烧糊涂了。
薄司城那些难听的话在我耳边不断响起，身体和心灵的疼痛让我拼命想要逃离。
“我没有！倒是你，跟苏颜如胶似漆的样子，难道就不恶心吗！”
一股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感觉心脏都舒服多了。
我手脚并用奋力一击，将薄司城狠狠一推。
他大概也是没想到一直温顺乖巧的我会这么说话。
发愣的瞬间被我猛地推开。
而我也因为力度之大，整个人往后弹，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床头柜上。
一阵刺痛感让我头皮发麻，眼前也迎来一片乌蒙蒙的黑。
忽然脸上有液体滑落，我清晰的闻到血腥味。
好家伙，流血了。
多希望这一磕能两眼一翻晕过去，那样什么烦恼就都没有了。
想象很丰富现实很残酷。
当疼痛袭来时，我的意识却比刚才还要清醒。
“你……”
薄司城看着我血流满面的模样，显然是呆住了。
醉意褪去几分，人也变得冷静下来。
他拉住我的手，借助微弱的光线，我这会儿倒是清楚捕捉到他一蹙而起的眉头。
“这么烫，想死吗！跟我去医院。”
薄司城作势要拉着我出去，但我拧巴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我用尽全力甩开他的手。
“不劳费心。”
说完，我抬手把额头上、脸上的鲜血随意一擦，仿佛那血是别人的。
离婚协议被我扔进薄司城的怀中，他显然有些不明所以。
“赶紧签了，以后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也没人拦着你跟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薄司城视力极好，只一眼就看到文件上“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可置信，眉头深深锁着。
紧接着眼底再次被怒火覆盖，他手很长，一下就掐住我的后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