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袖中的仇人与父子

月光故事 2024-12-19 17:30:43

代州有一平民安公,自发妻遭遇意外死后,先后娶了三名少女为其繁衍后代,皆无结果。前两年好不容易有孩子生下,养不了两年就夭折。

安公十分想要留下后代,多年来诚心拜佛,给寺庙捐献香火,但上苍似乎并未听到他的祈求。

近来有位北边来的法师测算出某座不起眼的山头灵力盛极,乃是与上天通言的宝地。若在此地诚心祈求,心底的夙愿会更容易实现。

那位法师本打算在这座山头上设坛讲法,教化百姓。不巧的是,消息刚放出来,一伙强盗上了山占领了此地,导致大家都不敢再靠前。

安公不知听谁说起,若是能抢先众人一步上山祈愿,不日就能实现自己的心愿。

于是,他不顾山上还有强盗,独自一人往那山头而去。

路过一条小河时,见有位十三四岁的少女在嘤嘤啼哭。安公怜悯她,上前问候。

原来,少女的手绢不慎坠入河中随水流飘走,又不敢下去寻找。

若是寻常人遇见这样的事定不会浪费气力去寻,但安公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可怜,就答应帮她到下游去找找。

烈日炎炎下,二人沿着河岸找了足有一个时辰,却连一根毛线也没找见,更别说什么手绢了。

再看那名少女,脸上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悲伤,眼中满含笑意。

安公不解,问她因何而笑。

少女回道:“我从小没了父母,还从未有人对待我的诉求如此好心。若是不嫌弃,愿意将您当做亲生父亲侍奉。”

安公打量她云娇雨怯的样子,心中有些遗憾,道:“只可惜不是男儿。”

听了这话,少女也不急,粲然一笑,抬起一侧袖口晃了晃。安公看去,只见袖口内犹如一张画卷,如人间一般,楼阁房舍,行人车马,应有尽有。

霎时,他感到自己被吸入了那张画卷之中。

……

马大力是打铁匠的后代,自小生得块头大,肚子上的肉一层叠一层。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脸上便坑坑洼洼,还长了不少瘤子,比父辈还要沧桑几许。

不作表情的时候,威严如森罗殿阎王,旁人皆不敢主动与其搭话。偶尔露出笑容时,脸部狰狞如捕猎中的猛虎,能将村里最顽皮的孩子给吓退。

为这,附近相熟的人家皆拒绝了马家的求亲,唯恐自己的女儿连洞房夜都熬不过去。

迫不得已,马铁匠托客人在外地给儿子寻了门亲事。女方家里接到丰厚的聘礼,在家欢呼雀跃了一天。为此对新姑爷格外好奇,暗中托人来看,结果看后的隔天就退了亲。

这事在村里流传了许久,有女待嫁的人家为此更加庆幸自家当初的决定。也有人看不下去,撮合马大力与一位寡妇在一起。

马大力跟着介绍人去看了那寡妇,见对方长得肥胖,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麻子长了一脸,身形有些佝偻,前胸后背各一个孩子,衣裳都给蹭黄了,心中不喜,便将此事给推了。

那寡妇不知从哪听说马大力取笑自己的相貌,气得四处说他的坏话,导致马大力在当地的名声更臭了。

讨不到媳妇,马大力愁闷难当,在家门口唉声叹气:“世间美好的女子无数,偏就没有能与马某一起过日子的……”

恰巧他听闻了法师关于在山头祈愿的说法,便打算早众人一步上山来。

路过一条河流时,见前面一位少女背对着他在哭泣,马大力便上前问候。

那少女扭过头来看他,一张脸上满是一条条如蜈蚣般的疤痕,上面沾满了泪水,似乎是因为瘦过了头,两只眼睛大得吓人,看起来奇异无比。

满以为找到了帮手,少女开心地露出了笑容。那一嘴的锋利尖牙,令马大力联想到了话本子里吸食凡人精血的妖魔。

他下意识捂着鼻子退后了两步,有些不想再与少女继续交谈。那少女却突然拉住了他,请他帮忙找找自己不慎落入河水中的手绢。

马大力往湍急的河流里看了一眼,按少女说的时辰,估摸着所谓的手绢早就飘得无影无踪了,登时大怒,认为对方在戏耍他,骗他下水去捞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东西,气得转身就走了。

直到远得看不见那条河时,忽然他又碰见一位女子。对方艳若桃李、月闭花羞的模样令马大力一下就动了心,忘记了自己此行上山的目的。

可惜他没有仔细看,不然就会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女子与前面那位丢了手绢的少女长得足有八九分相像。

女子嘤嘤哭着说在这山里迷了路,不知如何下山。马大力自告奋勇提出带她下山,一路送她回家。

女子连连感激,直夸马大力如何善良正直,听得马大力心花怒放,将想要求娶对方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女子听了他的话似是害羞,别过脸去不看他。马大力以为她厌恶自己的长相,突然有些悲伤,忍不住诉说起自己因貌丑而迟迟没有成家的事来。

女子对此感到惊异,表示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马大力有些微赧然,隐瞒了自己看不上胖寡妇的事,只说过去那些女子如何拒绝他。

最后又说:“若是能娶到一位温良贤淑的女子为妻,那真是马某几世修来的福气!”

女子点点头,突然甩了甩袖口,回他道:“若是真有这样一个地方,能让你梦想成真,你可愿前往?”

听到这话,马大力心中瞬间盈满希望,看向女子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

……

鲍家庄近来有这样一件传闻:鲍卿的父亲重病在床多时,突然有天回想起了上一世的恩怨,把亲儿子当做仇人想要手刃之,结果不慎伤到了自己,也因此而亡。

过去饥荒时,有不少人家卖子换钱只为几口吃的,而鲍父却总是从自己嘴里省下口粮留给儿子吃,鲍卿在父亲病后也一直守候床前,连做官的大好机会都放弃了。

这些事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这对父子也一直都是当地父慈子孝的典范,又怎会料到如今的情形。

据参加过葬礼的人说,鲍父因为没能找自己的儿子报仇成功,死后双眼一直无法闭上。

鲍卿为了尽孝,当场便要自尽以遂了父亲的愿,后被村民救下,在家不吃不喝好几日。直到梦里再度看到父亲,听到父亲的劝慰,本人才慢慢恢复过来。

鲍卿觉得奇怪,为何父亲生前要杀自己,死后却托梦劝自己好好活下去。他想要再问问父亲真实的心意,可此后再也没能梦到过了。

一天,他去寺庙为父亲上香,偶然听说了法师关于在山上祈愿的测算,便要上山一试。

途中路过一条河流,见有一名大汉在强迫妇人,他立马上前喝止。话音刚落,那名大汉并妇人皆转过头来看他。

鲍卿看了那两人的样子如在梦里:只见大汉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比自己年纪稍长些,而妇人却是与自己的父亲长得很像。

见有人帮自己,妇人连忙跑到鲍卿身后。那大汉见自己的好事被破坏,抡拳头要来揍鲍卿。正好,替强盗们下山采买的老仆人路过。担心引起强盗的注意,大汉只得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终于得救,妇人对鲍卿感激涕零。她小心打量几眼鲍卿的相貌,问他是否认识方才的大汉。

鲍卿回说不认识,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只当二人长得相像是巧合。她告诉鲍卿,自己的同胞兄长就在前面的路口等她。

鲍卿实在好奇妇人口中的兄长,怀疑是自己的父亲,便提出送她过去,好与对方见上一面。

快到路口时,鲍卿果然看见前面一个人影。虽是背面,但与已逝的父亲几乎一样。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就要走过去,却被妇人拦下了。

妇人随手掸了掸衣袖,问他是否想去见自己的父亲。

鲍卿被她猜中心思,内心震惊不已。

突然又见对方一直在甩衣袖,动作的同时还飘出一股酒香,他情不自禁垂头往妇人的袖口望去,迷蒙间似乎看见里头一座酒肆,还能听到来往客人的喧嚣。

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鲍卿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再度回转神来,竟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酒肆之内。

一位刚从里面走出的客人朝他吐了口痰,鲍卿不由得生气地瞪那人两眼。对方满脸通红,似是喝醉了脾气上来,抬起一脚就朝鲍卿踹去。

瞬时,一位老者站在鲍卿面前挡下了那一脚,立刻倒在了地上。

众人见有酒鬼欺负老人,都在一旁厉声责骂,酒鬼在一片骂声中被人拖走了。

鲍卿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与父亲重逢,暗暗猜测那河边的妇人是什么神仙。

他小心扶起地上的父亲,仔细为其检查伤势,结果身上完好无损,衣服上连酒鬼的脚印都没留下,心知这一切不过是幻境。

想到这里,他赶忙询问老父亲之前发生的事情。鲍父见他心思澄澈,索性将前因后果都一并说出。

原来,上一世鲍卿侵占了鲍父的胞妹致其不堪其辱而自尽,鲍父曾多次寻求机会报仇而不得,连死前都在祈祷下辈子能手刃仇人。

老天确实让他们再度相遇,可造化弄人,却是让他们成为了一对父子。

鲍父这一世在弥留之际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恩怨,身心皆不受控制地向亲儿子出手。却又在死后想通了一切,也原谅了所有,并希望鲍卿能平安过完这一生。

鲍卿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在河边遇见的那名大汉就是上一世的自己,而被强迫的妇人就是鲍父上一世的胞妹,一时复杂难言,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鲍父反倒坦然许多,一边喝酒一边与鲍卿说起在这里遇见的趣事。鲍卿得知这里乃是袖口内的世界,不禁再次为仙人的法术称奇。

鲍父指指坐在窗边一桌的男子,道:“我有一个孝顺懂事的儿子,已是天大的恩惠了。若是像他一般,儿子虽多,可个个跟催命鬼似的,竟还不如没有。”

鲍卿看过去,那头坐了个约莫五十的老汉,衣衫褴褛,一个劲往嘴里灌酒,似有百结愁肠。才坐下不久,外头来了三名青年,一进来就朝老汉伸手要银子,却连父亲也不叫一声。

老汉此前为了给排行第七的孩子脱罪,倾家荡产买通官爷。老七却是不知悔改,刚一出来就在外面惹是生非。

而老汉后又拿出棺材本同时为四个儿子出了聘礼办了喜宴。其他儿子都以为还有家底,铆足了劲抠挖,根本不管父亲苦苦支撑全家的艰辛。

鲍卿自是不知这一家子的内情,但见面前三个青年对自己生父怒叱的样子,不禁在心底同情这位老汉。

父子俩在酒肆里稍坐了会儿,出来到集市上闲逛。不远处围了一群人,看起来十分热闹。

鲍卿凑过去看,原来是卖豆腐的摊子,因豆腐做得好且便宜而广受欢迎。

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妇,男子长得十分壮硕,面相看着有些凶狠,但手上动作麻利,虽不怎么说话,对妻子却是十分配合。而他妻子看似貌不惊人,脸上的微笑如阳光一般,热情周到,令客人感到温暖如春。

有刚买完豆腐的客人出来,看见鲍卿抻长了头往里瞧,随口扯话道:“早就说了娶妻娶贤,旺夫三代!看看这说得没错吧!自打这女主人过了门,夫妻俩合力经营豆腐摊,日子就越过越红火了!”

鲍父接过那人的话,回看儿子:“没错!这摊主夫妻是许多人看着结了亲的。多少人羡慕他娶到这样好的妻子啊!”

鲍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看那男主人的模样,很像是去年被邻居家姑娘退了亲的人,好像是姓马。

父子俩就这么在袖中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有天,鲍父说自己也到了离开的时候。鲍卿十分不舍,最终还是不得不与之分别。

当他在自己家里醒来后,便知已经离开了仙人的袖中世界。

问过邻居才知,是上山听法师讲法的路人帮忙将他抬回家的。再去打听那座山头,强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光了,法师也已经在上边设坛讲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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