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词安在大火中毁容想要自杀时，我带着孩子离开了他。
我当着众人的面嘲讽他恶心，像个鬼一样。
所有人都在笑他这么多年的真心喂了狗。
多年后，他名利双收，痊愈如初。
我带着孩子苦苦哀求。
他骂我无耻，虚伪，要救孩子，除非我死。
后来我如他所愿死了。
他却哭了。
1.
时隔六年和叶词安的再次相遇，是在医院的走廊里，他和未婚妻亲昵的挽着手。
今天是叶词安过来检查的日子。
来医院的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双方的父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脸。
而我是打扫医院的一个清洁工兼职带路人。
这不是我第一次给病人带路，但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我戴着口罩将腰弯的很低，几乎不敢抬头。
“往前走就到了。”
全程姿态放到最低。
可即便是这样，叶词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又是你？跟踪我？”
两个问句将我怼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会这么小，我和叶词安之间又会这么巧。
在我费尽心思想要为孩子寻找出路的时候，叶词安出现在了我面前。
可他的脸色实在是难看。
叶词安八成以为我是故意在他未婚妻面前找不痛快，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充满着厌恶。
恰好这个时候，一开始的那名女子手上拿着化验单走了过来，察觉到不对劲后也只是垂眸看着我。
“怎么了词安？你们认识吗？”
闻言叶词安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亲昵的将女人搂进怀里“以前家里资助过的人，有了能耐后就搬出去了，没想到现在混成这个样子。”
说完他和女人十指紧扣，一举一动都章示着恩爱。
而我从始至终脸色苍白，手也止不住的发抖，几次到嘴边的话最终都又咽了回去。
好在又有其他病人问路，我像逃一般的离开了现场。
本以为不会再见，却在离开医院后的饭店打工时，再次相遇。
叶词安在看到我时更是直接嗤笑出声:“乔听晚，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啊？搞得我都有些败胃口了。”
我不敢说话，只是把头垂的很低。
因为来这里吃饭的都是贵客，而我只是一个服务员，我不能犯任何错误让我失去这份工作。
可他却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乔听晚，看你这样子，你说想要求我帮忙，该不会是想要钱吧？”
我不敢盯着他，手指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镇定。
只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我的脸上。
“你这个贱女人，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滚出去。”
我重心不稳，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嘴角还淌着血，足以见得妇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我的态度依旧强硬。
一时间，大厅里也来了不少围观的人，最后还是叶词安看不下去了，他拽着我走到转角处，语气怒不可遏:“乔听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面前，你到底想做什么？”
“又要用苦情戏骗我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好骗的人吗？”
他喊着我的名字，一句一顿，就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仇人一样。
他恨我是应该了，毕竟六年前我那么果断的抛弃了他，甚至差点断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念头。
一想到过去的那些日子，我总会在深夜惊醒，而后失眠到天亮。
我撑着墙壁，堪堪站起，眼眶通红的看着眼前的人。
从始至终我都希望叶词安能够过得幸福。
而如今，这一切终于要实现了，我却要来搞破坏。
可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2.
叶词安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像是在期待我会说点什么一样。
耳边突然响起女儿哭着喊疼的声音，我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的样子，起身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祈求道:“叶词安，救救我们的女儿好吗？她还那么小，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叶词安等脸上并没有出现我期待的那这表情。
甚至是有些疑惑和不耐烦。
我掏出手机，把念念的照片递给她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小名叫念念，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听晚厉声打断:“乔听晚，你现在为了要钱还真是不择手段。”
“我和你不过是谈了几年恋爱，连孩子这种事情都能编造出来。”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怎么？养不起自己的野种，来我这儿碰瓷了？”
闻言，我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在了原地。
叶词安的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他真的不记得过去的那一切了，亦或者说，他不记得和我结婚后的日子了，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我的手突然卸了力，手机顺势滑落在地。
看我这幅痛苦的样子，叶词安有那么片刻的动摇，想要扶住我的手伸出去，又抽回来。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像是在分辨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真假。
“叶词安，你可以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她真的是你的孩子，我可以发誓。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叶词安笑了。
是那种不屑的笑。
“你的誓言值几个钱？就算真有孩子，跟在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身边长大，能是什么好东西？”
一时间，我的心就好似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一般，让我喘不过气来。
手指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腿也不受控制的发软。
我的念念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孩子，她从来不会当着我的面哭闹。
却会在无数个想爸爸的深夜，偷偷的哭泣。
她明明那么想念她的爸爸，叶词安怎么可以这样去想她？
我想要说点什么，几乎是在张嘴的同时，一个耳光再次狠狠的落在我的脸上，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我双腿无力，被巴掌直接扇倒在地。
叶妈妈满脸愤恨的看着我，言语里全是对我的咒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叶家到底是哪里亏欠你了？你要来这样折磨我的儿子，毁他幸福？”
我想要说的话也被她厉声打断:“但凡你还有点良心，就知道自己该不该做这种事情。”
她的眼里全是对我的警告。
最后还是远处传来女人的呼喊声，这场闹剧才结束。
临走前，叶词安眼神复杂的看向我，犹豫片刻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念念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等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我无力的捶打着毫无知觉的双腿，眼泪止不住的流。
3.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曾找过叶词安。
那时候女儿刚检查出来白血病，急需做造血干细胞移植，而我不匹配。
电视上正播报着叶氏集团少爷官宣未婚妻的喜讯。
我在女儿的病房外，看着手机上熟悉的电话号码，茫然，无措。
一边是女儿活下去的机会，一边是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只能崩溃到大哭。
女儿沙哑的声音将我唤醒，我想要删除号码，却意外点到了拨通键。
电话那头一秒接通。
“喂？哪位？”
时隔六年再次听到叶词安的声音，我的眼睛就好像进了沙一般的难受。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干练，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向我撒娇的男孩。
我欣喜却又忍不住的酸涩。
久久没有得到我的回应，电话内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如果没事的话，我这边就先挂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词安，是我，乔听晚。”
简短的几句话却像是耗费了我全身的力气一样，让我浑身是汗，无力的瘫坐在地。
可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后，挂断了。
我以为，我可以等到医院找到合适的资源。
我的手指又变得麻木僵硬，使不上一点力，手机摔在地上发出声响。
我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畅快。
女儿刚醒，医院的环境让她不安，吵着要见妈妈。
可我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肌肉萎缩的疼痛，内心的疼痛压的我难以喘气。
我得了渐冻症，时间不多了。
女儿的病需要一大笔钱去治疗，她还小，身边也离不开人照顾。
而在这种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叶词安。
那个在六年前，被我残忍伤害后抛弃的男人，孩子的亲生父亲——叶词安。
这天，我喂念念吃饭，手指突然蜷缩到了一起，还带着一点温度的白粥撒了女儿一身。
她被烫到了，止不住的哭。
我想要替她处理这一切，想要安慰她，胳膊却只能僵硬的垂在腿的两侧，毫无知觉。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大脑里只剩下的嗡嗡嗡的声音，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念念还带着氧气管，默默的守护在我的床边。
一张小脸因为害怕变得苍白，眼睛周围的泪渍都还没有擦干。
因为生病的原因，念念变得敏感，自卑。
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妈妈，是不是念念给你添麻烦了？”
我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念念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她的小脸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医生找到我，问我除了女儿还有没有其他家人。
他语气严肃，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惋惜。
那时，我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很严重了。
可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见状医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渐冻症目前是没有治愈的方法，后期的那些不良反应也会很严重。”
“可能会导致全身瘫痪。”
我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一时间心如刀绞。
“我…知道了…”
我从来都不怕死。
可我死后，我的女儿和妈妈，她们两个没有了我，又该怎么活下去？
那天夜里，我躲在医院的天台上哭到几近晕厥。
浑浑噩噩间，思绪被拉远。
我想，这一切或许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4.
六年前，我和叶词安恋爱的事情被曝光后，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因为我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
叶词安的爸妈更是放出狠话，只要他踏出这扇大门，以后就再也没有他这个儿子。
可他还是选择了和我离开。
没过多久，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后来公寓突然失火，叶词安全身大面积烧伤。
我在医院当着众人的面，嫌弃他人不人，鬼不鬼，丑陋无比。
之后我便带着女儿彻底消失。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在医院，叶词安挽留我的画面。
他浑身插满了管子，似是不愿相信，这样难听的话会是从我的嘴里说出。
嘴里还不停的喃喃自语:“为什么？”
裹满纱布的手想要拉我，却被我一把拍开，瞬间染成血红色。
“你以为离开了叶家，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少爷吗？”
“你看看镜子里你这副鬼样子，就连排泄物都要人帮忙处理，我嫌弃不是应该的吗？”
“你要是死在我身边了，我岂不是成了杀人犯？”
叶词安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僵在了原地，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一双眼睛猩红的看着我。
我告诉他，从一开始我接近他就是为了叶家的权势，想要因此为自己谋得一份好差事。
他自以为感动的放弃这一切，只会让我和上层社会失之交臂。
我嫌弃浑身溃烂的他，只会让我觉得想吐。
我一字一顿，字字诛心，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剜着他的心。
直到最后，简陋的医院里，插在她身上的所有仪器都开始尖鸣。
“乔听晚，帮我呼叫医生好不好？”
“救救我。”
我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晦气。”
我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出了那扇门后，我依旧能听到叶词安的声音，沙哑又充满恨意。
“乔听晚，我恨你，我恨你。”
那一刻，我希望叶词安永远恨我。
走廊的医生问声急冲冲的赶来，抢救室的灯再次亮起。
等我再次睁开眼，梦里的一切早已消失不见。
只有我泪流满面。
5.
晚上我忙完一切，将女儿哄睡后回到家，开门的一瞬间，老人从门后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扫帚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打。
“出去，出去，这是我家，你出去，你是坏人。”
我只是默默承受着，我已经习惯了，直到眼角渗出血来，我以为我早已习惯这一切，可那刺痛感还是直扎我心。
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忍过去。
过了许久，老人打累了，停下来愣愣的看着我。
我细心的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妈，是我，我是您女儿，小晚。”
“没事了，小晚会保护您的，坏人都被我打跑了。”
在我的安抚下，她慢慢的变得安静，轻轻的抚摸我的伤口，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小晚？妈妈打的？妈妈对不起你。”
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我的内心涌上一阵酸涩，僵硬的偏过头，不敢去看她。
自从几年前，我妈生了一场大病后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到如今已经有三年了。
女儿生病后，我更是腾不出多的心思来照顾她，只能把她关在家里，用药物控制。
可，她已经快不记得我了。
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像今天一样把我当成坏人，一顿毒打。
清醒后又止不住的愧疚，总是通过伤害自己来弥补我。
到最后弄得我和她都遍体鳞伤。
而我能做的只有忍，我不能刺激她，这会加重她的病情。
我将她哄睡后，又急忙去收拾她在家里的排泄物，整理乱七八糟的家具。
凌晨一点，我终于有了让自己能够喘一口气的空间。
镜子里的我双眼肿胀，破开的地方还在滴血，狼狈不堪。
可我没有时间去多想，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强迫自己入睡。
为了赚给女儿治病的钱，我又找了一份兼职工作，四点就要赶过去。
因为我的病随时都会发作，老板给我安排了一份迎宾的工作，我只需要站在那里迎接客人即可。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是叶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