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争制巫支祁:老赵闲聊僧伽何时降支祁之清代篇

乐艺会 2024-08-06 07:02:34

五、清代

淮泗水患清康熙十五年(1676年),靳辅出任河督,再行明代潘季驯“蓄清刷黄”之策,束堤建闸,将黄河中河泥沙冲向下河,同时,不断抬高洪泽湖大堤,最终,洪泽湖成了悬湖,泗州城位于洪泽湖正常水位之下。清朝康熙十八年(1679年)冬十月,大水先冲开了泗州城外东北处的石堤,决口七十余丈。接着,泗州城城墙西北角崩塌,大水冲入城中,灾难降临。次年,泗州城彻底沉没,遥遥望去,只有普照王寺的僧伽塔和明元大师塔的塔顶还露在了水面上。巫支祁文本1、《泗州志》记载僧伽制巫支祁“巫支祁屡为水患,僧伽大圣驻锡泗州,说法禁制,建灵瑞塔,淮泗乃安。”2、清代敦厚堂抄本《泗州城总讲》叙述了女白蟒奉师金花妖仙之命,变化人形水漫泗州城。观音大士化身老妇,问白蟒讨水,白蟒警觉有异而逃。观音大士召四天王、四天神、四金刚、四护法、四灵官、孙行者等下凡擒拿,一番斗法后终擒白蟒, 压在山后永不翻身。3、清代许凌云《泗水患》诗

多半支祁锁未坚,茫茫浩浩又滔天。

大风陡起三篱浪,小屋如浮一叶船。

夹岸芦汀花是壁,依沙舫子水为田。

劝君莫把清贫厌,菱角鸡头也度年。

4、清代戚玾《浮桥新成》诗:

星槎难问斗牛遥,天堑俄分第一桥。

彩鹢横飞淮北雨,苍龙怒啮海东潮。

山开神禹功徒费,井冷支祁力半销。

行旅只今歌利涉,不须欸乃叩兰桡。

由于康熙十九年(1680)水患淹没泗州古城。在泗州城还没有没入水底之前,泗州城与盱眙县城隔淮相对,淮上有浮桥相连。诗人故此咏叹。5、清代治河大臣麟庆《龟山问井》诗:“天藻辉煌下紫宸,小臣亲捧拜新恩。元圭早仰当年绩,白璧期盟此水神。罗汉梁空忘甲子,支祁井冷重庚辰。临流又动庄严愿,土蚀波湮丈六身。”麟庆曾较长时间担任江南河道总督。龟山寺有佛殿三座,其中无梁殿最为著名。他在诗歌中,对罗汉梁空似有揶揄之色,因为泗州大圣本身在神迹中就有自己为五百罗汉之一的说法,他对罗汉所代表的佛家镇水持有了揶揄的口吻,而是将治水的祈愿寄托于大禹麾下的庚辰身上。

北宋大观二年(1108)新密平陌壁画“泗州大圣”题记 网络资料6、清代小说《玉蟾记》提及巫支祁和水母发水欲“淹没杭城”

第四十四回 通元子再助平倭

百花娘娘见法宝已破,越发作急,把淮阳龟山脚下的巫支祁放出,水骤长五丈,直灌杭城。这巫支祁就是大禹治水时的水怪,善应对言语,形若狝猴,缩鼻高颡,青躯白首,金目雪牙,颈伸百尺,力逾九象。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间视不可久。禹授之童律不能制,授之乌木田不能制,授之庚辰能制鸱脾桓胡、水魅山灵、木妖石怪奔号聚绕以几千数,庚辰持戟逐去,颈锁大索,鼻穿金铃,沉于龟山脚下以塞海眼,数千百年。被百花娘娘放出,欲淹没杭城。曹昆有子午神工罩,能入水不濡,却不能取胜。通元子算到,说:“此怪非庚辰不能制。”即用符咒遣神将去请庚辰。顷刻庚辰到海,把巫支祁仍锁归原处。水亦平了。百花娘娘又遣水母来趁水势,欲压倒杭城。...... ......张元帅出阵,看见这水母形大如山,有肉有血,以虾为目。元帅差五千兵,乘快船用利刀割他的皮。谁知这水母是有神通之怪,不是寻常蜇皮可比。越割越大,直奔元帅。幸张昆有太乙通天罩。提出丹田元气,一口吹出,那水母终是妖怪,敌不住这口大元气,遂沉于海底。在小说中,作者遇见巫支祁,没有去请佛家大神泗洲大圣,而是去请了庚辰,因为去请的人是通元子,是道家,所以不可能去请佛家的镇水大神。京剧武旦戏《泗州城》则是以八仙之一的张果老降去伏水母娘娘,拯救泗州城,可见,道家与佛家也在争夺降服淮泗水妖的话语权。同时,我们也可以再次看到,巫支祁与水母同时现身作乱的多版本错位与迭代痕迹。7、清代出现的京剧《泗州城》新编现代神话剧 《水漫泗州》,又名《虹桥赠珠》,源于清代京剧《泗州城》,融合了民间流传的 “水母娘娘沉泗州”内涵,成为京剧、徽剧、泗州戏、淮海戏的经典剧目。《中国京剧戏考》录此故事梗概为:洪泽湖中的水神水母娘娘,在元宵佳节到泗州城来看灯,与泗州太守之子时廷芳邂逅相遇,双方产生爱慕之情。水母娘娘便在虹桥桥畔,赠以辟水明珠,以作定情之物。后来被泗州太 守知情,以水母为水妖为由加以阻挠,又有道士从中破坏。为了追求幸福爱情,水母娘娘勇于抗争,无奈之中水漫泗州,与道士等斗法,最后请来观音菩萨从中调解,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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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清人金天羽赋《壶中天 灌口二郎神庙》:

苍崖壁立,放盘涡、激作蹴天惊浪。十丈灵旗天半舞,秦守声威犹壮。万马嘶空,三犀蹲谷,风簸绳桥荡。龙门劈破,禹功崭绝能仿。我欲照见重泉,峥嵘水府,桎梏支祈状。西蜀古来神秘国,飒爽英姿在望。玉垒云封,青城月照,法驾长来往。荒祠夺席,封神幻出台榜。

这里,作者在拜谒灌口二郎神庙的时候,对二郎神仿效大禹,治服水妖巫支祁大加褒扬,这也是道家推动自家治水大神的努力痕迹。

9、张照题画感慨二郎神继承大禹治水

清代张照在《秘殿珠林》卷十八曾经对宋代王辉画搜山图一卷【上等元一】有一个生动详尽的文字描述:

锁龙在柱囚天吴,清源真君顔如玉,

玉冠上服笼绣襦,座中神色俨而厉,

来征水衡校林虞,文身锦膊列壮士,挟弓持弹金头奴,烈烈勇气增烜赫,飞防喏奏传献俘,元熊赤豹急投伏,天符佐史供驰趋,吾闻帝尧昔命羿。缴大风下杀防貐,断脩蛇于洞庭野,擒封豕在桑林区,此画此意絶彷类。禹鏁支祈应是乎,阳九百六促气运,至今赤怪屯江湖,愿神为国施大勇。削平淮海开清都,我为作歌感搜狩。眇莽九丑休揶揄,国家将兴祯祥至。魔精丧眼妖魂逋,麒麟在郊凤在薮。醴泉涌溢瑶草朱,将延荣光拥嘉瑞,急急律令臻元符,虎林叶森书笺髙。一尺四寸五分广三丈三寸。

在这里,作者在观看二郎神伏魔题材的《搜山图》的时候,大谈特谈大禹“缴大风下杀防貐,断脩蛇于洞庭野”剿灭各种妖魔的丰功伟绩,但是作者并没有去把大禹的功绩混淆给二郎神,他所说的“禹鏁支祈应是乎”,明确地说明,降服巫支祁的大神是大禹,而不是二郎神,那为什么在观赏二郎神《搜山降魔》内容的时候去谈及大禹呢?诗中说得分明,就是禹鏁支祈应是乎!也就是说,我看到了二郎神伏魔的生动状况,让我想到了大禹当年伏魔的壮伟功绩。我想,当年的大禹也应该如二郎神一样地搜山检海地去伏魔吧。所以,这里的张照与上一条的金天羽是一样的,都视二郎神为大禹的精神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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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陶澍巫支祁诗歌道光十年(1830)陶澍由江苏巡抚擢升为两江总督,这一年他写下了《庚寅九月二十日自武家墩晨发勘视堰盱堤工周历洪泽湖往返三日慨然有作》一诗:“……太息古淮水,一渎归尾闾。奈何截其流,南北不得舒?沉浸没日月,崖岸成渚圩。僧伽塔已倒,支祁锁已淤。胶龙与虾鳖,溷杂同—潴。遏阻思铤险,郁极气必嘘。常恐喷薄余,浩浩民为鱼。性命托老兵,奔走疲吏胥。……他也写过:“水底支祁冷笑人,此过非吾定谁责?行行我是问津来,隙听木鱼正呼客。”在这里,因为水淹了泗州城,连僧伽塔也倒了,所以,僧伽制服巫支祁的神话也就难以再继续下去了。所以,当南宋元明淮泗水患的时候,不免有人觉得当年大禹是不是没把巫支祁拴牢?所以口中就放出了什么黄熊庙倾,庚辰已死的怨言,而将希望寄托在佛家推动的,就在淮泗的镇水大神泗洲大圣,但是当水患不止,灾难频仍,连镇水大圣的塔也被淹没的时候,大家也就大致彻底死心,对谁都不抱希望了。11、金湖《水母忏》中泗州张大圣制水母内容大致为水母娘娘带九条龙放水去淹泗州城。水母扮作卖水人进城,泗州张大圣装作买水,破除水母法术。水母放出九条龙下大雨企图发水,大圣使用激将法让水母吃下铁绳,再趁铁绳露出两端把水母锁住,并骗水母跳入琼花井中。至六月初三水母生日,小儿子白龙要来救母出井,泗州大圣剑斩其尾,白龙变成秃尾龙。12、靖江《大圣宝卷》大圣降水母传说泗州张大圣跟随观音修行。北海鲇鱼妖精水没泗州城,张大圣在观音的带领下降服鲇鱼精,并登狼山显圣。另一妖怪“水魔妖精”在通州卖水,企图淹没通州城。观音菩萨变作卖面老婆婆,骗水魔妖精吃下铁索变的面条,将妖精锁住。大圣把水魔妖精压在枯井里,承诺“扁担开红花就放你出来”。泗州大圣除尽妖魔,在狼山上享受香火。

由于水患不止,灾难没完没了,大家的耐心都有点不足了,最后水患把镇水的僧伽大圣的地标性建筑泗州塔都淹没了,彻底摧毁了大家对治水大神的信心,所以这一段时期,纷纷牢骚满腹,口出不逊。“多半支祁锁未坚,茫茫浩浩又滔天”,揶揄大禹没把巫支祁锁牢,这是在批评治水的大禹没治彻底,“ 山开神禹功徒费,井冷支祁力半销”,这是在揶揄大禹白忙,“僧伽塔已倒,支祁锁已淤”,这是在揶揄镇水大圣僧伽自己也被淹,还怎么去治水,“水底支祁冷笑人,此过非吾定谁责”,这是把所有的自诩的治水大神都揶揄了,忙了半天,一个个都来治水,结果只换来了水底巫支祁的冷笑,一如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天兵天将,结果也无非是换来了猢狲的冷笑一样。

综上总述

1、致命的地利制约

自从南宋初年杜充打开了淮泗水患的潘多拉魔盒,淮泗水患连年不绝,造成了当地以及相关地区的极大恐慌与社会性焦虑。面对如此顽患,儒家的大禹、佛家的僧伽,道家的二郎神,都被各自的宗教社团推出来救世争众。

大禹作为儒家王道的经典代表,在朝廷主流话语与士大夫儒生中一直具有稳定的地位,历经唐宋明清而不改,呈现出了超级强大的稳定性;僧伽作为佛家推出的治水大神,通过佛家在两宋的推动,出于南宋初年淮泗开启的水患的契机,在南宋中叶逐渐建立了稳定的传播效能,逐步以僧伽制水母的话语文本逐渐迭代、取代了大禹传说,而在儒生社会意见领袖跌落的元代,更是甚嚣尘上,遍地水母。

明代陆治《搜山图》

道家面对如此全国性的重大命题,也必须提交自己的解决方案,在明代南昌地区,就存在了道教大神许旌阳锁水母的传说,而在清代诗人的诗歌中,也存在二郎神降服巫支祁的说辞。清代张照在《秘殿珠林》卷十八曾经对宋代王辉画搜山图时,面对宋画中的二郎神,感慨说“禹鏁支祈应是乎”,而清代,无论是在小说还是戏剧,道家的通元子用符咒召唤了大禹手下治服巫支祁的庚辰,而道家八仙之一的张果老,也降起了水母。但是,道家的推出自己治水大神的努力,见效甚微,根本无法对抗佛家推出的治水竞选人僧伽。这其中有一个致命的短板。那就是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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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南宋初年杜充开掘黄河造成延续明清的淮泗水患,这个造成全国震动的大水患他有一个特定的地域范畴,那就是淮泗。所以,三教不是不可以各自对于大水患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推出自己的治水大神,但是必须具备淮泗地利基本前提。儒家的大禹,因为曾经将巫支祁镇压在泗州龟山,所以符合淮泗地理的对应性,而佛家的僧伽,更是从唐代以来,以泗州为道场圣地,本身又是治水大神,具备天然的镇压水妖,为淮泗水患救世解困的天然正当性,所以僧伽治水母才能如此传播成功,被民众接受,而道家先后推出的治水代表二郎神、许逊,一个祖庭在四川灌口,一个在江西豫章,都不是淮泗的大神,让远在四川江西的水神,千里奔袭,前去他不熟悉、没有经验、没有根基的淮泗去治水,大家也不服啊。所以,在明清的文本之中,作为道家治水大神的许逊,是在故乡豫章,制作了另外的一口井,而去另外地号称许逊在豫章制服了水母,既然大家都知道,水母巫支祁的总部、本部、源头在泗州,所以你道家的许逊在豫章搞了一个复制的古井、铁索与水母加以制服,你这不是在仿效,又是什么?你这明摆着就是搞了一个豫章分部嘛。同样,清代诗人去咏叹二郎神的制服巫支祁,也同样不是在淮泗,而在二郎神的祖庭四川灌口,由此可见道家面对自己在淮泗地区缺乏治水大神的窘迫情景下的勉力而为的尴尬,他不能在淮泗硬来,只能在豫章分部,灌口分部去搞点小动作,号称自家的治水大神也在自家家乡各自纷纷制服过水母,巫支祁。这种自娱自乐,在持久的淮泗大水灾面前,显得十分孱弱而没有什么力度。其效果也是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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