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浅,是个亡国公主。
父皇战败后,我被灭国的仇人关了起来,他们想让我做一只听话的鸟。
可我李浅不是金丝雀,怎会甘心做一只笼中鸟。
在北盘的三年,我与杨臣相依为命,抗住所有屈辱。
终于,机会来了。我欺公主,骗皇子,杀皇帝,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爱上了身边的太监杨臣。后来,我觉得喜欢便喜欢,无关出身。
直至雪夜,杨臣欺身而上,我大为震惊。
他居然不是太监!
第一章
皇宫暗道里又黑又窄,我弯腰跪在地上,用尽全力地往前爬。两侧粗糙的石块将我的手划出一道道血痕。
我的手疼,心也疼,却不敢轻易让眼里的泪水落下来。
“我要活着!”
可这条暗道就像黑暗中狞笑的恶鬼,早已堵住了我所有的出路。
北盘军封住了暗道的出口,将整个皇宫围的水泄不通。我用力的扣着石头缝里的泥,想挖出一个出口,却是如同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我还不能死!”
我靠着石块,大口的喘着气,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北盘军围城两日,我也在暗道里藏了两日。
暗道太窄,闷得我头脑发昏。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两日前。
“浅儿,快跑,要好好活着。”
“浅儿,好好活着。”
母后将我推进暗道,转身去帮父王,暗门关上的一瞬间,我亲眼看着父王母后抱在一起,一把剑贯穿他们的心口。
“父王!母后!”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还是无尽的黑暗,不知何时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公主?”
“公主!”
男人穿着宫内太监的衣服,在狭小的暗道里艰难爬着,原本俊秀的眉目在这暗夜里染上了灰。
是杨臣,几年前入宫的太监。我常常在宫里遇见他,但却没有说过几句话。
宫内的暗道知之者少之又少,他又怎会知道这里。
“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拔出袖中藏的匕首挡在前面。
杨臣认真地看着我,眼底晦暗不明。
“公主,相信我,跟我走。”
杨臣的语气坚定无比,让人有一种即使外面是地狱,也甘愿共赴危险的心安。
刺眼的光照射下来,许久未见光的眼睛被刺的生疼,我跟在杨臣身后。
出了暗道,外面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北盘军,一个身材高大,长相狂野的男人拿着一把大刀站在对面,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
安国的人都比较清秀俊雅,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还有他手里的那把刀,看的让人心惊。
我颤抖地退后两步,甩开原本紧紧牵住的手,转头诧异地看向杨臣。
“你故意引我出来?”
杨臣低下头,目光闪躲,弱弱地说了一句,“公主,你信我。”
日暮时分,北盘大军凯旋回朝,我和杨臣被装在囚车里,押运回北盘。
回头看去,昔日繁花似锦的安都,此刻只剩些断壁残垣,原本热闹的永安大街此刻躺满了尸体,血染红了青石板。
出了城门,父王母后的头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为人子女,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篡紧拳头,看着安都越来越远,突然,一只手温柔地抚过我的头顶,在此般境遇下,杨臣却温柔似水。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
“公主,终有一日,我会送你回家。”
太阳落山,四周暗了下来,杨臣的眼睛却亮如星辰。
身处囚笼,四目相对,这一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温暖。
安国处云岭以南,温暖适宜,沃土千里。北盘处云岭以北,草原广阔,牛马成群。
入了北盘地界,便只觉秋风瑟瑟。
“公主,进了北盘皇宫,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反抗,活着才有希望。”
杨臣脱了外袍盖在我身上,小声地嘱咐。
连日的奔波,我变得脏乱不堪,不复昔日的华贵。
我与杨臣跪在殿上,北盘的朝臣立于两侧,像是看着一条丧家之犬,有点甚至笑出了声。
“陛下,安国已灭,断不可留下此女,免得埋下祸患啊!”
“臣附议,请陛下杀了此女。”
“陛下。”
大臣们争议不休,龙椅下方一直坐着的男人站起身来。
第2章
“安国已灭,一介女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我看不如将她软禁起来。如此,既可扬了我北盘灭安国的国威,又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陛下觉得如何?”
男人长发未束,只是随意的挽在脑后,左侧扎了条小辫子,嘴角微扬,站在阶上斜睨着我,眼里透出鹰隼般的狠厉,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腰间的弯刀。
“罢了,一个女子而已,无甚可惧,便如宁王所说吧。”
北盘王言罢,几个文臣连连抬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言劝谏。
“陛下,不可啊。”
阶上的萧牧凤眼微眯,张口道。
“嗯?何处不可。”
想要我命的几个大臣原本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却在对上男人眼神的刹那,默默地闭上了嘴。
宁王,便是那日暗道外的人,将我押回北盘,却保下我,我想不通他为何这样做,我低着头,余光看向杨臣,他似乎并不惊讶,轻微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咬紧牙关,朝龙椅上的人磕了头,“谢陛下不杀之恩,今后,永安定当日日感念陛下恩德。”
抬眸,目光与宁王相撞。他依旧笑着,像是洞察一切,运筹帷幄。
宁王向北盘王请旨,将我禁足在怀安寺,非诏不得出。
怀安寺虽位于王都中心,但周围却没什么人走动。
传闻说怀安寺是北盘王特为一女子建造的,为了讨那女子欢心,还在寺中种下她喜欢梧桐,后来,那女子因病去世,北盘王悲痛过度,为免触景伤情,便不再来此处,慢慢地,这里就废弃了。
陈旧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是枯叶满地,杂草丛生,还有死一样的压抑。
“公主,请吧!”宁王让开道,做出请的姿势。
“为什么不杀我?”
宁王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又恢复正常,浅笑着,“公主,好好活着不好吗?”
宁王萧牧是北盘唯一的异姓王,年少有成,十六岁时便是军中统帅,短短三年便立下战功累累,获封异姓王。
我勾了勾嘴角,转身看向怀安寺,轻声道,“活着的确很好。”
接着,头也不回的走进去。
只留下杨臣和萧牧。
“谢宁王殿下今日之恩,若今后殿下需要,杨臣定当竭尽全力。”
我回过头,杨臣正恭恭敬敬地朝萧牧行礼,虽然杨臣不说,但我总觉得他和萧牧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凉风吹过,殿内烛火摇曳。
我坐在石阶上,看着北盘的天,杨臣端着碗粥,从殿内走出来。
“公主,吃点东西吧。”
我看了他一眼,回头自顾自地说道,“杨臣,我害怕,你说我还能回家吗?”
杨臣坐下来,舀了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公主别怕,一切有我,我会送你回家。”
入了怀安寺,要想活着只能靠自己。
寺外有人看守,我只能在寺内走动。杨臣一大早便起来清理院中杂草,打扫正殿。
杨臣花了十多日,才让怀安寺看起来像人住的地方。
只是入了冬,这怀安寺的日子越发难捱了。
北盘的初雪来得急,纷纷下了一天,杨臣将偏殿的门拆下来,劈了给我烧火取暖。
怕我冻伤,杨臣还脱下自己的外袍给我披上,“公主,再熬过今晚,明早我就去向守门的侍卫求些炭火。”
“不用了。”
北盘不似安国,纵是男子,也扛不住这刺骨的冷。杨臣极力克制,却还是止不住的抖了抖。
我拢了拢杨臣的外袍,走到他身侧,连他一同盖住,浅笑道,“一个亡了国的公主,谁会在乎呢。再忍忍吧。”
第二日一早,殿内便燃起了炭火,杨臣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淤青。他却扯开嘴角,温和地笑着。
“公主,快过来烤烤火。”
第3章
“公主,我与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杨臣站在身后,替我挽着简单的发髻,修长的手指捡起桌前的发钗,斜插入鬓。
我站起身,弯了弯嘴角,轻声道。
“嗯,记住了。”
寒风吹过,额发轻掠,杨臣眼眸深邃,眉目间是月色般的温柔。
“我走了。”
宫里来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探头看了好几次。
“等等。”
杨臣拿起一旁的披风替我穿上。
“夜里风大,当心受寒。”
“嗯,我走了。”
杨臣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我走下台阶,回头朝杨臣莞尔一笑,这三年,他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他看我的眼神有时候让我觉得我们很早就认识一样。
走出寺门,门外的太监翻了个白眼,轻蔑一笑,“请吧。”
“有劳公公了。”
穿过怀安寺门前那条街,马车走到了主大街,我掀开轿帘,繁华热闹的街上,百姓们来来往往,热闹依旧。
理国战败,二十年前被自己的亲哥哥,当今北盘的皇帝送去理国和亲的大长公主魏择玉重回故国,为表庆贺,北盘举国同庆。
今夜,北盘皇帝魏延在宫中为长公主大摆筵席,长公主特地指了要我前去赴宴。
我虽不知其中缘由,却也知道这是我与杨臣离开怀安寺唯一的机会。
宫宴上,皇帝坐在主座,左右两侧是宁王与长公主,宁王一如既往地狂傲不羁。
长公主一身正黄宫装,整个人端的是雍容华贵,二十年的蹉跎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诸卿,此番我北盘大胜理国,迎长公主回朝,实乃一大幸事。今夜各位不必拘礼,好好庆祝一番。”
北盘帝举起酒杯,说的情真意切。
“恭贺陛下,恭贺长公主。”
殿内群臣举杯相贺,宴会正式开始。
此次宴会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是朝中重臣,有的是世家子弟,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宁王与长公主,还有皇帝唯一的儿子,魏漾。
北盘皇室虽延续了百年之久,血脉却十分单薄,上一代只剩下个皇帝,长公主,还有个二公主魏鸢。
这一代更是少的可怜,只有个魏漾,还是个没什么出息的闲散皇子。
趁着殿内众人喝酒说话的缝隙,我正欲上前同魏漾说上几句话,没曾想半道被拦了下来。
“我曾听闻安国女子擅舞,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啊,永安公主?”
一身着鹅黄纱裙的女子吊着柳梢眉,不怀好意的笑道。
“不对,安国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公主呢。”
魏鸢仗着是北盘帝的胞妹,哥哥宠爱,做事从不考虑后果,蛮横骄纵。
她这一开口,众人目光都聚在了我身上,看戏之人比比皆是。
我恭敬的低着头,往后退了退,“公主说的是,我只是李浅,不是永安公主。”
魏鸢嗤笑,勾唇鄙夷地道,“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没想到堂堂一个公主沦落成了他国的阶下囚,我要是你,早都去死了。”
我步步退让,魏鸢却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气氛一瞬间冷到极点。
大臣们看看魏鸢,又抬头看了看座上的长公主。传言,长公主在理国过的也是人尽可欺。
“好了,阿鸢,今日是你长姐的欢迎宴,不要闹脾气了。”
见情况不对,北盘帝连忙出来从中调和,不过明显还是偏向他的亲妹妹。
魏鸢说的话不仅骂了我,还侮辱了长公主,是大不敬,可落在魏延嘴里,却只是闹脾气。
长公主魏择玉刚刚回宫,地位尚不稳固,为了不多惹事端,笑着连连附和。
“阿鸢,永安,快入座吧。”
见状,魏鸢瞪了我一眼,得意地撞了我一下,从我身边走过。
我理了理衣袖,对着长公主道,“永安愿以一舞贺公主回朝。”
“好啊,本王倒挺想看美人一舞。”
长公主还未说话,萧牧就开口答应,斜倚着椅背,眼神迷离,一幅轻佻公子样。
第4章
“好!朕也想瞧瞧这有别于我北盘的美人舞。”魏延大笑应道。
我躬身行了一礼,慢步退到殿外,就在众人疑惑之时,我在一旁折了一枝红梅,站在殿外跳起了舞。
这个地方与殿内众人的距离刚好,更有利于我跳好这只红梅弄雪。
红梅轻握手中,随着漫天飞雪,我足尖轻点,宛如灵蝶。
红梅,雪舞,绝色。
众人如痴如醉之时,我舞至殿中,替众人一一斟满杯中酒,至宁王身畔时,萧牧挑眉轻笑,凑近我,在我耳边低语,“跳的真好。”
粗重的鼻息混杂着酒味,挠的人耳朵痒痒的。我连忙后退一步,想离他远点。不经意间,他的杯中落了一瓣梅花。
我拿着酒壶朝魏漾走去,魏漾眨巴着眼,朝我张开双臂,急不可耐,“美人,快过来。”
我故意绕过他走到桌前给他倒酒,酒水一点一点的流入杯中,那声音挠的人心痒痒。
魏漾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拉住我的衣袖,欲将我带入怀中。
突然,左手腕被人抓住,还未反应过来,我整个人被萧牧圈进怀中。
手指刮过鼻梁,冰凉的触感让人腰间一颤,“大鱼要慢慢地钓。”
萧牧低下头,蹭在我耳边,呢喃细语。这动作在其他人看来,格外暧昧。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是战无不胜的宁王,还没有几个人有那个胆子。
大臣们连忙装作没看见低头饮酒,魏鸢气红了脸,恶狠狠地盯着我,魏漾傻愣地站在原地,换作别人,他早都派人直接抢过去了,可无奈对方是宁王。
长公主为难地看着北盘帝,北盘帝也没想到萧牧会这么直接,他平日是有些轻佻,可也是知道轻重的,今日怎么,更何况怀中还是他亲自抓回来的公主。
“咳,咳咳,看来宁王很喜欢公主跳的舞啊!”魏延轻咳两声,出声道。
萧牧也不废话,将我放开,道。
“那是当然,公主一舞倾城,千金难求。”
我竟没发现萧牧夸起人来这么会说,一番话将我夸的无地自容。
“陛下,既然跳得好,应当有赏啊。”长公主顺着萧牧的话替我向北盘帝讨了个赏。
“永安想要朕赏你什么?”
我规规矩矩地跪下,十分诚心的道。
“陛下能饶永安不死,已是莫大的恩宠,永安不敢奢望什么,只是既然长公主殿下喜欢,永安只愿能常去公主府献舞,让殿下开心。”
“好,朕准了。”
这一次,大臣们无人多言,三年的时间,一个安分守己的亡国公主已经不再让他们觉得有任何威胁。
回到怀安寺,已是戌时。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雪中的怀安寺显得更加幽静,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