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包房内，坐了一大家子人。明明是很热闹温馨的场面，却透着一股疏离感。
“梅阿姨，我爸就托付给你照顾了。我妈这一走，家不像家。我爸也不会收拾自己，让您看笑话了。”李雪菲率先开了口。
“哎，男人都是一个样儿。我和你爸都是丧偶的可怜人，正所谓两个苦命相依靠。你们做儿女的也都有家，顾不上他，我都能理解。”梅娟说完，率先举起酒杯向几人示意。
“是呢，老人最需要的就是身边有人陪伴。”李雪菲说着也举起了酒杯，梅娟的儿子紧随其后，老李头也乐呵呵地举起了杯子，只有李家小女儿默不作声地坐在那，显得格外尴尬。
“雪婷，我们一起敬阿姨一杯吧。”李雪菲碰了碰妹妹的胳膊又冲着梅娟笑道:“不好意思哈，梅阿姨。我妹妹刚上完夜班，精神状态不太好。”
“没事儿。你也真是的，孩子熬夜这么辛苦，你就不能组个晚上的饭局嘛。”梅娟装模作样地数落了老李头一句。
“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雪菲，你送你妹妹。老李头挨了数落，依旧是乐呵呵的。
“雪婷，你怎么回事啊？来的时候不都说好了吗？妈已经走了，总不能不让爸重新开始呀。你这副表现，人家看了还以为我们姐妹刁难父亲后老伴呢。”雪菲一边往走一边数落自己妹妹。
“姐……”雪婷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姐。
雪菲只当妹妹对父亲如此迅速地准备再婚而难过，搂过妹妹的肩膀拍了拍，什么话都没说。
快走到村口时，一阵隐隐约约的议论声传入了姐妹的耳朵。
“哎呦，还得是梅娟能熬啊。跟了老李十多年了，总算把他老婆给熬走了。”一个大妈起了话头。
“哎，所以说人生在世一场空啊!雪菲娘一辈子省吃俭用，最后还是让别人享了福。”有人接话道。
“谁让咱不像那女人那么能豁得出去呢。雪菲姐俩在医院陪护母亲的时候，那女的总是在晚上偷偷往老李家钻。”
这些对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雪菲姐妹的耳朵里。
雪菲气愤地说:“这些人就会说闲话，气人有笑人无。”
“姐……”雪婷欲言又止。
“她们说得都是真的。”雪婷咬了咬嘴唇继续说:“咱妈在医院的时候，我回来收拾东西，看见了床头柜上有一副金耳环，和今天那个女人戴得一模一样。”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雪菲气得一拍大腿道。
“那时候妈病得那么厉害，我哪有心思管这些啊。要不是今天看到了耳环，我还想不起来呢。”
“怪不得咱爸在我们面前哭穷呢。我以为他是怕自己没养老钱傍身，还说妈的保险赔偿我一分不要，他留着就行。原来是……”雪菲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想到自己母亲拿命换来的钱就要落入别的女人的口袋，更是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走，我们现在就去找爸去。妈走了，她的遗产有我们一份！”雪菲二话不说，拉着妹妹往娘家赶。
“钱，要什么钱？你妈一辈子身体不好，哪有挣过一分钱。这房子这地都是我置下的家业。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一个个不想着照顾我，反倒跟我要起钱来了！”老李像块门板一样站在门口堵住了女儿们的路，生怕对方进屋抢东西。
“我妈身体是不好，那还因为月子里给你送饭，自己照顾孩子累出来的吗？如果我妈在娘家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你还会娶她进门吗？我母亲就算一辈子一分钱不挣，你挣的每分钱也都有她一半。现在我妈不在了，我就是要守护好属于她的东西。”李雪菲将妹妹护在身后梗这脖子与父亲据理力争。
“老李，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好好和孩子们说。”梅娟柔柔弱弱地站在老李身后替他拍背顺气。
趁着父女俩对峙的功夫，梅娟又对两个女儿说:“我和你们爸在一起也不图什么，我自己有儿子。等他百年归老，东西都是你们姐妹的，何必这么着急呢？”
这句话像是给老李提了醒，他往外又走了两步，生怕别人看不到大声嚷嚷道:“她们这是盼着我死呢，盼着我死呢。就是巴不得我不找老伴，替她们当牛做马养她们全家呢！”
李雪菲气得不行，面对自己父亲又说不得重话，只能道:“好好好，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看着两个女儿愤愤不平的背影，梅娟说不出的得意。她先是下厨做了一桌子菜陪着老李喝，然后又哄着对方把自己家另一套闲置的房子借给自家儿子住。
老李就像喝了迷汤一样，对梅娟的要求有求必应。
“那房子我都看过了。二楼朝向好，给我孙子住。三楼你们俩住，四楼放杂物……”梅娟坐在车上给儿子儿媳规划新家房间归属，恨不得连东西怎么摆都说一遍。
“妈，你可真本事。”儿子挑着大姆哥得意地看着自己媳妇，心中腹诽:之前还看不上我妈，现在怎么样？
车子停稳后，梅娟第一个下了车，刚想招呼人往里搬东西，却看见雪菲儿子倚在门上磕瓜子。
“小宝，你怎么在这？”梅娟问。
“我妈妈说，这是我外婆留给我们的房子。我们搬过来住都好几天了。阿婆，你是谁呀？”梅娟被问得一愣，是啊，自己是谁呀？说是老李头的老伴，连结婚证都没有。想到这，她立刻掏出手机给老李拨去了电话。
一阵接一阵的忙音响起，梅娟的情绪从委屈变成了愤怒。她堵在门口对雪菲一家破口大骂，直到雪菲公婆，丈夫举着拖把扫把冲出来，才被儿子儿媳架着跑回了车里去。
住房风波后，李家父女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雪菲偷偷把老李的户口本藏了起来。老李在梅娟的怂恿下，借着酒意冲进了雪菲住的地方，差点把两个女儿砍伤。一家人因为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
“你要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好嘞。我妈妈的遗产给我们姐妹俩分一分。你就让她儿子给你养老好嘞！”李雪菲放下着一句狠话后，姐妹俩相扶着上了救护车。
事情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梅娟从老李头这倒是抠出了不少钱。但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房子依旧被李雪菲牢牢地把在手里。
“老李，我们要不还是分开吧。你女儿不答应我们领证。我这么大岁数了和你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呀？”梅娟抓着老李的胳膊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你不用管了，这两个不孝的丫头，我一定要找人曝光她们。”老李提起两个女儿气死难平。
梅娟这才抽抽噎噎得止住了哭声。
过了两天，梅娟从儿子家回来，看见自己和老李同居的家门口聚集了一大班子人。
“记者同志呀，不是我们不同意我爸再婚。而是那个女人太过分了呀！她站在我家门口对我破口大骂，天天跟人家说我霸占了她的房子……”雪菲扯着嗓门嚷嚷，越来越多的人都来驻足围观。
“没有的事，你不要听她胡说！”梅娟急眼了，冲过去就要给雪菲下跪。雪菲似乎早有准备，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任凭石子划破穿着短裤的腿，瞬间膝盖上刮了好几个口子。
“你这是要干什么？威胁我们两个老的吗？”老李似乎没被吓住，反而叫嚣着要去打女儿。
“你们要是不相信，街里街坊都在。你们去打听打听！”李雪菲喊得撕心裂肺，李雪婷听说了消息也一把跪在了姐姐边上。两个人一起给梅娟磕头。
很快记者的话筒转向了围观群众，梅娟眼见势头不妙转身就跑。
记者带着摄像一块儿追赶:“大妈，我们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呀，您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们说的呀！”
“我和你们没什么话说。房子什么的我可以不要，让老李拿十万块钱给我！”梅娟只要这一报道，自己以后就“出名”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小娟，你不是说图我这个人吗？怎么还要钱呢？”随后赶到的老李黯然神伤地看着梅娟。
“十万块钱，你告诉人家，你拿得出来吗？”李雪菲应和道。
老李似乎还沉浸在同居女友决绝的话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梅娟可没时间等下去，不过三五秒就消失了镜头之中。
失恋的老李陷在感情里久久不能自拔，很快就病倒了。
两个女儿听说了，立刻鞍前马后地照顾他。老李想和女儿说几句，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人心伤了，哪里能这么快愈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