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无可忍地吼出那句:“你们赶紧走吧!”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空气瞬间凝固。
对面的四位老人愣住了,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
客厅里那盏暖黄色的灯光,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我的妻子站在我旁边,低着头不说话,但眼圈早已微微泛红。
儿子手里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偷偷瞥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仿佛害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我有些后悔,意识到刚刚那句话说得太重了。
但这话像发了霉的闷气,压在心里太久,终于找到了出口。
自从我们决定把双方父母接来家里过年,我和老婆的生活就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搅得天翻地覆,每一天都充满了琐碎的争执和难以调和的矛盾。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南方的冬天湿冷刺骨,岳父岳母住在乡下老家,靠烧煤炉取暖;我的父母则住在城郊,家里只有一台老旧的“小太阳”取暖器。
老婆心疼自己的父母,我也不忍心让我的爸妈挨冻,于是我们商量着,把双方父母都接来家里住一段时间,计划等过完年再送他们回去。
其实,这个决定当时让我和老婆都很欣慰。父母年纪大了,尤其是冬天,更需要子女的陪伴。我们以为,这不过是一段围炉夜话、共享天伦的时光。然而,短短一个星期,现实就让我们濒临崩溃。
第一天晚上,岳母进厨房时,我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油不行啊,味道太差了,炒菜都不香。”她拧开橱柜,翻了翻我买的花生油,又拿起酱油看了看,“这牌子也不好,下次买‘海天’的吧。”我陪着笑点点头,嘴上说“好好好”,心里却有些堵得慌。
平时家里用的食材都是我和老婆精挑细选的,虽不算多么高档,但绝对健康。
可岳母的语气,仿佛我们对自己的饮食都不上心似的。
接着,她开始对老婆说:“明天我跟你去菜市场吧,这鱼得买活的,蔬菜挑嫩叶的……”老婆笑着答应,但等岳母回房间后,她转头看着我,低声抱怨:“天天这样念叨,我快疯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忍忍吧,过完年就好了。”可谁能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天早上,岳母刚端上一锅热腾腾的南方传统早餐,我妈却皱起眉头:“你们南方人就爱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哪里经得住饿?
要不试试煮点馒头、饺子吧?”岳母听了,脸色僵硬了一下,冷冷回道:“我们南方人这么吃了几十年,也没见谁饿瘦了。”气氛瞬间尴尬,空气中仿佛能闻到火药味。
到了晚上,双方父母又因为看电视闹得不愉快。
北方的爸妈喜欢京剧,南方的岳父岳母却非要看热闹的电视剧。
两边谁也不让谁,甚至抢起了遥控器。
我试图调解:“要不换个折中的台吧?”结果我妈直接甩下一句:“有什么好商量的?
我们北方人就爱听戏!”岳母不甘示弱:“我们南方人就爱热闹,谁稀罕听那些调子!”
我和老婆只能无奈地关掉电视,陪着笑说:“不如大家早点歇着吧。”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这样的矛盾还会持续多久?
最让我头疼的,还是双方父母对带孩子问题上的分歧。
儿子刚上小学,作业本来就多。
岳母看到孙子皱着眉写作业,心疼得不得了:“这么小的孩子,干嘛要写这么多破字?
出去玩玩才是正经事!”我妈听了,立刻不乐意了:“你们南方人就是太放纵孩子!
小小年纪就得严加管教,长大才有出息!”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儿子愣在一旁,手里举着笔,不知该听谁的。
我赶忙打圆场:“妈,岳母,这孩子作业不多,咱们别吵了,先让他写完吧。”可这话刚落,岳母瞪了我一眼:“作业多不多你知道?
你现在当爸爸的,根本不懂孩子的感受!”我妈也不甘示弱:“你们南方人就知道惯孩子,难怪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出息!”那一刻,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生活中的琐事接踵而至,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压得我们夫妻俩喘不过气来。
几天后,岳母想去超市买年货,我妈听了也要跟着去。
结果两人在货架前为挑什么牌子的酱油争了起来。
岳母坚持买生抽,我妈却觉得老抽更好用。
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吵得脸红脖子粗。
老婆接到电话时,正在单位开会,气得直接挂了电话:“这点破事也吵,我真是服了!”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苦笑——或许我们当初的决定真的太草率了。
终于,在第七天晚上,矛盾彻底爆发了。
晚饭后,岳母拿起家里的账单,嘟囔着:“这电费是不是涨了?
你们家灯开得太费电了,我们老家可从来不这么浪费。”我妈听了,顿时不悦:“你们老家节约是节约,可灯不开,眼睛不坏吗?”岳母冷笑:“那你们北方人怎么不把家当夜总会,干脆灯全开着!”
我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大吼:“你们赶紧走吧!”屋里顿时陷入死寂,连平时活泼的儿子也吓得不敢动。
夜里,我和老婆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过了很久,老婆才轻声说:“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对?他们都是为了我们才来的……”我叹了口气:“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家不是战场啊。”
第二天早上,我们坐下来和双方父母谈了一次。
其实,问题的解决比想象中简单得多。
岳父岳母表示,他们早就觉得住在这里不习惯,只是怕我们嫌麻烦才没提;我爸妈也承认,跟南方人生活在一起,确实有很多地方不适应。
最后,四位老人都同意提前回家。
送走双方父母的那天,家里安静得有些不真实。我和老婆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突然笑了出来:“其实,也挺舍不得的。”老婆靠在我肩上,小声说。我点点头:“是啊,他们再怎么让人头疼,毕竟是我们的父母。”
生活总是充满矛盾,但正是这些矛盾,让我们学会了珍惜。
正如《礼记》中所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当他们在身边时,琐碎的争吵也是一种幸福。
家,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地方,而是需要我们用爱和包容去经营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