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神婆跟我说,妻子早晚会被夺舍。
我不信。
结婚十一周年纪念日,烛光晃动,妻子端上来精心准备的晚宴。
当夜我胃疼发作进了医院。
入院第一天,妻子没收我身上所有的东西。
「老公,乖,别出去,外面都是怪物。」
从这天开始,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都望向我的病床。
1
我在南方边陲小镇旅游时,认识了我现任的妻子刘婧。
她明艳动人,温婉似水,我一眼陷落。
本地的神婆警告我,刘婧是罕见的连体双生子。
她身体的另一半血煞气很浓,早晚会夺舍,到时候会把怒气发泄到我的身上,不能带她离开小镇。
我无视神婆的警告,第二天就带她回到我住的城市。
十一年过去,我早已忘却此事。
几天前的夜里,她一动不动站在打开的冰箱前,双眼猩红,嘴里咀嚼生猪肉。
我壮着胆子轻轻拍她的肩膀,刘婧猛然瞪向我,双眼翻白晕倒在地,醒来时已不记得昨晚的事。
后来刘婧的行为越来越诡异,有时大半夜会坐在我的床边盯着我,性格也是大变,我才想起神婆的话。
我从小受爸妈的影响,没有鬼神的概念。
内心认为,神秘的事物大都是人为。
但是我又想不通刘婧的目的,只好亲自找来我爸御用的侦探跟踪刘婧,想弄清她作什么妖。
2
我印象里和刘婧非常恩爱,她的父母也支持我们的婚姻,可谓是幸福美满。
可惜,我俩一直没有孩子。
公司开完董事会,我开车回到家楼下已是月上梢头。
穿戴黑大衣的侦探藏在夜色里等我,见我车子离近,四下观望了一眼,钻进我的车里。
「照片。」
我举着照片,借着车顶的灯光,仔细瞧着照片。
照片里刘婧挽着一个女孩的手,在电影院的售票点买爆米花,只是这女孩的身高和体型有些魁梧。
难道是刘婧的外遇?
我细细观察照片女孩的侧脸:
「这个女的是谁?」
侦探被我问的有些懵:
「她好像是你妻子的闺蜜,她们经常在一起,你没见过她?」
我一时愣住,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我才意识到,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半夜回家,好像也很久没和妻子说过话,自然也不知道有关她平日的事情。
「你和你的妻子真的恩爱吗?」侦探突然开口,仿佛从深渊里来的拷问直接击中我的内心不愿触碰的地方。
我只好打个马虎眼,转移话题:
「你跟踪她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你见过有人360度转头吗?」侦探神秘靠近我,「我见过,我用望远镜盯梢的时候,她的头360度转到我所在的方向,太吓人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内心也开始动摇。
「有没有可能用了什么诡计?」
侦探想到什么,却又自我否定摇头:「那更可怕,她要一开始就知道我在盯着她,才会演给我看。」
刘婧只上过初中,毕业后一直在父母的客栈做事,后来嫁给我,成了家庭主妇,长时间脱离社会,也没有背景,自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反侦察能力。
我瞧了一眼不远处黑着灯的别墅,神秘漆黑中透露着恐怖。
侦探压着帽子,一只眼睛像是洞悉一切的刀子:
「你肯定不会跟她说,对吧?」
侦探跟踪她的事,只有我和侦探知道,我没跟第三方说过。
我沉默了,对我爸灌输的世界观首次产生怀疑。
怪事愈演愈烈,我不由地又想起几年前的神婆:
「帮我去一个地方,找一个神婆。」
侦探临走前送了我一串佛珠。
「你拿着吧,搞不好真有鬼。」
3
静谧的夜空下,我轻轻推开门,别墅的客厅漆黑一片。
平时我晚回来,她都会给我留灯,今天黑得令我发慌。
我的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双手陡然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心一沉。
「surprise,十一周年快乐!」
刘婧放下湿濡的手,微弱灯光亮起来,若隐若现。
我沉住的心微微放下:
「什么十一周年?」
刘婧嗔怒道:
「我们结婚十一周年,你忘了?」
我想了一下今天的日期恍然。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愧疚的心情由心底而生。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抬起亲吻了一下:
「我爱你,老婆,十一周年快乐。从今天开始,我会补偿你。」
刘婧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缩回了手。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我不愿意想起来。
我任凭她拉着我坐到餐桌上,如今的她与我印象里最初认识的温婉女子完全无法对上。
这份陌生从何时开始,我不记得了。
牛排中心黑乎乎的,由于灯光太暗,我看不清完整的面貌。
刘婧柔声道:
「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我拿起刀叉,闻了一下,味道还挺香的,然后动手切了一块送入口中: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没想到挺不错的。」
我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刘婧不会做饭。
后半夜,我感到腹部疼痛难忍,如钻头扎在胃上,疼得打起滚。
「怎么了?哪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刘婧的声音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当夜,我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模糊间我看到流着血泪的妻子,没有眼睛的医生,没有脸的护士,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鬼怪站在我床边。
4
我被噩梦吓醒之后,已经是早上了。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灰白色的条纹病号服。
刘婧坐在我的身边,戴着眼镜,温柔文雅的气质似乎又回来了。
刘婧扶了一下眼镜,这是她的小习惯:
「是阑尾炎,医生说过几天可能要做手术。」
我摸着肚子,肚脐眼右边隐隐作痛,有屁又放不出的感觉,的确是阑尾炎的症状。
「好好的,我又没吃晚饭跑动,怎么会阑尾炎?」
「听医生说,身体免疫力下降也会得阑尾炎。」
我掀开被子,穿上鞋子:
「我的手机在哪?我打个电话给公司。」
刘婧不说话,我抬头看她,只见她眼睛通红,血滴从瞳孔里喷出,让我汗毛倒立。
她歪着脑袋,僵直身体靠近我:
「我给你手机,你也联系不到外界,来这里的都不是人了。」
刘婧的话,让我注意到病房里的环境,看不到外面的窗子,锈迹斑斑的墙壁,上面还有数个血手印。
比起病房更像是地狱。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往门口跑。
手刚摸到门把手,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我杵在门口,吓得全身血液都凝结了,恐惧的眼神深凹下去。
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门口。
我认得他,是王深,我小姨的孩子。
他很早之前就死了。
仔细看,他脖子下隐约能见到尸斑。
我被他身边的两个护士架着躺回了床上。
那两个护士,脸色惨白。
王深跟在护士后面:
「病人好好躺着,你现在不宜乱跑。」
他的嘴唇完全闭阖,可我却能听到他说话,那声音好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
我试图挣扎,两个护士把我按得完全无法动弹:
「医生,我不做手术,也不在这就诊,你们让我离开。」
王深温柔地询问从刚才开始没说话的刘婧:「你是病人的家属,由你决定。」
刘婧瞧了我一眼,阴恻恻地瞧着我:「准备给他做手术。」
我望着刘婧不敢置信:「为什么?」
「我不做手术,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犯法。」
我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护士见控制不住我,便把我按倒在床上,从医疗工具箱里拿出药和针管,作势要给我上药。
王深审视了我一会,与医生审视病人的眼神无差别,可我感受到的是从头到尾的寒意。
王深的尸斑不知什么时候从脖子上攀爬上来。
「病人的情绪不太稳定,给他打点咪达唑仑注射液。」
液体顺着针管通过静脉流进我的体内,困意很快席卷了我。
昏迷前,我听到刘婧在我耳边吹风:
「老公,乖,别出去,外面都是怪物。」
5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一张充满褶皱的脸出现在我眼前,距离我的鼻梁不到一厘米,她龇着黄牙笑着。
我心中一紧,连滚带爬逃挪到角落。
那老妪头戴着牛角,扎发辫,身上和头上都戴着红绳。
我感觉她的脸好熟悉,好像是当年那个神婆。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我惊愕地看着她,她和王深一样,没有开口,却能说话。
神婆看出我的惊讶:
「这是我的秘术。」
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神婆又露出她的黄牙:
「这里是死人和活人的交界处,小子,你应该想想你是怎么来的?」
听到神婆的话,我心中更加害怕。
「你说这是死人和活人交接的地方,你能证明?」
神婆指着门口:「不信,可以出去看看。」
我忍耐着恐惧走出门外。
医院闪烁的灯光,止不住颤抖,连同我的心一起。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朝我伸了过来。
我惊吓过度,本能后退,摔在了地上。
那张脸的身子像个蛇一样,弯曲盘在天花板的风扇上。
脸一点点接近我。
「砰」,门被神婆关上了。
「小子,这下信我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门,想起刘婧,心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她为什么要害我,我对她那么好?」
神婆板着一张脸:
「小子,你当真不记得了?她当年真的自愿嫁你的?」
听到神婆的话,我深埋在大脑某处的记忆碎片,就像拼图一样重新组织起来。
6
岁月美化了记忆。
她不喜欢我。
那年家族聚会,我们选定南方边陲小镇。
我打电话预定当地一家环境较为好的客栈,她便是那家老板的女儿。
她很漂亮,是异域风情的那种美,令我第一眼就迷上了她。
到客栈第一天,我就订了一束花给她,她将我拒之门外。
我出手阔气,豪华奢靡,刘婧的父母见财起意,撮合我们。
刘婧的父母把我叫去她们家里,询问我要不要娶刘婧。
我原本也就是想邂逅一场恋爱,从未思考要走到最后。
看着刘婧父母殷切的期盼,我重新评判了对她的感情。
「我愿意娶她。」
第一眼那份羁绊,足够我抛弃所有的理智。
刘婧父母一听,喜形于色,马上提出要彩礼。
我厌恶他们这种卖女儿的做法,如果平时,我肯定头也不回离开。
可对刘婧的爱,让我的理智一点点消磨,我心底最深处明白,只有通过这样不光彩的手段才能获得她,不过仍然抱有一丝期待,她会接受我。
我答应了刘婧的父母,给了他们一百万的彩礼,和刘婧订婚。
刘婧知道后,哭着要她的父母把钱还我,甚至跑来求我。
我不理解,论家世样貌我样样不差。
我跑到她家的楼下,对她喊话:
「刘婧,我哪里不好了?我长得也不丑,为什么拒我千里之外?」
「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让我恶心。」
决绝的声音撕裂我的心脏,爱意在这一刻似乎荡然无存。
我向刘婧的父母提出要回彩礼,可是她的父母拒绝了我。
我本打算找律师处理这件事,要回我的钱。
刘婧突然变了。
她主动找上我,红着眼睛说要嫁给我。
她露出的手臂上有鞭子打的痕迹。
后来,我带着她回家,草草举行了婚礼。
婚后,我用工作麻痹情感,逐渐淡忘这件事,我们好似一对恩爱夫妻,相敬如宾。
相敬最后趋于陌路和冷漠。
7
神婆见我明白过来,告诉我一些秘事。
刘婧跳过楼,以此抗议她的父母。
神婆说跳楼的那个刘婧死了,而她身体里其实是那个连体双生子。
神婆瞧出端倪后,专门登门拜访,苦口婆心希望我放弃她,可我没听。
我也觉得冤屈,她的父母不肯把一百万还我,又不是我非要强娶。
神婆轻叹一声,这祸起于我,但最终导致悲剧的不是我:
「你跟她道歉,说不定她会顾及一点情分放过你。」
我拧紧了眉头,这些年我跟她总共没说过几句话。
8
第二天,我的肚子不疼了。
看来不是阑尾炎,是刘婧那晚上给我吃的牛排有问题。
等到中午,刘婧来了
我隐藏起内心的尴尬,面带微笑。
我努力回忆着我们之间可怜的点滴,争取她的原谅。
其实侦探调查期间,跟我说了她的很多事,我完全能利用这点打感情牌。
可我不愿意。
我觉得那些都是出于监视她才得到的信息。
刘婧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眼神越来越冷。
我紧紧握起她苍白的手:
「我错了,老婆。这中间有误会,我当年跟你的父母谈过要放弃,他们不答应。」
刘婧甩开我的手,厌恶地退后几步:
「你果然烂的没救了,为了活命又在不择手段。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你毁了我一生。」
刘婧的话如同针扎一样,刺痛了我。
刘婧转过身,过了一会,她回身时,瞳孔流下血泪。
「当年,你要是遇到这样的我,还会强取豪夺吗?」
我毫不犹豫抱住了她:
「我承认,我起初是因为你的容貌才喜欢上的。但是之后不是,即使你真变成这样,我也会娶你。」
我能感受到刘婧在颤抖,感受到她的温暖。
门口传来吱吱的声响,王深推门进来,见我抱着刘婧,眼里充满嫉妒之色。
「婧婧。」
刘婧意识到王深进来了,拼命推开我,站到王深的身边。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看向刘婧:
「你喜欢他?」
「是。」
刘婧没有一丝犹豫,王深嘴角的弧度充斥着轻蔑,他搂住刘婧,阴冷地看着我。
刘婧的余温还在。
有温度怎么会是鬼怪?
我握紧拳头,盯着王深和刘婧:
「你们装神弄鬼到底想干什么?」
王深举起瘦到皮包骨头的手,有节奏地拍掌:
「你比我想象得要更快发现。」
刘婧苦着一张脸,愧疚地低下头,像个小媳妇一样:「阿深,都怪我,让他察觉了。」
我最近因为愧疚而温暖的心,再次堕入冰窟:
「这里是哪?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刘婧向王深投去询问的眼神:
「告诉他吧,算是借他骨髓的感谢。」
恐惧涌上我的心头:「什么骨髓?」
刘婧冷冷地看着我:「阿深得病了,你的骨髓与他匹配,他需要用你的骨髓来保命。我和他因为你而错过,这你应得的报应。」
王深没有让我多问,他叫来护士,强行把我按在床上,又打了麻醉针。
我昏昏沉沉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王深在我耳畔悄悄说了句:
「我要拿走你的一切。你的钱、老婆、还有身上器官……」
我眼神迷离瞟了一眼隔壁床的神婆,陷入昏迷。
10
麻醉药的效果结束后,已经是晚上,神婆抽着烟袋似乎等着我清醒。
我连滚带爬,来到身边,即使头还是晕乎乎也一定要问出心中的疑惑:
「神婆,双生子的事是王深设计的?」
我想起当年那场家庭聚会,王深也在现场。
神婆既然出现在医院,那肯定与王深有勾连。
「唉,没错。我当年受他的指使,想要你放弃刘婧,只是没想到鬼神都没能把你吓跑。」
我垂头丧气倒在神婆的床边:
「所以他们也是家庭聚会时认识的吗?」
神婆摇摇头,抽了一口,一时间她身处在烟雾缭绕之中。
这是她多少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让客户看到她身处在烟雾里,自然而然会让人产生神秘的错觉。
正如当年的王深,向她祷告时一样。
刘婧的父母比较传统,刘婧毕业后就让她留在客栈等着嫁人。
而王深很早之前就在小镇耕耘了,做出国买卖,当地不少人都在他那工作。
一次偶然的机会,与王深做生意的人恰好在刘婧的客栈住,王深因此与她相识相爱。
神婆低头看着我:「他们本来都快谈婚论嫁了,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和谐。」
我有些气愤:「假如我知道他和刘婧有关系,我不会和刘婧有任何发展。既然他们都在一起,为什么你当时不直说?」
神婆又是一阵叹息:「是王深不愿意告诉你。王深以前经常来我这算生意的前景,那次他出现,我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来询问生意上的事……」
黄褐色、乱糟糟的破房子里,王深坐在神婆的对面,以手支颐,面色深沉。
「神婆,我以前的对头盯上了刘婧,他要追求刘婧……」
神婆敲了敲烟斗:「刘婧要是不愿意,阿底神也不会同意。你不如说清楚你和刘婧的关系,断了对方的念想。」
王深情绪有些激动:「不,不。不能说,我从小到大抢了他不少东西,他一定会报复我。现在刘婧的父母都同意把刘婧嫁给他。」
神婆凝视着眼前慌张到情绪有些假的男人:「你有了办法?」
王深瞪大了眼睛:「帮我吓吓他。」
「阿底神不会同意这么做。」
王深掏出来一大把钱:「这是我献给阿底神的。」
听到这,我忍不住皱眉。
神婆同情地看着我:「以前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吓你,几个月前,他突然又找到我,我才恍然,他那时候就在计划囚禁你了。」
「那刘婧呢,她也知道?」
神婆摇头:「她也是最近才参与这件事,王深骗说患了癌症,我不相信那个男人真得病了,他满口的谎言。」
我试探性询问道:「那你呢,是来帮我的吗?」
神婆收起烟杆:「我是来还恩情的,你援助我们小镇办学校,我女儿是受益者。」
我有些欣喜,原本绝望的心,有了一丝光芒。
神婆:「嘘,屋子里有监控,我也没把握。」
神婆告诉我,还有三天他们就要给我做完骨髓手术,到时候让我死在手术台上,对外宣告阑尾手术失败。
我咽了口唾沫:「不管多危险,也要拼一把。」
11
神婆手指微微一动,为我指了监视器所在的方位。
我倒在床上,装作睡着的样子。
只听咔嚓一声,门打开了。神婆离开房间,她会帮我干扰监控的人,我按照她给的时间行动。
我的手表、手机被刘婧拿走,只能靠默数确定时间。
十分钟后,我起身来到门边,神婆把门半掩,预留给我逃跑。
走廊的灯光闪烁,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踮起脚尖悄悄溜到扶手楼梯,摸到一楼。
一楼拿着枪、身穿保安衣服的人有五六个。
只有门口的安检门是开的,还有一处出口,通往另外一座楼,有人坐在门口。
这里的构造确实是别墅附近的一家医院,我所在的位置是外科楼。
从安检门出去不可能,那站着好几个保安,他们可能都是王深的人。
另外一座楼是内科,目前只能赌一把,我印象里这家医院虽然是私立医院,但跟正规医院差不多,病人还挺多的。
逃到那边,肯定有正常的病人,众目睽睽之下,王深不可能强行再囚禁我。
我藏在大厅的石柱后面,一点点跑到了通往内科楼的通道附近。
我瞧见出口的位置贴着一张通告纸条,上面写着「正在全面消毒,闲人勿进」。
看守通道的保安坐在通告纸条下,打着哈欠,眯着眼睛靠在墙壁上。
我从侧面一点点接近他,捂住嘴从他的脚下一点点通过。
「谁?」
我在他注意到的时候,撒丫子往内科楼跑,心里祈祷着那边一定要有人。
声音吸引来安检口保安的注意,所有人追在我的身后。
而我一路逃跑,内心却一点点的发凉,沿路都没有任何人。
12
我进了内科楼之后,一路往出口狂奔。
眼看离出口越来越近,我还是被后面的保安追上了。
几双手紧紧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的眼睛里都是阴云和绝望。
大门不过咫尺之遥。
这次被抓,意味着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逃跑。
凝固的空气就在这时被打断了。
「你们抓着病人干什么?」
我惊喜地抬头,坐在服务台的护士制止了那几个保安。
看来这所医院没有完全被王深控制。
那几个保安相互对视一眼,他们无视护士的话,押着我往外科楼走。
我挣扎着对护士喊:「救我!他们要害我。」
内科急诊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老医生走出来,大概是门口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他。
除了老医生,急诊室的几个吊针的病人,还有家属都冒头出来看热闹。
老医生见这仗势,皱着眉头:「怎么了?」
护士见状赶忙说:「这个病人突然跑出来,他们在后面追,我见病人求救……」
几个保安见瞒不过去,只好缄默不语,放开我。
我抓住护士的肩膀,向她要来了电话。
几分钟后,我的司机赶到了,直到坐上车,我才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透过玻璃,我见到王深从外科楼出来,对他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13
我不敢回家,直接去了公司住,还让司机跟我一起住,我实在害怕王深还有后手。
我在公司报警了,但因为太晚,警方只让我先过去询话。
神婆的事我告诉了警方,我担心她会被王深报复。
几天后,神婆救了出来,警方赶到时,她被关在一处地下室里,饿了好几天。
我答应神婆保护好她的女儿。
王深和刘婧的下落又过了几天警方才查到。
他们打算坐国际航班逃跑国外。
我和警方赶到机场,在过安检的地方拦下了刘婧。
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眼巴巴张望着机场的入口。
我想,她在等王深。
很显然,王深骗了她,利用她调开警方的视线。
刘婧见到我的眼神是愤怒不甘,随后警方控制了她,并在行李箱找到用于保存器官的冷冻装置。
刘婧脸色苍白,面部肌肉不断抽搐着,放声大哭起来。
「他不要你了。」
「林麟,即使他不要我,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冷笑一声。
「在医院的时候,我心就死了。」
刘婧眼神里想刀的光藏不住,她恨我到极致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
「这些年你天天都在看信,那些信都是王深的?」
刘婧笑着说:「对。」
我自嘲道:
「想不到十一年的感情,你对我一点情义都没。」
刘婧嗤笑:
「你不如他,他对我好的不行,而你眼里只有钱。」
我不置可否。我不是王深,不会纠结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嫉妒任何人。
「他的爱就是把你丢在机场给他背锅吗?」
刘婧的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就像被冰块冻住,无法再有任何思考和行动。
我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刘婧的哭声。
我没有起诉她,也帮她隐瞒了一些事,刘婧只会在拘留所待几天,这是我最后的温柔。
警方告诉我,王深没有来机场,目前没有任何人看到他。
想到他能逃走,我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时电话响起来了。
是小姨的电话。
小姨是除了我的爸妈,对我最好的人。
我接通了电话。
小姨的声音传来,我的眼睛湿润了。
14
小姨的家在乱糟糟的城中村里。
我叩响了大门,开门的是几乎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她佝偻着身体,苦了一辈子,王深大概是她唯一的依靠。
小姨抓着我的手腕,拉着我进了门。
「给你打电话也不是别的,我实在找不到人了只能麻烦你了。
王深这孩子,老是不见人,一天到晚难得回来一趟,整天不务正业。
你啊,把他收到你的公司,好好带带他。小姨会记得你的好……」
小姨絮絮叨叨,我感到一阵难受。
如果不发生那些事,我会一口答应小姨。
可……现在不行。
「妈,是谁?」
王深走出来,震惊地看着我:
「怎么是你?」
王深意识到不对劲,他夺门而出,险些把小姨撞得摔倒在地。
我扶住小姨,感到一丝愤怒。
小姨有些困惑地问我:
「麟儿,他这是做什么?」
「王深大概有事吧……小姨别担心。」
我没有拦王深,因为楼下还有很多人等待着他。
小姨对这些事都不知,她只知道王深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希望我能帮帮这个兄弟,为他谋个出路,于是把电话打给了我。
我想起小姨小时候对我的点点滴滴,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小姨,王深走了,以后还有我。」
小姨摇摇头,苦笑:
「你啊,有自己的家,我毕竟只算个外人。」
「你不是。」我不假思索否认了小姨的话。
小姨还想挽留我吃晚饭,我拒绝了。
15
王深刚到楼下就被警察抓了,我坐上车准备返回公司处理王深留下的烂摊子,侦探早在车上等我了。
侦探从怀里取出一沓资料给我:
「我去调查了那个神婆,她跟境外一个犯罪组织有关系,哦,还调查到王深,好像是你的亲戚,也和那个组织有关系。」
我把资料随便一丢,懒得继续看。
侦探有点小委屈:
「这可是我花了很多时间的调查结果。」
「钱不会少你的,放心。」
我踩下油门长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