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这样的问题,你根本没弄清赵姨娘的诉求是什么。
茉莉粉事件是这样的:蕊官托春燕给芳官带了一包蔷薇硝,被贾环看到了,就向宝玉要。“芳官心中因是蕊官之赠,不肯与别人”,就换了别的给贾环。被看出来,赵姨娘认为这是一种侮辱,跑来怡红院兴师问罪。没想到芳官厉害,更有藕官、蕊官、葵官、豆官四人,“只顾他们情分上义愤”,跑来替芳官出气,群殴赵姨娘。
其实芳官被“打了两个耳刮子”,并没敢还手,只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下,哭得死过去”;另外四“官”也“几乎不曾将赵姨娘撞了一跤”、“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并没敢真的动手殴打。她们只能算是撒泼。
问题是,这些“官”们只是小戏子出身的低级婢女,“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还比你高贵些”。她们撒泼,虽然丢人,也没什么;赵姨娘却是“半个主子”,“在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虽然比不上正妻,也是有身份脸面的。和小戏子们缠斗到一起,她是丢了大脸。
要出气,又不能和小丫鬟缠斗,怎么办?探春给出的方案是:“可恕就恕,不恕时,也只该叫了管事媳妇们去说给他去责罚。”
探春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按探春的方案,才能“尊重”、才能保留“体统”。而以赵姨娘的为人,看似万人嫌,其实“素日又与管事的女人们扳厚,互相连络,好作首尾”,如果她有理,也不至于指挥不动。就算指挥不动,没面子只在私底下,不像这样大张旗鼓地丢人。
那么,这么好的办法,赵姨娘为什么没想到呢?就因为她是“愚妾”,智商不够吗?
唉,赵姨娘是“愚”,可也没有那么“愚”。只是诉求不同而已。你以为赵姨娘要的,是“尊重”、是“体统”吗?
怂恿贾环去闹事的时候,赵姨娘就说:“趁着这会子撞尸的撞尸去了,挺床的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仇。”
贾母王夫人等人去为老太妃送殡,是“撞尸”;凤姐病卧不起,是“挺床”。荣国府的几个权力人不在,赵姨娘就特意来“吵一出子”。“吵一出子”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只能闹得“大家别心净”。而赵姨娘呢,只要“大家别心净”,就“算是报仇”了。她就是以破坏为目的。
人家就是为了破坏,你却要给人家“尊重”、“体统”。货不对板,人家肯要吗?
事实上,赵姨娘打芳官,虽然没占到便宜,可“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的目的是达到了,她也“算是报仇”成功了。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只有目的诉求与赵姨娘完全相反的探春,才会“越想越气”呢。她“命人查是谁调唆的”也不是真要查调唆之人,查出来也“不肯据此为实”。所谓调查,探春不过是转移矛盾、极力弥补罢了。
毕竟,作为家庭秩序的坚定维持者,探春可不愿曝光亲生母亲“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仇”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