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土归土,你在尘世中困囿了多久,才瞬间在此地苏醒。
凡夫俗子在尘世中倾尽全力才只能勉强生存,再想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肩无器械能扛,仅凭一口黄牙就能获得尘世的嘉奖?
你敲了敲脑袋,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人们常说:死前的忏悔能让你免逃阎王的审判,但你压根不屑。你没有错,对,你没有错,你一直都没有错。
2009年,你的儿子给你寄来一封挂号信,在信里他详细说明了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他现在在省城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打工,在给一个老板推销房产的时候,突然心脏骤停,现在在省城的医院里等待死神的邀约。一穷二白的你、爱子心切,在过完和村落的老人们打嘴炮的瘾后,一个人形影相吊地在村落里走走停停。筹钱,筹钱,必须要给自己留后才能为自己送终,不然的话,你活着是有什么意义呢。
说起你那陈儿子,也的确不是一个省心的崽儿。先是没有完成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后是在村落里落了一个“小果王”的称号,他觊觎那些在村落里安分守己的孩子,不论男女,他都要调戏一番,都要对那群尚是一束束完整的花骨朵的少男少女伸出自己那脏如煤灰的双手。你对他的所作所为气愤却又不能为力。在他15岁那年,你看到他拖着床单,大摇大摆地浪在村落里的小路上,那年路两边的兰花各个摆弄女子的妖艳姿势,你感觉到会有事情发生。
你一路跟着披着大红床单的崽儿,他摇摆的身体像你烧火时那迸发的猖獗的火焰,迎面走来了一个老人,你的崽儿没做任何举动;走了一段路,迎面来了一个小男孩,他把搭在身上的床单突然掀开,你看到小男孩咻地一下跑开了,接着你听到了儿子“哈哈哈”大笑地声音;又走了一段路,你看卧在你儿子身上的床单突然滑落到地上,而面前刚刚出现了两个结伴而行的祖孙(奶奶和孙女),你冲上前,捡起地上的床单披在崽儿身上,并随手扇了他两巴掌。“畜生!”冲着他大喊了起来,那祖孙俩先是因羞耻捂住了双眼,随后又冲着你俩吼了两句“盲流子,盲流子”,接着绕过你们匆忙离开了。
你看着被你扇红脸的崽儿,心里觉得一阵犯呕,而你的崽儿也不知去向。你看着在地上成人形的被单,孤单地犹如现在的你,你的眼前开始出现扭曲地镜像。不知何时,你回到了家。推门而入,你的婆娘正在午休,你坐在门口,蒲扇一晃一晃地晃到了太阳落山,你未等到你的崽儿喊你“老汉儿”,只是听到了婆娘外放地呼噜声。
这夜,你告诉婆娘崽儿出去打工了,婆娘听后眼泪直流,问你崽儿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你摇摇头,扭头就睡。
再后来,你那崽儿会给你写信,你想他大字不识几个,倒是出乎你想象地写了一些简短的常用字,看来接受教育对于落后的廿安村村民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又过了不久,你的崽儿告诉你他找到了一份为大老板打工的工作,你感到很欣慰;又过了一段时间,你的崽儿告诉你他的大老板和你是同乡;时间分秒必争,再次收到信的时候,你的崽儿告诉你他现在在省城医院的ICU,急需一笔医疗费,和他一同住院的还有他的大老板。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很狂躁,这个一直让你收拾烂摊子的崽儿,你真想让他自生自灭。但无奈廿安村里有规定:若无后人为你送终,死后你将永受火浴之刑。
2009年的一个清晨,你和婆娘从箱子里找出两件结婚时穿着的衣服,并照着挂号信的地址出发来省城的医院。城市的街道比家门口的柏油路还要宽,街两边的花丛比村落的兰花开的还要艳,你内裤里缝有的全部家产,你拉着婆娘的手,在大车小车一辆一辆行驶的路上,谨慎前行。
这时一个蹬着三轮车的黑黝黝的中年人来到你们面前,“老乡,去哪儿啊”他操着一口你听不懂的口音,你握紧婆娘的手,用不屑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不安。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太阳像被一个原子弹轰炸般,把所有的星火都投在了你的身上,那个男人蹬着车继续跟着你们。“哥子,哥子,去哪儿,我送你”。
你听到了同乡的方言,于是停下了脚步,拿出挂号信地交予他看。“走,上车。”
你和婆娘上了车,男人一路上唧唧哇哇地讲个不停,而你只想尽快看到你儿子。城市又大又宽像是你婆娘为你煮的宽粉,你拉着婆娘的手,手心里全是粘稠的液体。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将你们放在了医院的门口,并张口要300元路费。300元,这可是你在村落里能吃上3个月的费用啊。你听他说完愣在此地,不愿从内裤里掏出救治孩子的医药费,不曾料到的是那男人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们坐车不给钱,还骂自己。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这无中生有的事情岂能落在你一个长者的身份上,这事如果传到村落里还不成为人人口中的笑柄!
作者简介:
李平,笔名:木善文,大地英豪电影公司策划总监,21世纪出版公司签约作家,周口市作家协会会员。短篇小说《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在《现代作家》期刊上发表,还著有《盲流》《判决》《笼中鸟》《鬼影》《撒真的修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