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绝唱
文/石清华
午睡起来,风静日暖,正好孙子雅各布的么奶奶、舅舅来看他,于是相约去东湖绿道转转。
找到停车位,一行五人即到湖边,彳亍绿道上。说说笑笑、逗逗闹闹,雅各布在成人间奔前跑后、左穿右突、嘻嘻哈哈,为湖岸再添一欢乐的景点。
我则西望连绵秀气的小山,尽管落木萧萧下,依然绿叶片片生,使得满目青青苍苍、生机勃勃。平视干净宽阔的路面及坡边、湖岸的草坪,穿红戴绿的游人,你来我往,无论男女老幼,虽然各有所爱,但都面带微笑,尽情享受这美好时光。乐极之时,禁不住引吭高歌,这边唱来那边和,宛若飘游在天堂。俯瞰湖边高树下菖蒲、芦苇、枯荷交错、伫立,似乎要把这壮丽的景色看个够。金光闪烁的湖面,木桨欸乃、机器轰鸣,时有银鳞跳出,也许是参与年前欢乐的预演吧。山青、水秀、人欢、鸟鸣、鱼跃,共奏着美妙的交响曲,歌唱生命之美好。
逛到人迹少处,也效小儿模样,穿越树下干枯的灌木,惊得绿树、秃枝上的大小鸟儿“叽叽喳喳”腾起,在湖面、树间飞来绕去,探视着我这个异类。走过野草丛生的两三米宽的干枯湖岸,低头观赏浅水中小鱼儿的游戏。
两三厘米的、七八厘米的细长鱼儿时而潜游水底,可能打探有什么吃的;时而把圆圆的小嘴露出水面,也许想吸口新鲜空气。头顶枯黄的大小叶片,自动脱离枝丫,漫无目标、任意飘荡。偶得微风,便上下翻飞、左右晃悠、翩翩起舞。舞着蹈着,突然如蝴蝶般歇在水面上,搅起阵阵涟漪荡漾开去。潜游的鱼儿箭一般射向水面,一口咬住蝴蝶,还没来得及品尝。谁知芦苇一晃动,一只比麻雀稍大一点的黑色长尾鸟,“扑棱棱”一响,长喙与细鱼就画了个不大的十字,作了瞬间的祈祷,旋即化为一字,将小鱼儿送进了鸟腹。一条生命的逝去,成就了另一条生命的茁壮成长。
黑鸟儿立于稍矮的蒲苇上,仰一仰脖子,可能在品尝着味道鲜美的点心吧。然后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紧盯水面、全神贯注,搜索下一个目标。
“叽、叽、叽”,几声凄厉地尖叫,与黑白相间的大花猫猛扑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猫是特别机警的,猎食前的隐藏处,若有风吹草动,则会逃之夭夭。机警如猫,也没发现近处有我,看来捕食者也可能成为被捕食者。因而睿智者得出结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生在世,不也是如此吗?
藏于杂草间的花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小鸟的一只翅膀,另一只翅膀扑棱棱地扇动,扇得细小的羽毛纷纷飘落。两条细腿在草茎上踢蹬、挣扎,尖尖的长喙发出“叽、叽、叽”地哀鸣。与欢乐时悠长、悦耳、清脆的歌唱不同,此时叫声短促、凄惨、揪心。这可怜的鸟儿,你声声哀鸣,是在向同伴求救,还是在向捕食者讨饶?也许是生命的绝唱吧。
这声声哀鸣,勾起了夏天的记忆。那天还在凉快之时,到荷塘边转悠,放松放松筋骨、享受享受莲花的馨香。突然瞅见水边草丛中藏着一只黑猫,黑猫躬着背,有点像练武术者的马步状,准备随时出击。两只放着绿光的圆眼,将近岸荷间的碧水照得闪闪放亮。嬉戏的一群小鱼儿玩游到近岸荷叶的空间,把脑袋伸向水面,可能也想看看这奇妙的世界吧。但见黑猫两只前爪突然腾起,猛扑下去,一头扎进浅水处,砸起飞溅的花朵、翻起一缕白浪。接着猫头迅速出水,两眼微闭,将脑袋左右甩一甩,然后上下胡须翘一翘、嘴巴抿一抿:小鱼儿的味道真不错。当时“呵呵”一笑、默默赞叹:猫儿真机灵,没有此时鸟儿哀鸣的悲伤。
猫扑鸟而悲,猫抓鱼而赞,同为死生,也不知为何而有别。
鱼儿吃小虾,鸟儿抓鱼,猫儿捕鸟,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之理。万物之灵的人,面对鸟抓鱼,猫捕鸟,其理同一,因何而情感不同?
细细想来,鱼儿被抓而无声,默默地承认现实,从容赴难,十分豁达。大家不闻其声,亦不知其生命终结的凄凉。鸟儿被捕而哀鸣,挣扎以图生。人们见之而慽慽然,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在信息传递神速的今天,放眼世界,芸芸众生,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的故事。默然无声者忍受一切,湮没无迹;奋力呐喊者引人关注,或许还有疗救的希望。
但愿在人间,无论生命贵贱,皆能有自己的辉煌;无论无声有声,皆能同担苦难、共享美好。
(2025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