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柳翠娥吗？”
柳翠娥车骑到半路，就被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的男人拦了下来。
“我是，请问你是？”柳翠娥强装镇定，反问他。
“我叫丁野，溪水村的丁阿婆是我奶奶。”男人自我介绍道。
他看上去好像并没有恶意，反而眼神中充满了笑意。
一听是丁阿婆的孙子，柳翠娥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丁阿婆的家人呀，我今天刚好要去看望她老人家呢！”
柳翠娥笑着告诉丁野:“阿婆前天说想吃米糕，我昨天不在这边，所以今天特意买了送来，现在应该还是热的。”
“谢谢。”丁野由衷感谢道:“真是多亏了你，我们家住得偏，前天要不是你刚好路过救了我奶奶，她老人家恐怕就要冻死在那里了。”
原来就在前天，柳翠娥骑车来到了溪水村，远远就看见这边还有一座木头房子，于是便想过去碰碰运气。
哪成想，才到屋门口就发现了清早去菜园里摘菜，一不留神踩到打霜的野草滑倒在小路边的丁阿婆，于是赶紧把她老人家背回了屋。
柳翠娥先帮她检查伤势，还好老人家穿得厚，并没有大碍，于是又赶紧帮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并熬了姜糖茶喂她喝下。
直到老人同村的一个亲戚过来，她才默默离开。
临走时，心里还始终记着，丁阿婆念叨着想吃米糕的事，于是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骑车给她送来。
“走吧，我奶奶刚才还念叨你呢，怕你路上骑车滑倒，叫我来看看。”丁野道。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柳翠娥有些惊讶。
丁野一听，咧嘴笑了。
他告诉柳翠娥说:“不瞒你说，我从昨天开始就等在这里了。我奶奶说，你一定会来，就是这几天霜冻大，进村的路就这段不好走，特意让我来这里等着。”
“原来是这样啊！”
柳翠娥心里暖暖的，丁野二话不说就要来帮她推车，被她拒绝了。
可小伙子根本不管她，抢过车把手推着车就走了。
柳翠娥干脆脱下厚毛线手套，搓了搓冻僵的手，由他去了。
来到丁家，丁阿婆早就在火坑里烧燃了火，整个屋内暖洋洋的，她赶紧过来拉着柳翠娥在火坑边坐下。
“妹子啊，这是我一大早就煮好的甜酒鸡蛋，一直温在火坑边的，你快趁热喝一碗，去去身上的寒气。”
丁阿婆热情的为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甜酒冲鸡蛋，一个劲儿的喊她喝。
“谢谢丁奶奶，您也喝。”
柳翠娥大大方方的接过，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凑到嘴边，温度刚刚好，喝进嘴里甜滋滋的，感觉整个人都舒缓了好多。
“米糕有些冷了，我刚拿去热了热，奶奶你尝一块，柳姐买来的。”
丁野端着一个盘子大步走来，将米糕放在她们中间缺了椅背的旧木椅子上，又去灶旁烧火去了。
“柳家妹子啊，今天就不走了，那小子很会做饭，你待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丁阿婆笑眯眯地看着柳翠娥，那叫一个越看越喜欢。
柳翠娥赶忙将口中的甜酒冲鸡蛋咽下，摇摇头，说:“不了，丁奶奶，我待会儿就得走了。今天带了不少货，原本是打算去你们隔壁那个大队去卖货的，吃完饭我就没时间趁天黑前到家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呢。”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呀？”丁奶奶悄悄撇了一眼自家大孙子，心里有些失落。
“不年轻了呢，大宝都快三岁了。”柳翠娥没察觉到丁阿婆眼里的异样，如实说道。
她当初确实结婚早，再加上这段时间生活过得好，她心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孩要水灵些。也难怪丁阿婆会误会。
不过丁阿婆很快就释然了。也是，好女孩本来就难找，更何况还是翠娥这样心地善良又能吃苦的，哪能不抢手。
最后丁阿婆还是说服柳翠娥留下来吃了顿午饭，她大包小包的，给柳翠娥包了好多自己晒的干菜，还不许她拒绝，一股脑全挂在了她的车把手上。
祖孙二人将柳翠娥送到村口，回来时，刚好遇到村民许有福的老婆王翠花，她是溪水村出了名的媒婆，一看这场景，立即就迎了上去。
“呦！丁家小子都长这么高了呀？今年二十二了吧，我可是看着你出生的呢，时间过得真快！”
王翠花出了名的自来熟，丁野礼貌的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要扶着奶奶回家。
“这天真冷，丁大娘，不介意我上你家喝杯热水暖暖身吧？”
王翠花的言外之意，丁阿婆一听就懂，当然欢欢喜喜应下，还故意支走了孙子，由王翠花扶着回了家。
“大娘啊，你当真想讨个寡妇给丁野做老婆呀？那女方虽然人品不错，可毕竟还有两个孩子呢。再说丁野在外面大饭店当厨师，一年不少赚吧，要什么姑娘找不到，也不至于选个寡妇吧！”
王翠花话音刚落，丁阿婆就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翠娥现在是单身啊？”
“可不是。”
王翠花没关注到丁阿婆的点，一脸疼惜的说道:“要说那柳家妹子还是我娘家村里的呢，只是平时很少见，所以她也不认得我，但我可认识她啊，她在娘家过得可惨了，一屋子人都要靠她养活，连嫁人了，都要男人跟着一起养她娘家。”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知道吗，她男人几个月前车祸死了，赔的钱都被她大哥和亲娘骗了去。还好她最后反应过来，果断与娘家人断绝了关系，可她一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听说家里还有一个他男人当时舍命救下的老头，日子很不好过。你要是让丁野娶她，你们家那压力可就大了！”
“翠娥真可怜。”丁阿婆仿佛没听见其它的，就觉得柳翠娥太可怜了，心里再次坚定了，想让孙子娶她的决心。
只是，那妹子看着就很有主见，只怕还看不上她们家丁野呢。
送走王翠花，丁阿婆陷入了沉思。
别看她家大孙子人高马大的，但内心害羞的很，也不懂怎么哄女孩子，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她第一眼就看上了人美心善的柳翠娥，觉得她就是自己心目当中，最理想的孙媳妇。
可听王翠花这么一说，机会是有了，但就她孙子那个不开窍的样子，何年何月才能获得柳家妹子的芳心呦，她这个当奶奶的，可是操心极了。
而被她打发去小卖部买白砂糖的丁野，此刻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被亲奶奶给嫌弃了，还乐呵呵的提着白砂糖，躲在村里一户人家的稻草垛旁逗狗呢。
再说柳翠娥，她对这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想着哪天带着礼物再来看看丁阿婆呢，殊不知，人家却早把她当成了孙媳妇的头号人选。
此刻她正踩着三轮车沿路卖衣服，半天下来，衣服没卖出几件，还一不小心把车骑进了路旁的稻田里。
好在她反应及时，果断跳了车，人没事，就衣服从车里翻了出来。
好在田里没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蹭了点泥巴，最后被几个来帮她扶车的妇人低价买了去，也算是对她们的报答了。
把三轮车推到小沟边，随意挽了把稻草做刷子，将车子上的泥巴清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忽然有点想哭，干脆坐在路边看风景，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人人都以为她已经释怀，以为她当真告别了过往，其实不然。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多想刘大山。
哪怕是每天逼着自己不停地转，但那份思念都无法压下半分。
它总会在不经意间，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钻进她的脑海，疼进她的心里……
一阵微风拂过，一只黑色的大蝴蝶从远处缓缓朝她飞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知为何，柳翠娥心里顿时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总感觉它在看着自己，翅膀微震，好像是在给她无声的安慰。
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丁儿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屏住。
一人一蝶，仿佛拥有着属于彼此的星辰大海，时间仿佛也停止了一般，一切，都是那样的柔软和谐。
“是你吗？”
蝴蝶终是离去，围着柳翠娥飞了三圈，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也仿佛在告诉着她，它一直——都在！
这一刻，柳翠娥的心终于得到安慰，她抹干眼泪，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嫂子，我好像在南省看到翠山了！”
柳翠娥踏着夕阳回家，刚把车停在王菊芳家门口，外出跑大车的刘流就焦急的走上前来。
“刘流回来了。”
柳翠娥径直停好车，开始把没卖完的衣服往王菊芳屋里搬。
她家现在住在山上，车子不方便上去，山下的新屋卖给了别人，那户人家一家三口都出去打工了，柳翠娥也没同他们打过交道，所以还是把车子放在王菊芳家里靠谱些。
“翠山考的就是南省的大学，你在那里看见他，不是很正常嘛。”
“不是的嫂子。”
见刘流一脸着急，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柳翠娥的心里也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