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老山主峰存照
热血丹心⑪——忆老山前线战友傅平山烈士
作者：马达
作者导言：结束老山前线作战30年了，我一直想有空好好写写他，可迟迟没有动笔。
他是继1979年2月南疆自卫反击作战以后，于上世纪的1984年初至1990年底，6年老山防御作战中牺牲的我军军官中职务最高的——第38集团军侦察大队，即成都军区第12侦察大队司令部副营职侦察参谋。
他是老山作战期间牺牲的烈士中，唯一一位在敌阵地附近捕俘作战未果、行动暴露时，为掩护其他战友撤退，孤身陷入敌境内，由于作战环境复杂，最后只将头颅运回国内的烈士。
他是31年前我去前线参战所乘军列的邻铺战友。当时侦察大队临时指定他为梯队队长，我为梯队政委。一起度过令人难忘、朝夕相处的4天5夜铁路输送行军征途。
他和我一样，参战时也有一个才一两岁的可爱的女儿，还在牙牙学语的婴幼儿阶段。
岁月如烟。一晃，30多年过去，我已由血气方刚的青年军官步入花甲赋闲之年。烈士陵园里，他的坟茔上已长满了绿草，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那么年轻、英俊、潇洒。
我的老山前线战友傅平山！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强忍着这丝丝心痛，以这样也许还是词不达意、挂一漏万的文字形式，穿越时光隧道，再次记忆起您的点点滴滴，把那并不遥远的、您的英雄故事讲给更多身处和平年代的人听……
傅平山（右）和战士在一起。阴红兵供图
傅平山和捕俘队员们此刻神经陡然紧张起来，他们屏声静气，个个瞪大双眼，死死盯住远方的敌阵地和眼前的敌人。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昔日侵略我国领土、驱赶我华侨、残害我边民、偷袭我村寨、打死打伤我众多战友的种种罪行。那些场面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为死难者复仇，为祖国争光的时刻到了！
50米，30米，20米，5米……眼看敌人就要到最佳捕俘位置，狡猾的敌人发现路边植物有一片被破坏——那是天未亮捕俘组刚刚进入时留下的痕迹。这名越军扔下手里的水桶，掉头撒丫子就往敌阵地方向跑。不好！目标暴露了！连长胡贵林当机立断，用微声冲锋枪一枪打到敌人的左腿上，傅平山猛地跃起，一个扫裆锁喉动作将正在调头鼠窜的敌人擒住，紧接着，一排长林江赶上前来，用手铐将敌人铐牢……就在这时，刚才敌人调头逃跑时的狂叫声，惊动了山头阵地上的敌人，顿时，机枪、冲锋枪朝捕俘组方向扫过来，哒哒哒，哒哒哒……响成一片。
情况万分紧急！傅平山大喊一声：“卧倒！”随即，命令大家匍匐在草丛里准备迅速撤离。这时，排长李中信报告：山上的敌人正在向着这个方向搜索包抄！傅平山考虑，再不紧急回撤，整个捕俘组就有被全部围歼的可能。他果断地命令连长胡贵林和一排长林江负责带捕俘组从高地右侧突围，通过前面的断崖后撤，自己孤身将敌人引向左侧无名高地。
傅平山在老山前线。阴红兵供图
傅平山在老山前线。阴红兵供图
胡贵林一听傅平山说完，马上回应说：“傅参谋，你不能去冒这个险！要死，我们大家死在一块！”傅平山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不容争辩地大声吼道：“你是连长，必须保证捕俘组安全！服从命令！”
随即，傅平山迅即把身上携带的绝密地图、行动方案等资料交给林江，他朝胡贵林和林江、李中信，以及捕俘手韩小雷等战友坚定地挥了挥手：“快走！你们不要管我！记住，即便情况再危险，我们也绝不能当俘虏！”
连长胡贵林也意识到，此时僵持下去太危险，必须抓紧撤离！便依依不舍地告别傅平山，带着捕俘组和抓到的俘虏紧急撤离。
傅平山从左侧方向选择有利地形，继续观察敌情，伺机用假象迷惑敌人……他的身上只带着一支手枪、一把匕首、一个指北针和两块压缩干粮。
在傅平山的掩护下，连长胡贵林带捕俘组突破敌人重重围抄，先后击毙3名敌人，于12月28日凌晨回到田蓬营地。而傅平山为了掩护捕俘组，只身陷入敌阵，与战友们失去联系……
傅平山发现，狡猾的敌人已不再开枪射击——他们肯定也想抓住我们的人。他始终抱定一个信念：再苦再累再危险，也要坚持战斗，想尽千方百计将敌人引开，确保捕俘小分队安全撤离，尔后尽快回到连队营地。捕俘组回到连队后，迅速将战况向大队汇报，大队首长当即作出指示，立即组成搜寻组和接应组，不惜一切代价，分赴几个方向寻找傅平山。
傅平山在老山前线。阴红兵供图
傅平山在老山前线。阴红兵供图
老山战役惨烈现场（网络供图）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四处寻找，依然不见傅平山的踪影。
元旦到了，特侦四连营地里，没有一丝欢度新年的气氛，有的只是期盼和沉闷。这些进入战区后，一直与傅平山朝夕相处的官兵们，不少在低声凄唳。一直等到第7天，部队通过派人搜寻、技术侦察、内线调查等多种手段得知，我们的英雄傅平山，已经光荣地献出了生命。
原来，27日与捕俘组分离后，敌人很快就围追堵截上来，傅平山按照指北针的方向孤身一人向北突围，巧妙地与敌周旋。那几天，大山里，弥漫着雾气，几米之外就看不到人，前进一步都十分艰难。为避免与敌遭遇，他不时躲进暗洞峡谷……
3天过去，身上带的两块压缩干粮早已吃完，身上的衣服也被灌木荆棘撕挂成布条。寒冷、饥饿、孤独，一起向他袭来，傅平山的身体渐渐陷入极度虚弱。但他的意志特别坚强，两眼始终闪烁着坚毅镇定的光芒。渴了，他就饮山溪里的水；饿了，他就摘树上零散的野果子。
1987年1月1日上午10时许，一伙儿凶恶的敌人又一次发现了傅平山，他们已知不远处这个中国侦察兵是非常不好对付的，身上究竟带有什么武器也搞不清楚，想抓活的太难了，便不顾一切地开枪射击……傅平山在中弹负伤的情况下奋力反击，他击毙了一名敌人。敌人继续向他围剿，此时他身上只剩下3颗子弹。为预防不测，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又用两发子弹击伤一名敌人。留下最后一颗子弹准备给自己。
凶残的敌人向傅平山喊话，诱其投降。傅平山大义凛然，威武不屈，宁死不作俘虏。他躲在大石头后面，搜索着周围尖利的石块儿，准备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搏斗。敌人恼羞成怒，向大石头方向投出数枚手榴弹，其中一枚手榴弹在傅平山身后一两米处爆炸，飞起的弹片炸伤傅平山的头部，人民的好儿子、英雄的侦察兵傅平山倒在血泊中……
战后通过内线侦察到，傅平山的遗体被敌方掩埋在一个县城的墓地边上，木牌上写着“中国士兵”。后我方通过内线，将其遗体抢运回我方营地。
2018.5.12凌晨写于北京知行斋（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